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當許驚鴻從臥室出來時,便看到一衆兄弟已全等在外面了。一見他出來了,不少人急着湊了過來:“隊正,咱們該怎麼做?”
“隊正,你下令吧,刀山火海我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的!”……衆人一個個摩拳擦掌地對許驚鴻說着話,顯然只要他一聲令下,這些兄弟便會不顧一切地去殺人放火了。
許驚鴻沒好氣地瞪了他們一眼:“怎麼,昨天我還沒說明白嗎?這裡是京城,咱們不能用在西南的老辦法行事,該當換一個思路了。別老想着用武力來解決問題,要多用腦。”
“啊……那隊正已經有什麼計策了嗎?要咱們做什麼?”
“我的確需要你們的配合,不過卻不是要你們做什麼,而是讓你們什麼都別做。”許驚鴻把眼掃過眼前這些急於把兄弟救出來的人,淡淡一笑:“你們只要安靜地待在院子裡,什麼都別做,就是爲救兄弟出了大力了。”
這下衆人可就又一次迷惑了,眼睛盯着許驚鴻:“隊正讓咱什麼都不做,就這麼幹等着?那兄弟們就能安然回來了?”
“你們什麼都不做,但我卻要去做點什麼。你們不給我在這個節骨眼上添亂,已經是幫了大忙了。”許驚鴻再沒有藏着掖着了,直接道:“因爲你們現在對京城的局勢還不瞭解,又過於衝動,出去反會被人所利用,便先留在這裡吧。”說着,神情已經很是嚴肅了。
衆人聞言雖然心裡很不是滋味,但看隊正的模樣,卻知道他這話不是說笑的,便只得苦着臉答應了一聲:“喏!”他們對許驚鴻還是很有信心的,當年在雲州,在蠻地,都是他帶着大家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的,這次自然也不會例外了。
“好,那你們就繼續把這庭院好生打掃乾淨了,然後無聊的話再操練一番,我不回來誰都不準離開此地半步!”許驚鴻最終有下了個死命令。
“喏!”衆人再次轟然應允,而後又苦着臉道:“那咱們的吃食呢?”
“放心,餓不死你們的。”說完這句,許驚鴻便叫過了老狗和田大虎二人:“這裡就交給你們了,一定不要讓他們出門去生事。老熊,烈海,咱們走!”
三人出了院門,熊庚還是一臉的不解,不知道許驚鴻究竟有什麼打算,只有王烈海小聲問道:“驚鴻,你打算去找那猛虎衝嗎?”
“先不急!”許驚鴻擡頭看了看纔剛從雲下跳出來的太陽道:“你們先陪我去一個地方,買些物事後再去會他也不遲。而且這麼一大早的,也沒有空着肚腹去求人的,先把五臟廟祭了再說吧。”
見許驚鴻一派篤定和從容,王烈海本來有些不定的心緒也穩了下來,答應後便隨在他的身後往熱鬧的街面而去。此時天放大亮,整個大梁城已經甦醒過來,街道上滿是來往的人羣,以及一些販賣各樣早點的小攤子。
在一家餐館裡隨意吃了點早飯,又爲院中的那些兄弟也點了一些讓人送去後,許驚鴻才繼續往自己的既定目的地而去。這是一座很是大氣的店鋪,但是裡面卻沒多少顧客,只有三兩個衣着華貴的人正在那裡看着放在一個個架子上的古舊物品,卻是個專門出賣古董和寶物的珍器店了。
見有三個客人上門,店中夥計便立刻迎了過來:“三位客倌想要買點什麼?”話雖然是這麼問的,但他臉上的笑容卻並不那麼誠懇,因爲看這幾人的衣着,似乎不是能買得起這店中寶物的客人,但來者是客招呼還是要打的。
許驚鴻微一點頭,把眼從正面所陳列的那些物品上掃過,而後道:“你們這家店號稱京中第一寶物店,怎麼只有這些讓人無法入眼的貨色嗎?”
“嗯?”那夥計見許驚鴻如此說話,雖然心下有些不快,可也不敢太過小瞧他了,便堆起了笑道:“當然不止這些了。不過蔽店所有的珍寶卻因爲安全起見,必須要認準了客人之後纔會示於人的。”這話裡卻有輕視對方身份的意思了。
對此,許驚鴻也不着惱,笑了一聲:“那卻該如何確認客人呢?是先敬羅衫再敬人嗎?”卻有些譏嘲之意了。
“客倌此言差矣,我們開這珍寶店,面向的客人便是那些非富即貴之人,自然是要從人之衣着舉止來確認客人了,總不能隨意來一人就要好生招呼吧。”說話的是個胖乎乎的中年人,那一臉的笑容讓人一看就生出好感,正是個標準的商人了。
“閣下便是此店的掌櫃了吧?”見對方點頭後,許驚鴻便又是一笑:“說得倒也在理,卻不知象在下這樣的客人上門,你們又如何區分呢?”
“看公子雖然一身征伐之氣,但卻絕不是那些尋常兵士可比。正如公子之前所說,先敬衣衫而後敬人,公子請入後院一觀。”那掌櫃的突然抱拳笑道。
許驚鴻也不禁笑了:“掌櫃的眼力果然非凡,人也爽快,那我也不兜圈子了。我來貴店,是想買幾件神兵利器的,卻不知貴店可有我能看上眼的嗎?”
“好,果然是行伍之人,貴客請!”那掌櫃說着伸手一引,便把許驚鴻三人引到了店面後的一處隱蔽的小室之中。而後朝他們一拱手後又出去了,半晌方回,此時他的手裡已經捧了兩個狹長的匣子回來了。
這兩個匣子通體光滑,在燈光下更顯得熠熠生光,顯然也不是尋常之物。只從這裝物的盛具來看,這兩樣兵器就不是一般人能買得起的。掌櫃小心地把兩個匣子放到了桌案之上,然後開啓了其中一個匣子,從內取出一把連鞘的長劍遞給許驚鴻:“此劍乃三國之時,蜀國五口名劍中的長幹,吹毛可斷,可算精品了。”
許驚鴻接過劍,便感覺出了它的沉重,此劍連鞘當有二十斤上下,而那劍鞘之上鏤有銘文長幹二字,再飾以金銀,端的好不氣派。再看那劍柄和吞口,都是精鐵所制,握手處還纏着密密匝匝的蠶絲,用手一握,甚是契合。
“好!”許驚鴻點頭讚了一聲,這才把劍身緩慢地從鞘中拔出。錚地一聲清響後,劍已出鞘,而屋子裡的燈光在此劍一出的當口變是一暗,隨即才又恢復過來。許驚鴻眯起眼來對此劍打量了許久,不由得再次讚道:“好劍,渾然一體,劍氣煞然,端的是一口殺敵的利刃哪。卻不知價值幾何哪?”
“此劍乃是古物,而且保養多爲不易,客倌若誠心想要,須銀三千。”那掌櫃笑着給出了一個價格。
許驚鴻點頭:“不算貴,如此寶劍,便是五千紋銀也是值的。”但他卻沒有說要買下,而是把目光投到了另一個匣子之上:“還請掌櫃再讓我等開一開眼界。”
掌櫃的一點頭:“此刀價格更在劍上,須銀八千。”說着才把第二個匣子打了開來,三人一看之下,卻微有些失望。因爲這把放在另一個更好的匣子裡的戰刀表面看去竟與尋常刀具沒有任何差別,只是在刀鞘之上刻着兩個字——百勝。
“這刀看着平平無奇,怎的要價卻超過劍之兩倍?”熊庚忍不住問了一句。
“這便是先敬羅衫了。”掌櫃的呵呵一笑,將那刀也自匣子裡捧了出來,看他吃力的樣子,似乎這把三尺戰刀頗爲沉重。
許驚鴻伸手接過此刀,手便是一沉,他也有些驚訝地咦了一聲,這刀竟達五十斤之重,怪不得掌櫃拿出它來也會感到吃力呢。因爲此刀外鞘沒什麼裝飾,看着也很是尋常,許驚鴻也就很快把刀從鞘中抽了出來。
刀一離鞘,那剛纔有變的燈火併無任何的變化,反倒是那把橫放在旁的長幹劍卻突然發出一聲長鳴,似乎感受到了威脅。但許驚鴻三人看着這把刀,卻瞧不出個端倪來,除了它比較沉重外,刀身有些陳舊外,實在瞧不出任何別的來了。
“此刀究竟有何異處,竟要價八千?”許驚鴻最終也忍不住問道。
“這個鄙人也不知了。”不想那掌櫃的也是一陣搖頭:“此刀非我店中之物,卻是有人寄售的,他要價如此。不過因見此刀頗爲沉重,且那人又說得不凡,故而纔敢拿出來讓客人一觀。因本店少有買刀劍古器的,所以這也是第一次得遇看刀之人。”
許驚鴻點了點頭,又反覆端詳了那把刀好一陣,才最終將刀放入鞘中:“這兩把兵器我都要了。另外勞煩掌櫃的再給我挑幾件珍奇之物,我要以之送人。”
“好,鄙人這就去爲客倌準備!”那掌櫃見許驚鴻一出手就買下了這麼多物件,自然是喜不自勝,連聲答應後,便把他們又給送到了外面廳堂用茶,自己則去忙着把店中的好貨色挑出來給這樣的大客人一觀了。
如此,許驚鴻在這店中待了近一個時辰,快到巳時纔買下了近一萬五千兩的物品出了店來,而店中掌櫃更是親自把他送到了店外,顯然對如此大豪客,掌櫃還是很在意的。
“隊正,你買下這麼多東西做甚?”熊庚拿着幾個大盒子,滿是不解地問道。
“要救兄弟們,總是要付出一些的。”許驚鴻輕笑了一聲,隨後又用手摸了摸已經不再裝在匣子裡的那口百勝刀:“何況咱們也不是沒有收穫,此刀確然不凡,八千之數也不虧。”
“驚鴻想用這些物件來打通關節?”王烈海早在進了那店後便明白許驚鴻的用意了,現在便索性將它明說了出來,而他的面上對許驚鴻的如此作爲是多有不願的。
許驚鴻卻沒有任何的遮掩,點頭承認:“不錯,這是最快捷有效的辦法了。巡城營的人拿了我們兄弟,要想迅速將人救出來,自然要從他們的內部入手了。試問,還有什麼比交好他們的主將,更爲方便的呢?”
“可是,你怎麼就能保證對方會聽你的,將人放出來呢?而且這麼做實在是……”王烈海很是難以釋懷地說了一句。
“我也覺得這麼做太也憋屈了。咱們有能力將兄弟們給救出來,何必非要去阿諛巴結一個什麼鳥將軍呢?”熊庚也頗爲不願地說了一句。
許驚鴻停下了步子,看着兩人半晌才嘆了一聲:“你們道我想這麼做嗎?但這卻是解決問題最有效的手段了。你們難道忘了咱們來京城的目的了嗎?難道你們想看到最終我們這些兄弟都成爲朝廷的通緝之人,才感不到憋屈?
“這便是京城的遊戲規則了,只要我們遵循着他的規則,就沒有人能說咱們什麼。至於手段,只要出發點是好的,便是卑污一些也是可以的。”
“話是這麼說沒有錯,驚鴻你想以最有效的手段把兄弟們救出來的想法也沒有錯。但是……你就這麼篤定這麼送禮一定能成,若那孟虎衝已經被方家收買了呢?”
“這個我自然也是考慮過的。從之前郭少平所說的話來看,巡城營拿下人時只出動了一百多人而已,這樣的動作只需要下面的一個偏將就能做到,實在不必麻煩到守備將官。而且從此次事情的經過來看,對方用如此下作的辦法來對付我們,也不是有什麼大權勢的人所爲,自然也就不可能把這麼一個堂堂三品的守備將官給收買了。”
沉吟了一陣後,王烈海也只有點頭承認:“你說得對,大事之前不拘小節,爲了兄弟們能早日得救,用些非常手段也是應該的。”
“那些躲在暗處的傢伙想逼我們用強,這次我卻讓他們大吃一驚!等咱們真個在京城站穩了腳跟之後,再想法把場子討回來也不遲!”這話卻是在提醒熊庚不要意氣用事了。
有了統一的思想後,三人這才繼續上路,幾經周折後,來到了孟虎衝的宅院之前,這是一座中等佔地的宅院,周圍也很是冷落,顯示出了主人家在朝中的境遇。在這個權臣當道,世家秉政的年代裡,武將的地位自然不高,而且他們巡城營的功能又大部被京畿府所覆蓋,這個守備將官的權力自然就更是低下了。
許驚鴻微微觀察了下週圍的情況,確認沒有其他可疑之人,這才帶了他們上前,敲響了那大門處的門環。
不一會兒,便有個老門子出來應門了,見是三個陌生人,老門子便奇怪地道:“三位是……來找什麼人的?”顯然他以爲對方認錯門了,因爲這三人居然帶了不少的禮物,這顯然與以往的客人很不一般。
“在下乃是從西南而來,因素聞孟將軍之大名,今日特來拜見。”許驚鴻恭身施了一禮,又指着身旁的王烈海道:“對了,這位還是王衝王大帥的長孫。”
“哦?”那老門子並不知道王衝之名,不過既然是帶了禮物上門的,他自然不會把人往外推了,便回答了一聲:“請到門房稍候,小老兒這就去稟報家主!”說着迎三人入門,又關上了那扇大門。
許驚鴻三人看着這所有些陳舊的宅院,便可以猜想到孟虎衝的境況的確不怎麼樣了。如此看來,或許今天還真有成事的可能呢。
半晌之後,一把粗豪的聲音便自院中響了起來:“是什麼人來見本將哪?”旋即,一條凜凜大漢出現在了三人眼前。這是個足有八尺高,腰圓膀闊的漢子,濃重的雙眉,銅鈴般的雙眼,都給人一種威風的感覺。
許驚鴻三人便忙迎上前去,向他施了一禮:“在下西南軍中一小卒,特來拜見。”
“唔?”孟虎衝聽到他們的自稱,兩道濃眉便是一緊,隨後才大聲道:“你可是剛從西南立了軍功,被調回京的許驚鴻嗎?”雖然他不怎麼過問朝事,可是如此大勝還是清楚明白的。
“慚愧,正是在下了。”許驚鴻笑了一下。
“原來是我軍中豪傑,虎衝失禮了,快到中堂一敘。”孟虎衝哈哈大笑,一把就挽住了許驚鴻的胳膊,就拉着他往中堂方向而去。
見對方如此熱情,許驚鴻一時還真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不過很快地他就恢復了心情,能和孟虎衝有這麼一個好開始,對接下來的說話自然更爲有利了。
在各自坐定後,孟虎衝才笑着問道:“許小兄突然造訪,怕不光是爲了見見我這個大老粗吧?有什麼事情就請直說,能幫到的,我一定相幫!”
許驚鴻對王烈海使了個眼色,後者忙將隨身所捧的那把長幹劍亮了出來,這時他才道:“聽聞將軍英名,我這個後輩無以爲敬,只有奉上一把寶劍了。正所謂寶劍贈烈士,想必將軍與此劍必是天作之合。”
孟虎衝看到此劍,眼睛也不禁眯了起來:“好劍!若我沒有看錯的話,這應該便是蜀國名劍長幹了。”說着忍不住伸手拿過劍來,仔細端詳。
半晌後,他才肅然問道:“許兄弟你突然造訪,又送我如此寶劍,可是有什麼難事要我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