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靜客坐在橢圓形的木棍上面壓了半天,然後站起來,小心翼翼的把下面的墨模拿起來,對此,吳正林和吳永強十分的不解,剛纔都拼命的壓了,現在做什麼還這麼小心?
拿下來的墨模放在桌上先冷卻定型,等待的時候吳永強撓撓頭髮,面帶不解的問道:“這東西爲啥不做的大點,這樣就能裝更多的墨泥,幾下就壓好了。”
“哪能那樣,爲了方面買賣,墨錠一般按着一定的重量製作,現在咱們先做一兩重的墨錠,以後再做二兩的,越大需要晾曬的時間越久,咱們現在趕緊做趕緊賣,什麼時候得了銀子,手頭寬裕了,再……”葉靜客解說的聲音戛然而止,眼睛瞪的溜圓,因爲她突然想起一個被她忽略的極其重要的問題。
她突然收聲,吳永強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吳正林開口替葉靜客說道:“忘記稱重了。”
是的,剛纔因爲太興奮想要趕緊做出第一塊墨錠,所以葉靜客直接揪了一塊墨泥開始壓,忘了先稱重量了,葉靜客面色僵硬了片刻然後慢慢緩和下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覺得既然是第一塊墨就先不拘泥於它的重量了。
小心的拿掉上面的印板,又默默的拆掉模具上下左右的木板,然後露出長方形墨錠光滑的一面,接下來只需要把剛成型的墨錠從底板上拿下來就好,這裡要多加小心,經過剛纔的大力坐壓,底板和墨錠貼合的非常緊密,將二者分離的時候要注意力度,用力過猛容易“撕斷”,葉靜客把上面一頭弄活動了,然後一手捏着底板,另外一隻手稍稍用力,將墨錠成功的從底板上脫離開來,墨泥是非常柔軟的,這個過程施力不可避免的讓墨錠稍微有些變形,這第一塊墨錠頂部有些彎曲,用手板正即可。
將新鮮的剛出爐的墨錠放在桌子上面的木板上,方方正正的一小條,通體黑色,表面光滑,墨錠朝上一面右下角處的蓮花便展現在眼前,圖案小小的,比拇指肚稍微大些,但線條清晰,簡單幾條便勾勒出一朵栩栩如生的蓮花,花瓣優雅含蓄的綻放着,雖然簡單,勝在自然質樸,別具神韻。
吳永強和吳正林看到這個也不由得感嘆,“看着小,印的可真是清楚,這花跟真的似的。”
葉靜客看着小小一塊的墨錠很是高興,從丈量荒地到蓋房子,然後買油燒煙,熬膠拌料,經過了二個多月,投進去幾十兩銀子,終於見到了成型的墨錠,雖然後面還要晾曬和描金,但現在九十九都拜完了,最後那一哆嗦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盯着第一塊墨錠看了許久,欣喜於自己的辛苦終於有了果實之餘,葉靜客也暗搓搓的幻想了一下一塊塊墨錠換成銀子的場景,頓時覺得花錢買油買藥材時候的肉疼算不得什麼了,爲了將來更豐厚的回報,這些付出是必要的!
第一塊墨錠大功告成,欣賞完之後,
葉靜客去煙房的角落裡掏出了小稱,剛開始要購置東西的時候葉靜客列了詳細的清單,買大稱的時候就一併買了,剛纔是忘了,從第二塊開始就得上稱稱量了,她不想缺斤少兩,也不想稀裡糊塗的讓自己吃虧。
將小木杆稱放在平整的臺子上,一個托盤上放小秤砣,然後葉靜客揪了一塊墨泥放在另外一端的托盤上,墨泥這面直直的向下墜去,從上面再捏下一塊,小稱兩端堪堪齊平,這樣就成了。
將托盤上的墨泥拿下來搓成長條,然後放到第二個墨模裡,蓋好,放在壓牀上,這次換吳永強去坐,他體重大概能抵葉靜客兩個半重,他壓這個有效率。
就是知道自己重,生怕把木頭和墨模壓斷,兩條結實的腿踩在地上,吳永強都不敢實打實的坐下去,那墨模弄的那麼精巧,一看就不便宜,壓壞了他罪過就大了,他這如履薄冰的模樣看的葉靜客想笑,放話讓他儘管坐,吳永強還是放不開手腳,葉靜客就不難爲他,自己上。
一邊壓,葉靜客跟吳正林說再找一個人,要把握的,年紀不限,反正制墨這塊需要的是耐心和細心,不是力氣,當然了,最重要的是心思正,割漆以來發生的事情葉靜客一直都看在眼裡,深覺用人一定要仔細掂量,要不後患無窮,一粒老鼠屎能壞了一鍋粥,割漆那邊該泄露的泄露個差不多了,現在最重要的拼的是誰能賣出更多的生漆,她這邊可不同,人手需要的少,尤其更看重人品方面,所以到現在爲止葉靜客只謹慎的找了兩個人,一個是一直跟着她做事的吳正林,還有新來的吳永強。
她一開口,吳正林就想到了一個人……葉忠鑫,年紀雖然不大,但是十分的穩重,辦事又仔細,人品方面不用考慮,葉正清的兒子肯定差不了,唯一有些不足的就是他身體有些差,老毛病一犯咳的喘不過氣來,所以吳正林跟葉靜客說起他來,神態有些猶疑。
“大爺爺啊,如果他肯的話那最好不過,我回去打聽打聽他身體最近怎麼樣,如果沒有大礙的話我再提這個。”聽到是他,葉靜客沒有半點異議。
除了她家幾口人,她最敬重也最信賴的人就是三太爺葉正清,爲人耿直,待人寬厚,十分爲族裡着想,割漆找人的事情他出了大力,爲他家省了很多事,找人這事弄好了大家未必領你的情,但是一旦有了什麼問題,就會落埋怨,就是這麼個吃力不討好的活,他一直張羅着,每次上山多少人,都是誰,葉家這邊的人從來就沒讓葉靜楷他們操過半點心,更何況每次她家跟老宅那邊起了爭執,葉正清每次都不怕趟渾水的主持公道,要沒有他這個長輩壓着,馮氏敢把她們家掀個底朝天,鬧的雞飛狗跳,這些葉正清不說,葉靜客他們都清楚,這情記在心裡,一輩子都忘不了。
吳正林說葉忠鑫心裡也是有考量的,跟葉家走的近葉靜客又
信任的沒有幾家,他算一個,葉知勝和葉正清兩家,葉知勝地裡活和山上兩頭忙,隋氏要照顧家裡沒有時間,葉正清有五個兒子,除了葉忠飛在山上,都在家裡,從他家選人最合適不過,就算葉忠鑫因爲身體原因不能來,那三兄弟怎麼也有得空的,總歸是落不了空。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葉正清家確實不富裕,人多地少,葉忠鑫生病每年都要花不少錢,要不是兩個女兒有時幫襯一下,日子更是難過,多掙一份錢都能給家裡減輕很大的負擔,更何況葉靜客從不虧待幫她幹活的人。
中午葉靜客回去吃飯,跟溫氏和葉靜寧提到想找葉忠鑫去她那裡幫忙,葉靜寧叫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差事要先記着自己人來,溫氏也是這麼覺得的,聽小女兒的意思這活並不累,葉忠鑫的身子應該能吃的消。
跟家裡知會完,葉靜客就要上門去說這事,溫氏遞給她一個草筐,裡面裝着臘肉和雞蛋,笑道:“拿着,別空手去。”
葉靜客看着牆角她準備好的魚和油,決定把這個也帶上,這些東西她一個人拿不了,溫氏只好跟她一同去。
山上的氣氛還不怎麼好,衆人早上起來洗洗吃飯,然後拿着漆刀和桶去林子裡,葉靜楷和葉知學則是一起出了圍牆向南走去,他們要去找吳三賴。昨天倆人在外面說到後半夜,雖然打從心底厭惡吳三賴使出來的種種手段,恨極了他屢屢從中搗亂,可是他現在聯合了外人,有了錢就不愁人手,很快就能重整旗鼓,這點他們想擋也阻擋不了,現在只能探探虛實,然後再做打算。
剛開始割漆的時候,吳三賴處處借他們的東風,他那人手少,怕在這林子旁邊吃住不安全,特地選了個離他們近的地方,只隔了一個緩坡,山中草木本來就旺盛,下了雨之後更是瘋狂的長,成片的野草到腰那麼高,人從裡面穿行,驚起一大堆的飛蟲,草葉子細長鋒利,一不留神就可能被割一道口子,被汗一浸沙着疼,所以走起來要格外留意。
兩個人挑着草木稀疏的地方走,一刻鐘多點的功夫,終於到了那些人歇腳的地方,打眼一看就知道這趟白跑了,幾步開外的平地上搭着幾個破破爛爛的木棚子,依稀能看到裡面髒兮兮的被褥,外面堆放着三堆被火烤的漆黑的石頭,應該是用來燒火做飯的地方,現在裡面蓄了一汪雨水,這根本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是了,吳三賴消失的時間有點長,之前給他幹活的那些人沒有吃的就回村裡了,許久不見他露面自然不肯再幹活,擔心他跑了幹了白費力氣,這樣的地方吳三賴肯定是沒法住,昨天怕是直接個那個人一起下了山,此時多半應該在村裡,那人如果真的出錢,找人手的事情肯定是吳三賴操辦,那個混蛋指不定又要編造什麼花言巧語來矇騙大夥呢。
不管怎麼樣,先回村裡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