皇宮大內,當朝天子趙哲的心情與那些臣子們可說是完全相反了,他快意地笑了幾聲,又雙手合什對着虛空一拜道:“真是老天有眼,祖宗保佑哪!王衝果然沒有讓朕失望,在如此情況下居然能迅速攻下黑山崖,這下那些人就有得頭疼了!”說着,皇帝又再次仔細看了一遍那份捷報的抄本,臉上滿是笑意。
身後的黃越見了,也是心中歡喜,這些年來,他已經很久不曾見到皇帝有如此開懷了。現在王衝取勝的消息能讓皇帝心情如此歡娛,他這個作奴才的也很是替主子感到高興。
皇帝又看了一遍這道捷報後,纔將它放回到了案几之上,然後欣賞地道:“這個許驚鴻也沒有讓朕看走眼,他既然在此次戰鬥裡立下了大功勞,那他的本事也必不小了。如此一來,朕原來打算的事情就更應該做一做了!”
“此子的確很不一般,進入軍中不過一年工夫就能得王老將軍如此看重,若能再加以培養,不出幾年工夫,我大宋軍中就又要多一名戰神了!”黃越忙也湊趣地說了一句。
“只是現在已經沒有工夫讓他繼續在軍中磨練了,朕現在需要他來京城,來爲我所用!”皇帝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歡喜之色慢慢收去:“你說,那些人在看了這份捷報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哪?”
雖然沒有指明所說之人的身份,但黃越自然明白皇帝指的是七大家那些朝中重臣了。他微一愣後,方纔說道:“這個……他們現在一定很是頭疼,也很擔心了,只怕他們會鋌而走險,把這個勝利的消息徹底給掩蓋下來……”
“不,這一點他們還做不出來!”皇帝連連搖頭:“而且他們之前定下的策略在如此情況下也不得不作改變了。倘若他們依然想借口糧草的問題讓西征大軍迴轉,那麼受到朝野詰難的就是他們了。”
“陛下,那咱們該怎麼做呢?”看皇帝的表情,黃越已經知道他有了決斷了。
“黃越哪,這次朕要做的就是將事情趕緊傳出去,讓天下人都知道西南的勝利。如此一來,就可以打亂他們的部署了,趁着他們這些人還不曾有所定論之前把事情拉進朝堂,從而由朕來主導這一切。”
黃越對這樣的說法卻不是那麼樂觀了:“陛下,即便真把事情傳得滿城皆知,逼着他們不得不把事情拿到明面上來,對我們來說也沒有可趁之機哪。朝會之上的那些官員多半都是他們的人,怎麼可能爲我們所用呢?”
“這些人自然是不會爲我所用了。”皇帝說着眼中有些黯淡,想來也是可悲,身爲一朝天子的趙哲在朝堂之上幾乎沒有任何可以信任的臣子,唯一能倚靠的就是黃越這樣的內侍,以及那些處身江湖,上不得檯面的傢伙了。轉眼間,皇帝就調整了心態,輕聲道:“不過這總比讓他們有充分的時間來達成一個共識要好得多吧?而且朕現在要的也不多,只是要保住王衝現在的地位,以及把那個許驚鴻調來京城而已。只要我們動作夠快,他們一定無法做出相應的準備。”
“那老奴這就去安排,明天之後,這個勝利的消息就會讓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黃越的確沒有說謊,次日中午之後,西南大勝的消息就迅速傳遍了整個大梁城,所有的百姓和低層官員都開始談論起了西南大捷這件事情來了,大家都對朝廷西南的佈置大加讚賞,認爲朝廷這次應該要重賞那些出生入死的將士們了。
事情再也蓋不住了,通政院只得將王衝的原件捷報送進了宮裡。雖然皇權已經被七大家瓜分和架空了,但是在世人面前,還是要做做樣子的。
到了這天傍晚的時候,宮裡就傳出了消息,讓羣臣於明天一早入宮早朝,商討對西南將士的獎賞事宜。這也是題中應有之意,臣子把奏報遞進去,就是爲了開這個朝會了。
要知道大宋的朝會可不象許驚鴻另一世的歷史上所出現的明清兩朝那般,每天都要上朝的,而是分爲大小朝。每月的初一,十一和二十一是大朝,初五,十五和二十五爲小朝,大朝是在京城六品以上的官員都要到場,而小朝則只是大小九卿到場便可。而隨着皇權的旁落,朝會就更是稀少了,四月雖然已經是初三了,可朝會卻從未開過。如今因爲這件事情需要開設大朝,足以看出朝廷對此事的重視程度了。
天剛微亮,在京六品以上的數百臣子就出現在了皇城的會極門前等候,隨着時間來到卯時正,緊閉的宮門纔在清脆的鞭聲中緩緩打開。然後羣臣就以各自的品級排着整齊的隊伍一步步地從會極門進入皇宮之中,來到早朝的中極殿參與朝會。也只有在這個時候,臣子纔有臣子的模樣,在他們的心裡才猛地發覺皇帝的存在!
站好了班後,位於文臣第二位的葉名揚的目光就從身邊的那些朝中重臣的身上一一掃過,同時心裡想着:“這個將消息傳出來,使事情無法拖延的究竟是誰呢?”在得知滿城皆已傳開西南勝利的消息後,他就大爲惱怒和迷惑了。
本來還想着今天和那些人商議一下該怎麼應對呢,卻沒想到轉眼間就拿到了明面上。這樣一來,大家沒有一個統一的意見,等皇帝問起時他們該怎麼說呢?
葉名揚最懷疑的自然是呂中和了,雖然是七大家之一,但是這個當朝丞相卻與其他權臣不同,竟還想着維護皇權。如果說這個消息是他刻意放出去的,自然說得過去。但另外幾人究竟暗地裡打着什麼樣的主意,葉名揚也猜不透,也算是被他懷疑的目標了。
其實何止是葉名揚啊,其他幾個重臣現在腦子裡也一直在想着這麼個問題——究竟是哪個人把消息傳播出去的?而他們雖然也有所疑心這是不是皇帝在暗中做的手腳,可一想皇權所受到的壓制,就又不去深究了,只是相互間的懷疑。
這卻是皇帝沒有想到的效果了,竟因這件事情而讓七大家之間出現了新的信任危機。不過當趙哲來到殿上,端坐御座,聽羣臣山呼萬歲,又整齊立於階下後,他的心裡依然是極其高興的,因爲現在事情已經由他來掌控了。
在等羣臣都站住之後,皇帝纔開口道:“今天朕很是高興哪!西南大軍終於打出了我們大宋的威風,在短短時日裡就將前吳一直拿不下,我大宋也屢次無法動手的黑山崖奪了下來。所以今日朕召羣臣來朝,就是商討一下該怎麼封賞前線將士一事的。諸卿對此有什麼看法嗎?”說着皇帝的目光已經掃過了在殿上的那七大家的主要成員了。
就在皇宮之中,羣臣朝會的時候,許家的後宅,一個女子也正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子,似欲冒出火來:“你說,你要瞞着我到什麼時候?”說話的正是許萬友的夫人方氏,而在他面前的自然便是已經與之勾結的許萬全了。
此時,在他們所處的小院周圍十丈方圓沒有一個人影,這都是方氏安排的。本來這個小院便是她與許萬全之間作那苟且之事時的場所,那些僕從早就已經被下了嚴令,說這裡是夫人禮佛所在,一旦夫人進入就不得近前打擾了,所以今天也不會有什麼差錯。
只是今天方氏卻不是來和許萬全做那事的,而是來問罪的。想到這個人花言巧語地欺騙了自己,說什麼會幫自己和兒子出氣,把許驚鴻殺了,然後就騙了自己的身子,做了這沒有廉恥的勾當。可最終卻讓自己發現那個本應該死去多時的許驚鴻竟成了朝廷的功臣,這讓方氏如何能夠忍受呢?
許萬全默然不語,因爲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纔好了。而他的沉默,讓方氏更是憤怒:“你之前是怎麼保證的?原來這一切都是你的謊話哪,我真是豬油蒙了心,居然會信你的這些鬼話,你分明就是別有用心……”
“大嫂,你且聽我解釋,我不是不肯除了那人,實在是……”許萬全張口還待分辯,卻被方氏立刻打斷了:“什麼解釋,你這完全是在欺騙我了。你騙了我的身子,就想抵賴,就不肯替我做事了,你這個……”一時間竟也找不出詞彙來罵對方了。
許萬全見對方越說越是無禮,心頭也自有火,突然大喝一聲:“夠了!”那方氏還真被對方的話語給嚇住了,愣愣地看着他,他才放緩了聲調道:“你聽我解釋,我這不也是沒法子嗎?那影殺堂的帖子你也見了,那可是千真萬確的東西,我怎麼可能作假呢?可誰能想到連影殺堂都殺不了他,最終還把訂金退了回來,我這實在是沒有法子,才隱瞞了你的。這還不是怕你生氣嗎?”
“你說什麼?影殺堂把銀子退了回來?”方氏簡直不敢相信地問道。
“不錯,當時我也不信會有這樣的事情,可是那三倍的銀子卻是千真萬確的!”
“怎麼會這樣……那野種究竟有什麼能耐,能讓影殺堂都不敢對他下手?”方氏喃喃地念叨了幾句後,又懷疑地看向了許萬全:“你不是在騙我吧?”
“銀子還在我那裡呢,你要不信等下我就取來你看。”許萬全信誓旦旦地道。
“那你就這麼算了?作爲一個殺手團體,他們不能完成囑託,可不是賠錢能算數的吧?”方氏很是不甘地道:“你怎麼就不想想其他法子呢?”
“我還能怎麼樣?影殺堂可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而且他們退銀票回來,我完全不知道,若是真得罪了他們,只怕我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許萬全苦着張臉道。
“……”見對方如此小意地說話,方氏一時竟也發作不得了。畢竟是和她有着那種事情的男人,而且相貌堂堂,人也識趣,對她的吸引也自不小,其實那事多半也是她自願的,實在無法再說什麼重話了。
許萬全也看出了這一點,這時候也不怎麼老實了,上前摟住了方氏的腰:“你心裡的憤怒我可以理解,可你也要體諒我的難處哪。有些事情我也不是刻意隱瞞於你的,只是怕你生氣才……而且我不還是在想着法子呢嗎?”說話間,他已經上下其手地對方氏發起了“進攻”。
被他這麼上下一摸,方氏的身子也有些發熱了,但還是板着張臉道:“你怎麼說也不該隱瞞我的。”說着扭動了下身軀又道:“那你現在想出計較來了沒有?若是真讓那野種成了氣候,我們要對付他可就更難了。而且一旦他真有了一定的勢力,一定不會放過我和那幾個孩兒的,我們許家和他已經結下深仇了。”
“法子我還在想,無外忽再找殺手刺客。他雖然本事了得,但暗箭難防,總有疏忽的時候。至於你擔心他會被提拔就更不必了,他可不光是你我的敵人,大哥也是深深忌憚他的,必然會想法子把他的功勞壓下去。”說話間,許萬全手上的動作更是放肆,已經除去了方氏外面的罩服。
方氏此時也已經動了情,任由對方把自己的衣服一點點脫去,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氣息紊亂地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不過你可不能再欺瞞我了……”
“我對天發誓,今後什麼事情都不再欺瞞於你……婷兒……”說着甜言蜜語間,兩個無恥的男女已經從前堂來到了後面的臥室之內,滾作了一團……
朝堂之上,許萬友可不知道自己腦袋上的綠色又濃了一分,依然在慨然發表着自己的看法:“……陛下,雖然西南的這次勝利很是難得,但以微臣之見論功行賞還不是時候。因爲那邊的戰鬥還在繼續,說不定王將軍能創出更大的勝利來,到時候一併賞賜不是更好嗎?”
“話不是這樣說的,有功當賞這是朝廷的規矩。若是這樣拖延着不給賞賜,對前線的將士們的士氣打擊也是極重的,於我軍的戰事很不利啊。所以臣以爲還是該賞的。”說話的卻是朝中有數的不在七大家控制下的三品高官,趙雍,刑部侍郎。
皇帝聽了這話,因爲剛纔那幾個官員的一致意見而不悅的神情才緩和了一些:“不錯,這纔是老成之言嘛。前線的將士捨生冒死去和蠻人作戰,現在取下如此戰績,朝廷卻不加以賞賜,試問他們會怎麼想?今後還有誰會給朝廷出力呢?呂丞相,葉司徒,許司馬,吳司空,對此你們有什麼看法呢?”
皇帝所問的四人正是如今朝中地位最高的四人——呂中和,葉名揚,吳敬淄,以及許萬友的父親,忠勇侯許正年。剛纔對答的都是一些七大家在朝中的助力,唯一開口的大人物卻是許萬友。可現在皇帝卻把問題拋給了那四個真正的大佬,這卻是要一錘定音了
四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還是由葉名揚先開了這個口:“以臣愚見,立下大功自然是要賞的,朝廷也不能因爲要省那麼點錢糧就寒了前方將士們的心。另外臣以爲,朝廷也該升賞王老將軍,如此一來才能真正提振前方大軍的士氣,從而一舉平定西南蠻患。”
其他三人聽了他的話後都是一怔,顯然沒有想到葉名揚會與皇帝同一看法,甚至尤有過之,他到底懷着什麼樣的主意呢?許正年本來顯得昏花的老眼中悄然閃過一絲瞭然,隨即又不見了,用沙啞的聲音道:“臣以爲葉司徒的建議很好,臣附議。”
“臣也以爲如此最好。”呂中和也隨之附和地說道。
這下,下面的羣臣就有些不解了,怎麼自己等爭了這麼半天,幾個大佬卻突然變了風向呢?可是三家的家主都表了態了,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堅持。而這個時候吳敬淄在沉默了一陣後,也點頭道:“臣以爲也該如此,只是不知該如何賞賜前線的將士們呢?”
“這個自然要交給戶部和兵部的諸卿來籌劃了。”皇帝呵呵笑道,隨即又道:“至於對王將軍的升賞,朕倒的確不曾考慮過,你們有什麼見解嗎?”這是實話,皇帝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人竟會這麼輕易就同意自己的看法,所以自然不會之前就對王衝的升賞有所準備了。
“王老將軍一生爲我大宋立下了汗馬功勞,這次更是取得了從未有過的勝利。以臣之見,當封其爲鎮遠侯,另升爲*軍,食邑千戶,蔭其一子入朝爲官,不知陛下以爲如何?”葉名揚立刻就給出了自己的設想。
皇帝也有些愣了,如此豐厚的賞賜和升遷,怎麼看都象不是給一個有威脅的對手的。但是既然到了這個時候,他也不想退了,便點頭道:“如此甚好,不知諸位卿家有什麼看法哪?”
“臣等以爲甚善!”羣臣在看着笑得神秘莫測的葉名揚後,都有了一個決定。
如此皇帝反而有些忐忑了,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接受了。不過他並沒有因此就停止下來,而是拿起了那份捷報道:“另外,朕還有一個人的問題需要徵詢一下諸位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