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礦場離開後,葉浩就直接回了自己的都督府,兄弟被拿,他自然是不能坐視的。他這一門作爲葉家的旁支本就人丁單薄,到了他兩兄弟這一代,他自己到現在都無所出,已經將自家的希望都放在了弟弟葉滔的身上了,自然不會讓他這樣就被定罪的。
所以葉浩在回去的路上已經打定了主意,無論要用多少手段都一定要保住兄弟的性命,而他也相信以自己雲州都督的官位要保一個人還是做得到的。但是具體要怎麼操作,已經心亂如麻的他卻一時想不出頭緒來,只得先回去與心腹的幕僚聶密進行商議了。 щшш•тт κan•co
一到府門前,葉浩就將馬丟給了迎出來的家丁,然後快步進入了書房之中,並且吩咐管家道:“去,將聶老給我請來,就說我有要事要找他商議!”
那管家聞言卻是爲難地道:“老爺,聶老今天一大早就出門去了,至今未歸,只怕……”
“什麼?他竟不在府上?那你趕緊派人給我去找,一定要趕緊去將聶老找回來!”葉浩急忙下令道。那管家見葉浩面色很不好看,不敢多問,急忙就張羅人手去外面尋找了,而葉浩則有些不安地在房中走來走去,只等着這個可以信任的幕僚回來。
但是直到天黑之後,聶密也不見回來,這讓葉浩更感不安了:“這是怎麼回事?這麼一個大活人在雲州城裡你們竟會找不到?你們究竟是怎麼辦事的?”虎着一張臉,葉浩對着那一衆家丁咆哮道。
那些葉家的家丁一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做聲,因爲他們已經知道了葉浩爲什麼如此生氣了。在短短的半日裡,礦場中所發生的事情就如長了翅膀般在全城傳開了。葉滔被拿,葉浩也是自身難保的傳言使得葉家的這些家丁可以想象自家老爺的怒火,當然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觸他的黴頭了。
看着戰戰兢兢的這些下人,葉浩更是心裡有火:“找不到還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給我繼續出去找,若是找不到他,你們就不必回來了!”
“是!”所有人在應了聲後作鳥獸散去,只有那在葉家時日最久的老管家站在那裡欲言又止,似乎很是猶豫。這一表情落在了葉浩眼中,他強自壓着怒意道:“忠伯你有什麼事情要向我稟報的嗎?”
管家忠伯在躊躇了一下後才道:“老爺,老奴有一件事情不知當不當講……現在城中已經傳出了老爺和二爺在礦場裡所發生的事情了,若那聶密從中聽到了什麼風聲,會不會就此一去不回,以免受到牽連呢?說不定他現在已經離開了雲州城,所以不論我們怎麼尋找,都不可能找到他的蹤影了……”
葉浩聞言先是一呆,隨後怒氣上涌,但在轉眼之後怒氣卻又消散了,而後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之上,半晌說不出話來。這個忠心的管家一言說中了他最是擔心的事情,只怕聶密已經在知道事不可爲之後便離開了,只是因爲他不肯接受這樣的現實,才刻意去迴避的。但現在話已經被挑明瞭,葉浩最後用來自欺的想法也就消解了,剩下的只是無力。
雖然在回來的路上葉浩一直在跟自己說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不但自己不會有什麼事情,就連二弟也能保住,但其實這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他很清楚朝廷對礦場的重視,一旦出了如此大的貪蔽之案,朝廷一定會嚴加查察的。再加上那起未遂的“刺殺”事件,自己弟弟必然是難逃責任了。
王衝、柳默這些人在朝中也是有着一定勢力的,現在他們又證據在手,想要順藤摸瓜地將自己也除掉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葉浩本來還期望能和那聶密一起商量出一個妥善的辦法來,但現在看來,一切似乎都已不能做到了。現在的他除了等候朝廷的決斷還能做什麼?
當然,倒也不是真的什麼都做不了,現在葉浩依然是雲州的兵馬都督,手裡還是有着實權的,他大可以帶兵將這些敵人都殺了,把弟弟也救出來,但那隻會使自己死得更加難看而已。所以在這一刻,葉浩感覺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
半晌後,葉浩才低聲道:“二弟他行事太鹵莽,也太隨意了,這才導致了有今日之禍。我一向以來也太過包容他,使他沒能真正成長,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啊!”在呢喃地自責了幾句後,他又想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便又用憤恨的聲音道:“想不到我葉浩堂堂雲州軍馬都督,居然會因爲一個礦奴而折了一場,悔不該當初就不顧一切地除了他!”
他所說的礦奴當然就是許驚鴻了,他知道自己必然會受到這次礦場藏金案的連累,不知會受到朝廷怎樣的懲處,這一刻他對許驚鴻的憎恨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了,但卻又無可奈何,因爲礦場的主導權現在已經不在他的手上了。
在這麼悔恨交加地呆楞了好半晌後,葉浩纔對一直恭立在側的管家道:“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別讓人來打擾我!”
忠心的管家在一陣猶豫後,還是忍不住開口:“老爺,其實事情沒有您所想的那麼嚴重。我們還是有解決的辦法的,甚至連二爺也能保住。”
“嗯?”葉浩聞言一愣,不知道他言下是什麼意思,只是用詢問的目光盯着他。
“老爺您不要忘了我們葉家背後的靠山是誰。在京城的葉家可沒從這礦場裡得到好處,而且葉家現在在軍隊裡的力量也就您一個,他們絕對不會眼看着您丟了現在的軍權,甚至是被關進大牢裡去的。”
正所謂旁觀者清,葉浩因爲一直都很是順利,突然遇到打擊不知該怎麼好了,甚至都忘了自己還有一座很是堅實的靠山可以藉助,只一心想着怎麼靠自己的力量來挽回。反倒是忠伯想到了他沒想到的助力,點出了最關鍵的一點。
“不錯,我現在還有退路!這礦場裡的金銀有大半是送到京城的葉家去的,就算他們不爲了我們兄弟,光是爲自身考慮也不會不幫我的!”葉浩精神陡然一振,當即道:“趕緊給我磨墨,我要寫信向京城的葉家求救,現在能保我們兄弟只有他們了!”
很快地,一封書信就寫好了,在封好了信口之後,葉浩便將之遞到了忠伯的手上,然後又取下了腰間的銅牌道:“忠伯,你親自拿此信去驛站,以我都督的令牌讓他們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將此信給寄出去,務必要在三日內將信送到葉家。”
“老爺您放心吧,老奴一定會把事情做好的!”忠伯忙接過了信,轉身離開了書房。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葉浩纔算是鬆了一口氣,軟軟地靠在了椅背之上,提不出半點力道來。這倒不是他的身體吃不消,而是心累,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他的心幾番起落,實在是受不住了,現在至少已經有了希望,疲憊之感這才如山而至,讓他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
老爺的怒火使得府上的下人們不敢有任何的聲響發出,整作都督府在這個夜晚顯得是那麼的沉寂,那麼的蕭索……
而與此截然相反的,則是以往一直很是安靜的柳家宅院之中,現在卻是一片歡聲笑語,那些柳家的下人們也早在白天就知道了葉家倒黴的事情,看到一直壓着自家主人一頭的葉家終於出了大麻煩,大家當然高興了。
而更讓這些家丁高興的是柳默在回來之後就讓府中後廚給所有家人準備了豐盛的酒菜,雖然沒有言明這是爲的什麼,卻已經體現出他的興奮之情了。
現在在柳家的偏廳之中,依然擺着兩桌酒菜,柳默正與一個和五十掛零的青衣男子說着話,但是這偏廳裡卻沒有人伺候,所以便也沒人看到柳默那張笑臉,以及另一人的面目了。
若是葉浩看到這個青衣人的臉,一定會大吃一驚的,因爲這人除了看着比聶密年輕了一些外,完全和他長得是一樣的。而這個時候,柳默正端着酒杯朝着青衣人一舉道:“這次能輕易將葉浩兄弟扳倒,大哥你實在是居功至偉哪,做兄弟的敬你一杯。”
“聶密”呵呵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後道:“想必他做夢也不會想到,被自己視爲心腹的幕僚居然會是一直被他視爲大敵,全力壓制的巡撫柳默的兄長。而且我想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知道這個秘密了。”
“要大哥屈身爲他人的幕僚,實在讓我這個做兄弟的感到慚愧哪。若不是我無能的話,大哥何必做這樣的事情呢?”柳默不無感慨地道。
“默弟你何出此言,你已經是我河東柳氏這百年來最有出息的一個子弟了,爲了家族的振興,我柳密做出這麼一點小小的犧牲又算得了什麼呢?”青衣人柳密卻擺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