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陸雲柔雖然性子急躁,人卻爽朗大氣,而且她的針線女紅也是剛剛纔學起來不久,被安易潔嘲笑也並不當真生氣。姐妹倆隔着一堆丫鬟一個做勢要打,一個做勢要逃,鬧了一陣也就笑着坐了下來。
安易潔看到陸雲柔的妝臺上玉環金釵一片寶光閃爍,不由得又笑,“大將軍入土爲安,你的這些首飾也重見天日,又可以拿出來戴了。”
陸雲柔聞言心驚,立刻目光一轉,見安易潔穿一件牙白色繡白蘭花長裙,頭上一根鑲珠銀簪,披着月白色鑲銀狐邊翻毛斗篷。雖然不是穿孝,但全身上下素雅至極。
她這話不是刻薄,而是誅心。陸雲柔心裡想着,臉色一沉,扭開了臉沒有說話。
荷葉是陸雲柔的大丫鬟,深知安易潔一向嬌縱,從來不會覺得是她自己說話討厭得罪了人,鬧僵了只會四處宣揚自家小姐小氣。她見場面尷尬,連忙笑了一笑,順手拿過梳妝檯上的一瓶香膏,“易潔小姐,你試試這香膏,是夫人院子裡的一個小丫鬟做的,好聞好用。我們都說比百花坊最好的香膏還強呢!”
安易潔最是愛美,聞言立刻好奇起來,“大舅母的院子裡什麼時候出了能做香膏的丫鬟?”她說着話,已經伸出手來,接過瓷罐,挑起一點香膏先是聞了聞,果然香氣清幽和暖,不由得‘咦’了一聲,這才把香膏塗在了手背上。
香膏溫潤,不油不膩,輕輕塗抹二下就融入了肌膚之中,手背上只留下香氣盈盈,沒有一點油跡。
安易潔頓時眼睛一亮,“荷葉你說得沒錯,果然比百花坊的好用多了。”
“那是當然了,這瓶香膏裡說是摻進了十幾種花草的汁液。聽說那個小丫鬟還買了好多人蔘,幾次提煉,煉出精華來加入到給大夫人做的香膏裡面。”荷葉見一下子就吸引了安易潔的注意,暗暗鬆了一口氣,更加努力地說笑起來,“聽說她用了好多人蔘才提煉出幾滴汁液,我第一次聽說人蔘還能用來做香膏,都想要去偷一點來試一試了。”
“你可不能亂試。”蓮花在一邊笑道:“我聽那個小丫鬟說,香膏也是分年齡用的。咱們年紀小,用的香膏就要輕薄些,就象是花骨朵,天天有露水滋養就夠了。而大夫人年過三十,她的皮膚就象她的身子一樣,才需要人蔘這樣的補藥纔好。”
安易潔聽得一愣一愣的。她相貌極其清秀柔美,此刻因爲好奇,一雙秀目亮閃閃的,如玉般的肌膚上泛起了淡淡紅暈,眼波在二個丫鬟臉上移來移去,看上去就是一個爲了某樣好東西一臉天真興奮的小姑娘,哪裡還有一點討厭的地方。
蓮花見她不信,連忙笑道:“我可不敢騙小姐,我也是上次去看那個小丫鬟做香膏,開玩笑說大夫人的香膏這麼費工費力,又用了這麼多好材料,等做好了,如果有富裕,剩個瓶底給我好不好。那個小丫鬟就急了,一連聲地說不是不給我,而是香膏不能亂用。她說我的皮膚又薄又嫩,如果我用了大夫人的香膏,臉上的皮膚吃不了香膏裡的好東西,反而會長一臉的痘痘。”
安易潔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還會這樣?百花坊可從來沒……”
“所以我們才說這個小丫鬟做的香膏比百花坊還要好。”她還沒說話,荷葉就已經截口笑道。
安易潔一心放在香膏上,完全沒有介意荷葉打斷了她的話,而是盯着蓮花的臉看了看。陸雲柔喜歡練武,連帶着她的丫鬟都曬得皮膚微黑。這哪裡算得上又薄又嫩,安易潔暗暗腹誹了一句,看在此刻蓮花笑得正殷勤的份上,纔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
安易潔擺弄着手中的小瓷罐,忍不住又挑起一點塗在了手背上,細細感覺了一下。這香膏做得確實好,小丫鬟的說法更是又新鮮又有道理。她大爲動心,不由得就對着蓮花、荷葉笑了笑,“二位姐姐,是大舅母院子裡的哪個丫鬟這麼手巧,我也想讓她幫我做罐香膏。”
蓮花、荷葉剛纔說得熱鬧無比,但一聽安易潔這麼問,頓時就愣了愣。她們都知道安一欣曾經在老夫人屋子裡害得安易潔摔了一跌,所以剛纔說得雖然激動,但也只是那個小丫鬟那個小丫鬟地叫,並不敢提名道姓。此刻見安易潔問了出來,下意識地就互相看了一眼,到底還是荷葉機靈,臉上立刻又堆起了笑,“哪裡用得着小姐費心,如果小姐喜歡,我現在就去叫她給小姐也做一罐就是了。”
安易潔剛要點頭,陸雲柔突然就站起了身來。
她見自己的丫鬟在自己的屋裡還只顧着哄安易潔高興,原本就心裡忿忿,再加上剛纔安易潔又是挑剔她花繡得不好,又是挑剔她首飾華麗,此時終於按捺不住,一伸手把荷葉推開,自己擋在了安易潔面前。“易潔你還是去百花坊買罐好香膏算了,小丫鬟做的香膏,你再喜歡也要不到。”
安易潔愣了愣,不明白陸雲柔爲什麼板着臉說一罐香膏自己都要不到。
荷葉和蓮花見小姐生氣,不由得面面相覷,都低下頭不敢再插嘴。
見安易潔發愣,陸雲柔揚眉笑了笑,“那個小丫鬟並不算是我娘院子裡的丫鬟。她是沈玉的丫鬟。你逼着我娘要打她十板子,你說,她會給你做香膏嗎?”
陸雲柔話音未落,安易潔已經‘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她一個小丫鬟,敢不給我做香膏!”她說着,狠狠地吸了一口氣,纔想起似的又補了一句,“那十板子還沒打到她身上呢!”
安易潔說完,氣沖沖地轉身就走,她的丫鬟春暉、思泉、蘭心、蕙芳幾個連忙跟在了她的身後。
陸雲柔見一句話氣走了安易潔,心裡大爲暢快,轉頭看向荷葉和蓮花,“快走,咱們也跟過去看熱鬧。”
她說着邁步要走,荷葉和蓮花立刻雙雙伸手拽住了她,“小姐,你快別鬧了。”
安易潔想着自己一個千金大小姐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一個小丫鬟推了一跤,不但當時沒有懲罰到她一星半點,就是大舅母許諾好的那十板子,大將軍出殯前沒有打,現在更是肯定因爲她給大舅母做香膏混賴了過去。她心裡怒氣翻滾,也不管身後幾個丫鬟不斷提醒她慢一點,一陣風似的就從碧水園出來,直奔大夫人的院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