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在不急不緩中過去了,接下來的兩日染染都沒有去石子山採藥,她除了去族長家外就是呆在玉辰生的院子裡,爲他診療臉部的傷口。
想要恢復以往的容顏有些困難,先要把玉辰生那結疤的傷口用刀割開,然後清洗乾淨,敷上染染準備好的草藥。
先不說後面那治療的過程讓人聽着渾身一顫,就是剛剛開始的用刀割開長好的皮肉,這也讓知道的人,頭皮發麻。
長好的皮肉要重新割開,就等於要重新承受一次這樣的傷痛,若不是定力足夠,又有決心要修復好容貌,一般人可承受不來這種痛苦。
原本玉辰生並不需要再次承受這樣的痛苦,可是他想讓他的小丫頭得到這世間最好的一切,包括他,雖然重新撕開傷疤很是痛苦,但是這一切若是能夠換來小丫頭的心疼,玉辰生倒是很樂意去做。
所以這兩日染染忙得很,她既要爲族長敷藥,又要爲玉辰生的傷口試藥,還需要制定一份恢復玉辰生容顏的計劃書。
她忙的不可開交,每日裡恨不得把時間掰成兩半用。
染染在這裡忙活着,自然不知道村裡發生的大事。
村裡,楊天富家裡。
楊三郎的妻子楊郭氏正在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向衆人訴說她家楊三郎的事情,兩天前楊三郎神神秘秘的從外面回來,說是找到了治療族長的藥草,楊郭氏也沒有在意,還以爲楊三郎不過是隨口胡言。
族長的病可是白染染在治療,又有楊大夫複診,哪裡有他們傢什麼事?就算找到了相同的藥材,於他們也沒有什麼益處。
楊郭氏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說了出來,誰知道卻被楊三郎怒批,說她目光短淺,果然是婦人之見,頭髮長見識短。
楊三郎清楚他那日的挑撥離間惹惱了楊大夫,這十里八鄉的,得罪誰也不能得罪楊大夫,以後他們家有個頭疼腦熱的,找楊大夫看病那得多尷尬?
所以得到染染給族長治病的秘藥,以便來獻給楊大夫,說不定還能與楊大夫和解。
今日一早,楊三郎就踩着晨光,往山裡走去了。
可現在一日已過,楊三郎卻還沒有回來,楊郭氏不由得着急了,山裡常有野獸出沒,特別是現在夜色降臨,山裡的那些夜行動物紛紛出動,楊三郎若是再不回來,怕是會出大事。
楊天富聽着楊郭氏的訴說,難得的生了氣,這楊三郎還真是好事不幹,壞事一籮筐,族長的傷已經好了三分之一了,他倒是開始動歪心思,別人不知道楊三郎的心理,楊天富卻能夠猜出一二。
楊三郎有眼紅病,村裡誰家日子過的好,他都會仇視,除非過好日子的是他本人。
只是,此時並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楊天富也知道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楊三郎,所以他立刻就去村裡召集了一些漢子,點着火把進了山裡搜尋。
白日裡的深山裡大家都是不敢走太深,更不要說晚上了,此時是夏季,山裡蛇蟲衆多,一個不注意被咬了也會要了半條命,所以大家都極小心,
村裡的喧囂一直延續到了子時,大家都已經累的不輕,可依舊是沒有找到楊三郎的身影,滿山的火把照耀着,就是染染不想注意也注意到了,不由得挑眉問道:“村裡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許是一些小事,若是大事,咱們這裡早就知道了。”玉辰生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今日染染已經把他臉上的疤痕挖掉了,疼的他一下午都沒有休息好,臉上綁着厚重的草藥也不便出門去查看,所以,外面的消息他實在是不精通。
染染也知道自己問錯了人,汪風雲和白雲銘今日去城裡也回來晚了一些,此時正在梳洗完畢,聽到染染好奇外面的事情,汪風雲直接足尖一點就掠出去了。
很快他就帶回來了原因,楊三郎失蹤了。
不知道楊三郎去了哪裡,已經一天沒出現了,楊郭氏着急的很,楊天富便召集了村中對山裡地形熟悉的漢子進去搜尋,可惜一無所獲,楊三郎就像是從村子裡徹底消失了一樣。
染染聽着汪風雲的闡述,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她細細的思索着,很快就明白過來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了,前天楊三郎鬼鬼祟祟的跟着她去了石子山,莫不是今日他偷摸去了吧?
可石子山並不是什麼危險的地方,去那裡只要經過兩座小山坡,那裡也沒有什麼猛獸出現,離村子也不遠,雖然山上很是貧瘠,但是村裡一些害怕去大山深處採摘野菜的少女們,最願意去的地方也就是那幾座小山包了。
若是楊三郎去了那處,必是有人能夠看見。
怎麼會沒有消息呢?一個大活人就憑空消失了?
時間匆匆流逝,一晃眼,三日時間眨眼過去了,村裡的氣氛越來越詭異,楊郭氏每日都坐在村口處哭天喊地,祈求老天爺見憐,讓她丈夫平安歸來,只是此時已經過去了三日,如果楊三郎還活着,早就回來了這裡,又怎麼會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染染並不關心楊三郎去了哪裡,但是她心裡總是惴惴不安,在得知楊三郎失蹤後,染染也特意去石子山尋了幾次,只是那山上並沒有什麼線索,當然也沒有發現楊三郎的蹤跡。
石子上並沒有染染一開始以爲的血跡,如此看來楊三郎沒有被猛獸撕咬,那麼他此時又在何處?
人不會憑空消失,除非他自願離開這裡,若是被迫離開,總是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或者有留下,只是被那日去尋找楊三郎的那些人弄亂了。
染染只覺得自己想太多了,楊三郎又不是什麼重要人物,有誰會這麼費心費力的跑來劫持他?
所以應該是楊三郎遇到了什麼危險,導致了他的失蹤,染染憂慮的望着外面的夜空,若是再過幾日還沒有楊三郎的消息,估計村裡的長老們就會宣佈楊三郎在山裡被野獸叼走的消息。
找不到人,村裡一般都是如此下結論。
如同染染所料,在六月初八這日,村裡有名望的長老就公佈楊三郎被山裡的野獸所傷,生死不明,公告的後面還讓村裡人以此爲例,不可以身涉險,要進山,必須得有壯漢隨行。
一時間,大家紛紛自亂了陣腳,天一黑,大家都各自閉門不出,天亮了以後,外面若是沒有狗兒們撒歡的聲音,大家也不敢出門,就怕自己也遭了殃。
楊郭氏家失去了楊三郎這個主心骨,楊郭氏每日裡只能以淚洗面,她那幾個孩子也日日啼哭,只是楊三郎早已經不知道身在何處,就算他們再悲痛也不能讓時光倒流,亦不能讓楊三郎憑空歸來。
在風聲鶴唳了幾日後,突然村裡來了一位僧人,自從上次白家錢王氏請了僧人來誣陷染染後,村裡人對僧人就已經很不信服了,總覺得這僧人不過是披着佛光外衣的騙子。
只是這次不知道是急病亂投胎還是這位高僧真的法力無邊,他居然說動了楊天富在村中宗祠舉辦法會。
根據芸孃的描述,那高僧說的是這楊河村中有一股邪氣,前段時間還無緣無故的丟失了人,並且還提到失蹤的人爲男性,身長多少都說的一清二楚,這讓村中之人大驚失色,更加認定了這位高僧是真的佛門弟子,法力無邊。
染染聽着只覺得好笑,若真是高僧倒也還好,就怕是得知了這件事跑來渾水摸魚之人,只是讓染染沒有想到的是,在舉行法會的第二日,那高僧就測算出了楊三郎的生前去過之處,還帶着楊河村的一衆漢子上山查找了起來。
這日傍晚,楊三郎的屍身在離石子山五公里的一處山洞裡被發現,據說因爲天氣太過於灼熱,那屍身已經有部分腐爛了,楊郭氏因爲屍身上的衣服還有一些體貌特徵確認爲楊三郎無疑。
因爲這件事後,那位高僧在楊河村裡的地位是水漲船高,任何見了他都要請他去家中坐坐,順便讓他點評一下自家的風水,養不養人,有沒有富貴命。
那高僧也不自持清高,但凡有人來請,他都很給臉的去小坐一番,順便給些意見,甚至連每個人家裡有什麼秘辛之事或是煩惱之事,他都能夠信口說來。
如此這般,大家更是信服了幾分,村裡熱鬧沸騰,可這份春風卻沒有吹進夕陽山山腳下。
進入六月以後,天氣愈發的灼熱,玉辰生臉上也不宜再敷着那新鮮的草藥,傷口若是這麼包裹着,別說容顏恢復,怕是會傷上加傷,徹底毀容了。
而且大夏天的捂着厚厚的草藥,玉辰生也很不舒服,染染看着傷口以有些好轉後,也知道餘毒去除了七分,心下鬆了一口氣,然後連夜給玉辰生配置出了以仙鶴草爲主的膏藥,每日在臉上輕輕的塗抹兩遍,就可以把傷養好。
這藥膏不影響人走動,只是玉辰生那傷疤本就嚇人,被染染這麼清理之後更是讓人見到了就作嘔,抹上那仙鶴草的膏藥後,傷口上都泛着青色,很是詭異,若是讓村中人看見,定會嚇到不少人。
玉辰生本來就不愛出門,所以他也樂得清閒的呆在屋子裡和染染聊聊天、看。
只是他們不理會外面的事情,但是楊天富上門,總不能避而不見吧?
“里正,不知你來可有什麼事?”自從王紫嫣嫁入了玉家,楊天富與玉辰生之間也疏離了幾分,楊天富覺得自己愧對玉辰生,王紫嫣之事確實是意外,但是這件事的後果卻如此之大,玉老頭和玉王氏和離了,三個孩子也各自分家了。
原本玉辰生在玉家的處境就極不好,這幾次因爲王紫嫣的枕頭風,更是處處讓玉老頭來找玉辰生的麻煩,楊天富不會看不出王紫嫣還喜歡着玉辰生,但就是因爲看得出,所以楊天富對王紫嫣愈發的失望。
王家和楊家都是光明磊落之人,怎麼就教養出王紫嫣這等貨色?
楊天富只覺得每次面對玉辰生都會讓他不知所措,所以也不太愛來與玉辰生見面,玉辰生倒是沒有楊天富的這些顧慮,楊天富所考慮的這些對於玉辰生來說不過是小事情,過完年後他確實是沒有去過楊天富家裡,一開始是忙北方戰事,現在是忙着養傷,他還要陪小丫頭,給她講天下趣事。
這每一件事都比去找楊天富重要,所以無意之間玉辰生才恍惚的想起他好久未曾去找楊天富了。
楊天富淡淡一笑道:“沒什麼事,就是明日宗祠有法會,高僧希望大傢伙都去沾沾好運,阿辰,你這都二十五歲了,該找個女子成家了,你這院子空蕩蕩,自己一個人多孤單?找個人陪你也好。”
玉辰生若是成親了,那紫嫣或許就會死心了,她現在懷着玉老頭的孩子,可心裡裝着的卻是玉老頭的大兒子,這件事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怕是王家和楊家的臉面都丟盡了,他楊天富可丟不起這個臉面。
“不孤單,我覺得很好,家裡清靜。”玉辰生淡淡的說道。
楊天富一愣,才明白過來玉辰生的意思,清靜?玉辰生確實是很喜歡清靜,以前借住在他家時,也是這麼不遠不近、疏離的很,村中也唯獨他能夠與他多說上幾句話。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玉辰生不再愛去他家,反倒是時不時的去白家,看他和白家衆人在一起時,楊天富總有種錯覺,好像他們纔是一家人,他們在一起時比玉辰生和玉家人在一起時更加的和諧。
楊天富不敢隨意的揣摩玉辰生的心思,這幾年的交往,讓他很明白,只要玉辰生不說,他是猜不到玉辰生的心思的。
“家裡總要多點人才有人氣,阿辰,你若是一直都不食人間煙火,又怎麼會知紅塵情事?日子是慢慢過出來的,想當年我也沒看上我家那口子,那不是沒辦法,爲了傳宗接代,總是要娶一門媳婦,好在我家那口子脾氣也好,慢慢相處下來,我倒覺得她很不錯,嫁給我這麼些年她吃了不少的苦頭。我們也吵過鬧過,還不是過了大半輩子了,到頭來,陪在我身邊的人還是她。”
楊天富苦口婆心的說道,甚至還爲了開解玉辰生,還自願把自己的故事說出來與玉辰生聽,顯然是想要感化他,讓他明白,世間的女子也不都是那等貪圖富貴、喜愛容貌之人。
再說了,玉辰生家在楊河村也是數一數二的好,這段時間玉辰生時不時就進山打獵,雖然獵到的都是些野兔、山雞的,不值幾個錢,但是楊天富知道,就憑玉辰生的這個手藝,在這十里八鄉也不愁找不到媳婦。
這年頭要吃一口肉多難啊!有些人一天下來累死累活還賺不到兩文錢,買一斤肥肉也要十來文錢,要是想吃瘦肉,那更是貴了,至於排骨這些,農家人壓根就不敢想,一年到頭或許也只有春節時,才捨得買一些。
玉辰生有打獵的手藝家裡的肉菜不愁,自然很多女子心生愛慕,只要玉辰生鬆口相看,想必很快就能夠組合成一個美滿的家庭了。
“里正爺爺,您今日怎麼有空來給玉大叔說媒?”染染端着一小碗湯藥從門外走進來,看了楊天富一眼,她知道楊天富不愛管這等雜事,可他今日怎麼如此怪異?一直都在勸玉大叔要成親。
剛纔在門外,她可都聽的請清楚楚了,這楊天富就是來說媒的。
染染話音一落,楊天富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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