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大宅之中,分爲兩撥的軍士們已經迅速開始行動了。與這個時代的其他富貴人家的家中佈置一樣,宅院的前院是家丁僕人所住之處,而後院則是主人家的一個個小院落,雖然前院的人更多一些,可是因爲主人家的安全考慮,這後院也有不少護院盯着,所以這前後院行事的難度倒也是相差不大的。
先說熊庚一羣人在來到前院站定後,便迅速分成了三組,然後直奔各個住宿的房屋。在這前院因爲睡的都是下人家丁,又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所以自然沒有如後院般的巡夜之人,這讓他們能很順利地在一條條的廊坊道路上穿行。
那些方家的下人必須要待自家老爺少爺睡下後才能就寢,所以到這個三更時分,正是他們睡得最沉的時候,壓根就不知道已經有人開始對自己等下手了。所以當他們從睡夢裡聽到門戶被人刷地推開,而遽然驚醒時,卻已經是晚了,那一把把寒氣逼人的鋼刀已經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要說起來,這些軍士終究不是江湖上的殺手刺客或是竊賊一流,對於悄無聲息地將在睡夢裡的人除去的手段是一點也不會的。他們會的就是最直接的破門而入,然後趁着對方尚發愣的工夫就狠下殺手。而這最簡單,最直接的方法效果卻也不差,不一會工夫就有十多人死在了各自的牀榻之上。
人性裡本就有惡的一面,這些領命要將方家上下全部殺個乾淨的戰士更是曾經歷過與蠻人一戰,真正見過鮮血和死屍,甚至是從死亡前逃出來的人。所以雖然他們中有人對如此的濫殺不怎麼認同,可在許驚鴻的一聲令下後,依然沒有絲毫的猶豫,上去就是揮刀把目標的首級直接剁了下來。
不過,隨着他們不斷的殺戮,那些方家剩下的家丁們還是迅速作出了迴應。雖然前面許多人都不曾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人砍殺在牀榻之上,但他們中還是有不少尚來得及叫上一聲。那些慘叫很快就驚動臨近的一些人,他們也得以有了一定的準備。
不過這點準備對已殺紅了眼的軍士們來說卻根本算不得什麼,往往那些人剛從房中逃出來,就已經被從另一個房中殺完人的戰士看到了,幾步追上便是兜頭一刀。
莫看這些方家的惡奴往日裡在靈州城中囂張得很,似乎什麼人都不在他們的眼裡,什麼人都敢打敢殺,可在遇到真正持刀行兇的強人時,他們能做的也和待死之人差不多了。
有那膽子大的,會大聲呵斥:“你們是什麼人,可知道我們這裡是什麼地方,竟敢趁夜偷入,不怕王法嗎?”但回答他們的依然是迎面的一刀,戰士們根本懶得和這些羔羊廢任何的話,因爲在他們眼裡,這些人已經都成了死人了。
也有人想要趁黑逃跑,可是如此空曠的所在,一眼就能看過來,他們根本逃不出戰士們的眼睛。也有那想要躲藏起來的,不過卻依然會被人輕鬆從牀下找出來,畢竟他們誰的房裡都不可能準備下什麼秘道或是密室用來藏身。而這一眼就能看過來的房間裡,怎麼可能藏得下人來呢?
這些往日裡爲非作歹,將靈州城中百姓視爲牛羊的惡奴終於遭到了最嚴重的報應,一個個都被砍掉了腦袋,有的臨死時更是涕淚交流,甚至是屎尿滾滾,但依然難逃身首異處的下場。
唯一有點麻煩的是老狗帶了一個兄弟襲擊的一處前宅中看着最是象樣的小院落。
當他們看到這一處迥異於其他奴僕的居住處時,老狗便留了心眼,親自帶頭小心地走了過去。他猜測着這裡可能是住着什麼護院教頭之類的人物,畢竟方家這麼多的打手,總也有個人教他們一些拳腳或是槍棒功夫的,而因爲這人身份未必很高,所以也只能在前院住宿。
當他們兩人來到院前時,裡面依然一平寂靜,在衝對方打了個眼色後,老狗便踹出一腳,重重地蹬在了那扇院門之上。他沒有暗中翻(河蟹)牆進去的心思,因爲他明白以內中之人的能耐,外面已經鬧作了一團,他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院門應腳而開,老狗把刀橫在胸前,就快步衝了進去。就在這個時候,緊靠着門戶的牆邊就猛地刺出了一杆長槍來,直奪老狗的右肋。
這裡的確住的是方家花錢請來的一個身懷不俗武藝的槍棒教頭,作爲一州的惡霸,方家除了有京城那厚實的靠山外,武力也是很重要的。那些惡奴打手,每過幾日也總要在院子裡操練上一次的,如此在和某些不識相的百姓起了衝突時才能保證勝利。前一日在街上,那些打手能倚仗着人數優勢和鐵柱這樣的好手周旋一番,除了因爲對方沒有下死手外,經常操練讓打手們有了一定的本事也是分不開的。
能把這些惡奴操練出一定的戰鬥力來,這個教頭的本事也的確不簡單。雖然是在睡夢中,可他依然很是醒覺,外面的慘叫聲一起,他就一咕隆從榻上起身,同時抓過牀邊的大槍就要往外衝去。身爲教頭和方家護院的頭頭,家中出了大事,他自然不能不管。
不過當他從臥室裡出來,站到自己的小院子裡,聽到此起彼伏的慘叫後,就知道情況有些出乎自己的預料了。這些敢於在太歲頭上動土,甚至是殺掉太歲的傢伙絕對不好惹,恐怕不是自己單人匹馬就能對付得來的。
這一來,教頭就打起了自保的主意。所以他沒有出去和來襲之人作戰,而是藏身院中,當聽到有人悄聲掩過來後,便貼着牆站好了,一旦對方破門而入,自己就能殺他個措手不及。
一切正如這個教頭所想的那般發生了,但是之後老狗的反應卻又和他所希望的不同。驟然遇到襲擊,老狗並沒有任何的慌張,他早知道里面的傢伙不好對付了,怎麼可能沒有一點防備呢?
就在這一槍直刺向他的右肋的時候,他已經通過槍體發出的破空聲掌握到了槍的來勢,從而猛地一個前趴,順利躲了過去。雖然眼前這人躲過了自己這一槍,但那教頭並沒有驚訝,現在已經是自己掌握主動了,所以他一聲喝後,手腕一抖,便把槍當作了棍子般使用,化刺爲劈,直打向已經趴在地上的老狗的後背。
但這個時候,跟隨着老狗一同進來的那名戰士卻已經鎖定了對方的位置,乘着其完全被老狗吸引了注意力,他也疾步搶進了院中,然後挺刀就刺向了那教頭的胸腹。如果對方不馬上改攻爲守的話,只怕他在打傷了老狗的同時,自己也要命喪人手了。
這麼一來,教頭爲了自保不得不把攻擊的勢子收住,改爲防禦了。以自己的性命來換取對手的傷,這實在不划算。可當他架住那一刀,和那戰士鬥在一起不以會後,又有些後悔了。因爲老狗也很快從地上彈起,迅速加入到了對他的進攻裡去了。
老狗的武藝本就不在這個教頭之下,再加上有另一個配合默契的兄弟幫手,教頭瞬間就陷入了被動,而在招架了一陣後,他更是左支右絀,難以抵擋了。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我與你們遠日無仇,近日無怨,何必下此殺手呢?”教頭眼見就要傷在對方手上,立刻就討起了饒來:“你們放了我,我一定不會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的!”
“晚了!當你幫着方家上下欺壓這裡的百姓時,你的結局已經註定了!”面對對方的討饒,老狗全不爲所動,不過因爲這個人身手不凡,他還是破例說了幾句:“你有一身的武藝,到哪不能生活,非要爲虎作倀,這就是你的下場!”聲音一落,他已經搶步到了教頭的身前,手中鋼刀橫着破入了對方的胸口。
那教頭一聲慘叫,往後急速退去,但另一個戰士早在那裡等着他了,長刀一亮,已經從他的背門直刺而入,又從前胸透出一截刀尖來。教頭的慘叫也隨着這致命的一刀而變得微弱,老狗手中刀順勢一抹,就把他的首級也給砍下了。
隨着這個方家家丁裡武藝最高的人死在老狗手裡,其他人就更不可能逃過亡命一劫了。很快地,方家前院七十四個奴僕盡都授首,鮮血染滿了整座前院。而這邊動手殺人的十人隊伍,卻只有兩三個受了點小傷,他們立刻集合之後,就往後院而去,因爲他們也不知道許驚鴻進攻方家的後院會不會遭到什麼有力的抵抗。
其實他們是有些杞人憂天了,這靈州方家畢竟不是什麼真正的豪門,也沒有軍隊的*,能有些打手家奴就不錯了,怎麼會有更多的守護呢?尤其是前院那些壯丁都被殺死,而巡夜之人又在此前被殺後,許驚鴻他們對後院的清掃就更是方便了。
唯一有些棘手的就是他們面對的都是幾乎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的丫鬟和老媽子什麼的,這讓戰士們下手時不無障礙。但是許驚鴻這次卻是鐵了心要殺光方家滿門,無論對方是不是爲過惡的,只要在方家的大院之中的,就不留活口。
這也是他親自帶人來後院的緣故了,若沒有他壓着,王烈海第一個就會提出反對,從而讓其他戰士無所適從。但許驚鴻在,戰士們自然就要照他說的去做了,誰叫他是大家一直以來的隊正呢,便是王烈海的威信也比不得他的。
見到那些無辜的女子一一倒在血泊之中,王烈海的身子忍不住有些發抖了。他也算是曾經歷過大陣仗的人了,在面對敵人時從不手軟,可今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卻讓他無法接受。最終,他只得陰沉着臉站在院子裡,打着明天一早就離開許驚鴻的主意。他無法和這麼一個濫殺無辜的魔鬼共事了。
瞧出了對方的心思,許驚鴻也在下了另一個命令後,踱到了王烈海的身邊,然後問道:“怎麼,你對我的做法很不能忍受,是嗎?”
“不錯,你這麼做實在太殘忍了!前院的那些人還好說,他們畢竟爲過惡,可後院的婦孺,你大可只殺方家之人,而放過他們的。你這麼做,與那些瘋子有什麼區別?”王烈海沒有任何的遮掩,就表現出了自己的不解和憤怒。
面對着對方的質問和責難,許驚鴻並沒有任何生氣的意思,反倒是笑着點頭:“的確,照一般人看來,我這麼做的確已經和禽獸差不多了。在下這個命令前,我也權衡過,但最終卻還是下了這個命令,只因爲我需要這一次的屠殺!”
“你說這些人是無辜的,但你真能確信他們是無辜的嗎?”在看到對方眼中的疑問後,許驚鴻突然又拋出了這麼個問題。
“你這話什麼意思?這後院的女子和僕從自然是無辜的……”話說到這裡,王烈海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語氣竟有些猶豫了。
“你也想到了吧?既然是方家的人,他們所得到的一切就都是方家給他們的。而方家的一切又都是從哪裡來的呢?是從靈州城裡那些真正無辜的百姓手中奪取的。或許他們沒有親自動手從百姓手裡奪取錢財物品,但他們卻間接地促使方家奪取了。或許這些在你眼裡看似無辜的丫鬟中,就有與方家父子有着不清不楚關係的人,爲了博她們一笑,方家就會去把某家店鋪給奪來送與她的家人。試問,這樣的人難道不該殺嗎?”許驚鴻的聲音雖然不響,但是聲聲都象是炸雷在王烈海的耳邊轟響。
王烈海一時竟也說不出話來了,愣了好半晌後,他才道:“你說的只是個別人,實在沒有必要將他們全部都殺死的。”
“的確這些人是個別的,但是你能從這幾十個人裡把有罪的分辨出來嗎?恐怕給我們一個月的時間,也未必能成吧?而我們只有短短的半夜工夫,能做的只有除惡務盡而已。至於其他人,縱然沒有大罪過,但既然在方家享受了,就是間接地害了城中百姓,死雖然重了,卻也無甚大錯!”許驚鴻依然是理所當然地給出自己的見解。
在看到對方已經徹底無言反駁後,許驚鴻又道出了自己這麼做的另一個用意:“而且我對付靈州方家不單是爲了出之前那口惡氣,或是爲孫家與滿城百姓報仇,而是爲了打擊豪門!大宋天下,已經被世家豪門把持大權太久了,久到天下百姓都已經不敢反抗了。今天我就要用這血腥的一幕告訴天下人一個真相——這些豪門不是他們眼中那樣的堅不可破,只要你們敢大起膽子來做,就能讓這些一直壓在自己頭上的勢力煙消雲散!殺一家而喚醒天下人,我想這一殺是值得的!”
聽到這裡,王烈海的心劇烈地跳動了起來,這是一個多麼瘋狂的傢伙,這又是一個多麼大膽的主意啊!以殺對暴,這或許是最直接把世家豪門都剷除的手段了吧,但事情真會如許驚鴻所說的那麼簡單嗎?不過至少這個時候,王烈海已經開始去接受眼前的一切了,因爲這是挽救大宋整個局面的唯一手段了。在長時間的思索後,他才點了點頭:“希望你不要沉溺於今天的殺戮之中,並且你心裡想的也的確是這樣的。”
“當然,我問心無愧,我所做的都是爲了天下百姓能過得更好!”許驚鴻迎向對方的雙眼,坦然說道。
勸服了王烈海,讓許驚鴻鬆了口氣,因爲他知道自己今後的發展,還是離不開王家這個西南將門的支持的。必須讓這個王家的將來之人接受自己的說法,那在去了京城後,他纔會有足夠的底氣去與更強大的敵人周旋。
同時,許驚鴻還有一點私心沒有表露出來,如果在這裡的惡霸不是方家,而換成了七大家中的呂、崔、楚等家族,他就未必會下如此殘酷的命令了。因爲他對方家的恨並不下於許家,因爲方家有一個女兒嫁到了許家,害死了自己的母親,因爲這個方家的女人所生的兒子,讓自己的母親死後依然不得安生,試問他怎麼能不把積聚了數年的怒火發泄在這靈州的方家旁支的身上呢?
就在許驚鴻也忍不住陷入沉思的時候,田大虎這個具體負責殺戮的傢伙大步趕了過來:“隊正,後院六十三人,已經全部處死!另外,方家父子三人,以及他們的妻妾和子嗣都已經照您的吩咐押到花廳之中了。”
шшш ⊕тTk án ⊕c o 許驚鴻的目光落在田大虎手上尚在滴血的戰刀之上,似乎想到了什麼,但隨即便是一笑:“好,那就讓我們去會一會那方家的主人吧,想必他們也已經等着見我很久了!”說着擡腳就往花廳方向走去。
此時,巡撫衙門內,一隊隊的官兵已經都就位了,隨着幾個將官的一聲聲命令,他們也快速出了衙門,但他們去的方向卻不是正遭到殺戮的方家大院,而是城西的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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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一章的時候路人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這麼寫,小許要不要這麼狠。但是經過考慮後還是決定按着角色的性格來,小許的定位就不是什麼好人,說白了就是有些不折手段,下手也狠,所以就有了這一章裡的敘述。不過因爲和諧,我還是儘量殺寫點殺戮,望大家能理解,路人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