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許驚鴻突然向自己下手,葉滔忍不住閉目低聲叫了起來,但隨即他又止住了叫聲,因爲他發現許驚鴻並沒有傷自己的意思,只是把他掛在胸前的一塊玉給扯了下來。這是葉滔家傳的寶玉,通體光潤,一看就是上等之物,據說還是葉家祖先在開國時所得呢。
許驚鴻隨意地打量了這玉半晌後,才把他放到了一邊:“這便是你在我手上的憑證,我會把它送給葉浩的,到時候他就相信你的情況了。”
葉滔對此自然也無法反對了,只得配合地點頭:“你說得是,這玉是我從小佩帶的,只要你拿了給我大哥見到,他就知道我落在你們手上了。”
“不過就這麼塊玉,顯然還是不足夠的,至少不能讓他感受到你所處環境的危險!”許驚鴻又是一聲冷笑,便把尖刀又捏在了手裡。
“你……你想做什麼,你不要傷害我,只要你不傷害我,我什麼都聽你的……啊!”感覺到刀尖已經觸及到自己的身體,葉滔忍不住又叫了一聲。
“叫什麼!不過是破了點皮而已!”許驚鴻罵了一句:“真不是個爺們!”聽他這麼一說,葉滔才感覺到的確沒有那麼的疼痛,身上也沒少什麼零件,只是手指處已經流出了血來。
許驚鴻手中刀一晃,就切斷了綁在葉滔手上的繩索,然後另一隻手把一邊早放好了的白布拿到了對方面前:“來,用你的手寫吧。”
原來許驚鴻是要自己寫血書啊,葉滔這才稍安下點心來,但他還是問道:“我該怎麼寫?”
“我說什麼,你就寫什麼!”許驚鴻倒也有了準備,隨口便道:“葉滔已在我手,要想保住他的小命,你應該知道怎麼做了。如果你敢再生什麼心思,就等着給他收屍吧!”
雖然只是寥寥兩句話,可是葉滔被割破的手指所流的鮮血顯然是不足以供應足夠多的“墨水”的,說不得,許驚鴻只得“幫助”他再造更多的“墨水”出來了。割了五刀,把右手食、中、無名三指都劃破之後,這封血書纔算是寫成了。而葉滔也已經因爲疼痛而滿頭大汗了,十指連心,他不但要被刀割,還要用受了傷的指頭寫字,也的確夠他受的了。
其實許驚鴻這麼做也是爲了讓他還一點債罷了,也算是爲現在不知在吃什麼苦頭的田大虎他們討回一點利息。將這封血書拿過來,看了沒有任何錯漏之後,許驚鴻才又把葉滔綁上,又在他的嘴裡塞上了一塊破布,然後才施施然地走了出來。
帳外,不少人還都等在那裡呢,見許驚鴻出來,大家便都圍了上來:“隊正,怎麼樣?”
“他很怕死,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了。”許驚鴻把手中的玉佩和血書一晃道:“你們誰再跑一趟,把這兩樣東西交給葉浩,這樣兩位兄弟的命就都沒有問題了。”
“我來吧!”熊庚一把接過了兩件物事,朝許驚鴻一點頭後,便迅速離開了。其他人則看向了許驚鴻:“隊正,接下來咱們怎麼做?”
“什麼都不用做,等一段時間吧。我得和王俊卿一起去找那些潰散的蠻人,等我回來後再慢慢和葉浩算帳。”許驚鴻看着漆黑的夜空說道。
“那田老大他們不是還要在葉浩手上受些苦嗎?”衆人很是擔心和不甘地道。
“不會了,只要這兩件東西被葉浩見了,他就不敢再對兩個兄弟下手了,反而要好吃好喝地對待他們。不然,他就不怕自己的弟弟遭到一樣的待遇嗎?”
“原來如此。”衆人這才明白許驚鴻的用意,但還是有人問道:“可是隊正,要是他們發兵來救人我們該怎麼辦?”想到隊正就要離開,他們心裡還真沒什麼底。
許驚鴻卻搖頭:“他們發不了兵,我已經和王大帥那裡說好了,他們不會允許雲州軍有任何的調動的。不過你們這些日子也要看好了門戶,萬不能讓他們有可乘之機。”
“是!”衆兵士忙答應了一聲,而那邊的耿忠則有些迷惑地道:“隊正,您爲什麼不立刻就和他們換了人呢,卻要等上一段日子?”
“爲了給他們施加壓力,我們拖的時間越久,葉浩就越是焦急,這樣我們就佔了上風了。而且,我天亮後就會離開定西,也沒有時間讓我再去與葉浩他們交涉了,就索性晾他們一段時間!”許驚鴻說着看了看天:“好了,大家也辛苦了一夜了,都回去歇息吧。我不在的這幾日裡,可就全靠你們自己了。”
“是,我們一定不會讓隊正失望的!”三十多名兵卒答應之後,便各自散去了。
“豈有此理!”伴隨着一聲怒喝,葉浩一拳砸在了身前的木幾之上,這半人多高的木幾頓時就被砸得破碎倒地。葉浩的手上正拿着熊庚送來的那份血書和玉佩,他從睡夢裡被人叫醒後,就看到了這兩件明顯是弟弟葉滔的物事,在讓人去葉滔帳中看過,發現他的確不在後,葉浩的怒火就不可遏止地冒起來了!
雖然這封血書上沒有任何的擡頭和落款,但是葉浩還是很輕易就能猜到這書是什麼人讓葉滔寫的。除了那個該死的許驚鴻,還有什麼人敢有這麼大膽子在太歲頭上動土呢?想到弟弟落在了他手上不知道會吃什麼苦頭,葉浩的心就更急了。
“許驚鴻,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就連我葉浩的弟弟都敢綁,真當我不敢向你下手嗎?來人,去把那兩個關押着的人給我提出來殺了,再把他們的首級給許驚鴻送去!”暴怒中的葉浩只想着怎麼對付許驚鴻,立刻就下令道。
身邊的親兵應了一聲就要前去,卻被早已經趕到了孫再元給阻止住了:“都督,萬不可如此啊,那樣一來二爺可就真沒救了。”
“嗯?你說他們真有膽子敢對我二弟下手?”在一愣後,葉浩才慢慢地冷靜下來,他不得不承認這是對的,對方既然敢摸進軍營來把人劫走,那就有膽子殺了葉滔。“那你說我該怎麼辦,難道就真的被他們給威脅了,用那兩人換回二弟嗎?”葉浩很是不情願地道。作爲曾經的雲州都督,他可是有着很強的自尊心的,現在要受這些小人物的威脅,他實在是不能接受啊。
“這是在萬般無奈之下咱們才能做的事情,因爲這樣一來,都督您在軍中的名聲可就……”孫再元斟酌着用詞地說道。
“那你還有其他的辦法嗎?”葉浩現在心裡煩躁,已經想不出對策來了,便索性問這個心腹。
“辦法還是有的,就不知道都督敢不敢了。”
“只要能把二弟救出來,我什麼都敢做!”葉浩毫不猶豫地說道。他們這一系的葉家就只有兄弟兩人了,而葉浩雖然娶了不少的妻妾,可就是生不出兒子來,現在他已經把希望都寄託在弟弟身上了。而且,兩人雖然名爲兄弟,實爲父子的關係,更讓他不能不救。
“既然都督有這勇氣,那事情就好辦了。您只要帶齊了人馬,把許驚鴻那邊的軍營給圍了,勒令他們把二爺交出來便是。在死亡的威脅之下,我想就算許驚鴻他們不肯交人,那些怕死的人也是會把人交出來的。”孫再元說着又是一聲冷笑,眼中閃爍着殺機:“而且一旦他們交出二爺之後都督您更可以順勢出兵,把他們全給殺了,這樣就是當初的仇也都結了。”
“這擅自出兵圍另一個軍營只怕會惹來大帥的不滿吧?”葉浩有些擔心地道,現在的他剛剛纔被降了職,可不敢再生出太大的事端了,不然以他對許驚鴻的憤恨,早在他們進城時就派兵攻他們了。
“只要咱們動作快,王大帥那邊即便想阻止也來不及了。而且我們還可以找藉口嘛,就說這些人都是蠻人的奸細,我們是在有了確切消息後才動的手。到時候人都死了,難道大帥還會爲了區區幾百人就拿咱們雲州數萬人開刀嗎?”
“唔,這倒是個辦法,就照此做吧!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凡是和我葉浩作對的,他的下場就一定會悽慘無比,死無葬身之地!”葉浩發狠道。然後又吩咐道:“待到天亮,就命我們地字營的所有人馬都集合起來,立刻把糧倉那邊的營地都給圍起來!”
“是!”身邊的親兵領命後就急忙去傳令了,而葉浩也總算是稍稍定下了心神,等待着天亮,等待着親手把許驚鴻的腦袋擰下來的時候到來。
大半個時辰後,天就亮了。就當葉浩想要出去點齊人馬出擊時,便有外面的兵丁跑了進來:“都督,王大帥派人送軍令來了!”
“他這時候派人來做什麼,難道要對蠻人用兵了嗎?”雖然心裡疑惑,可是葉浩還是迎了出去,他現在畢竟只是一個都統,可不敢太過託大。
來的是王衝麾下的一名偏將,也沒多作寒暄,就把一紙軍令打開來宣讀道:“茲命雲州各營兵馬在營地內勤加操練,不得擅自離營,以爲日後之殺敵做好準備。此命,西南道三軍元帥王!”說完後,便把手上的軍令遞了過去。
茫然地接過這份軍令後,葉浩滿臉的疑惑,不知道王衝下這令是個什麼意思。但是那偏將也沒有和他多作解釋的意思,將軍令交付之後,便告辭離開了。
一旁的孫再元卻已經品出味來了,待那偏將走後,便湊了過來道:“都督,這下咱們的辦法行不通了。沒想到這個許驚鴻如此手眼通天,居然找來了王衝做自己的靠山。”
“唔?”葉浩在愣了好一陣後,才終於也醒過味來:“豈有此理,這王衝老匹夫這是在明着和我作對了!”
“是啊,這一紙軍令一下,咱們可就沒法再出兵對付許驚鴻那邊了。”
“哼,就憑這一張薄紙就想擋住我嗎?我便出兵了,那又怎樣!”葉浩在說了這話後,又變了臉色地嘆了一聲:“此事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他也知道違抗軍令的後果,如果他真的一意孤行派兵出去的話,只怕王衝就有充分的理由對他下手了。
王沖和葉浩之間的關係早就在雲州一事上就鬧崩了,只因爲京城的葉家從旁斡旋,王衝纔沒敢在沒有充分理由的情況下對付他。可一旦葉浩真的違反了軍令對許驚鴻他們下手,那王衝可就找到足夠的理由了,到時候葉浩可就徹底完了。
葉浩很清楚王衝在西南軍中的威信,即便自己下令,手下這五千人馬也未必敢和王衝的軍隊開戰。而且在雙方懸殊的力量對比下,他也沒有把握能真頂得住王衝的兵馬啊。爲了一個許驚鴻,葉浩實在不想把自己的一切都搭進去啊。
孫再元嘆息了一聲,他看出葉浩的動搖了,知道他已經不可能再堅持出兵了。好半晌後,他才道:“都督,現在我們只有一個辦法了,那就是用人把二爺換回來。”
“看來也只有如此了!”葉浩縱然心裡有百般的不情願,可在如此情勢下也只得暫且收手。好在他只是丟了些顏面,倒也沒有任何的損失。在頹然坐下後,他才道:“再元哪,就由你代表我去見見那許驚鴻吧,讓他劃下道來,咱們把人換了吧。”
“是,不過在下還有一個法子,或許可以爲都督您出一口氣。”
“哦,卻是什麼法子哪?”葉浩忙問道。
“雖然咱們動不了所有人馬,但都督還是可以選出一些精於用箭的高手的。待到交換的那時候,讓他們在換人處埋伏下來,一旦二爺出來,就放箭殺了那兩人。甚至這樣還能把那許驚鴻也一併了結了,這樣就省了許多手腳了。”
“暗箭難防,對,就這麼辦。”葉浩滿意地一點頭:“那就照你的意思做吧,現在你就先去和那許驚鴻見上一面,然後和他商定了交換人的地點和時間。”
“是,屬下現在就去。”在朝葉浩一拱手後,孫再元就急急而去了,但他們這次顯然是要失望了,因爲許驚鴻此時已經就要離開軍營了。
在王衝的人給葉浩傳達軍令的當口,王俊卿已經再次來到了許驚鴻的營前,他來接許驚鴻隨自己一道去追擊蠻人了。對此許驚鴻早已經和熊庚他們商量好了,在自己離開的時候,隊裡的一切事務都由熊庚和耿忠兩人商量着辦,一切都以保證大家的安全爲第一要事。
在臨走的時候,許驚鴻還是不忘叮囑兩聲:“老熊,現在我可把兄弟們都交給你了,你可不要因爲一時的意氣就鬧出事情來,不然我可不會饒了你。”
“隊正放心吧,俺老熊一定不會生事的,俺又不是小孩子,懂得分寸的!”
“是啊隊正,有我看着他呢,一定不會有事!”耿忠也說了一句,卻換來了熊庚的一陣白眼。
“我想很快地,那葉浩就會派了人來和你們商量換人的事宜,你們只管記住一個拖字便好。現在急的可不是咱們了,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就越是有利,老田他們也越是安全。等我回來,咱們再想法子換人,你們不要忘了。”
“成,我們一定不會把人交給葉浩他們的!”
在囑咐了這麼多後,許驚鴻才翻身上馬,和等了好一陣的王俊卿一起上路而去。在走了沒兩步後,王俊卿就忍俊不禁地道:“如果不看你的模樣,我實在不敢相信你還不到弱冠之年,居然會如此嘮叨。”
“卑職這也是沒有法子啊,我們的對手實在是太強了,若不仔細叮囑了,只怕他們真會做出什麼錯事來,到時候兄弟們可就會有損傷了。”
“你打算回來後怎麼對付葉浩?”王俊卿有些好奇地道。
“現在還想不到,先把人給救出來再說吧。不過這個葉浩和我已經結下了這麼大的仇恨,那就有他沒我,有我沒他了。說不得就得用些非常手段了!”
兩人說笑間,已經來到了城門處,那裡已經有五百騎等候着了,他們都是身着甲冑,手持利器的斥候營的精銳。因爲這次的目標是將蠻人全部剷除,而他們又將去蠻人最是熟悉的山林中殲滅敵人,所以必須挑選出最精銳的人馬。
看到這些滿身剽悍之氣的斥候營精銳,許驚鴻的眼前也是爲之一亮:“真是精兵哪,有他們在,我想這次剿滅蠻人的戰鬥一定會很成功的!”
王俊卿點頭道:“不錯,他們都是我麾下最善戰的兵士,莫說是蠻人了,便是和北邊的胡人作戰,我想他們也不會輸的。因爲他們不但個個武藝了得,騎術也很是高超,尤其厲害的是他們的弓上本事,更是精準。”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許驚鴻,卻發現他只帶了一把長刀,卻連張弓都沒有,便皺起了眉來:“怎麼,許隊正你不帶弓嗎?”
許驚鴻的臉上忍不住一紅:“我根本就不會用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