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吳正林一起去山上,一天沒在,地裡有明顯的變化,最先蓋的用來休息的那個房子四面牆已經起來了,打過招呼之後葉靜客便坐在壩沿的石頭牆旁邊,尋思在村裡要怎麼做好事……
修路搭橋?她手裡這點銀子連零頭都不夠;修繕祠堂?好像也不太夠,更重要的是弄出這麼大動靜來會招惹來不必要的視線,她還是再好好琢磨琢磨。
正想着的時候,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爭執聲,擡頭看過去,三個沒見過的男人圍在吳正林的身邊,臉紅脖子粗的好像在說什麼,吳正林皺着眉沒說話,好像怕影響到別人一般,看了一眼正在幹活的人又往葉靜客這邊瞥了一下,正好看到葉靜客瞅過來,吳正林嘆了口氣,他不想自己家這些爛事牽扯到別人身上,上次拒絕過一次,沒想到三個哥哥竟然還不死心追到這裡來問了。
“正林叔,怎麼了?”見他好像遇到了什麼麻煩事,葉靜客拍拍屁股從石板上起來走過來問道,如果姜楓在這看到她這樣肯定又得說她了,女孩子家家做這個動作着實不太文雅。
三兄弟輪番上陣,軟的硬的全都說了,嘴巴都幹了,可是吳正林都是不鬆口,急都都快要罵娘了,見葉靜客過來也不糾纏榆木腦袋一樣的弟弟了,吳家老大吳正祥剛纔一臉的不耐立刻就不見了,像是瞬間換了副面孔,對着葉靜客溫和的笑笑,“靜客是吧,我是你正祥叔,你們這活還得有一陣子才能完吧,現在缺不缺人手?”
聽說過吳正林有三個哥哥,看着面前這三張跟他有些相似的面孔,葉靜客基本就猜到來人的身份,她不清楚吳家兄弟之間的事情,只是瞧着吳正林好像對三個人一臉忍耐,聽出來他是想過來幹活,怕裡面有什麼其他事情,打了招呼,然後含糊道:“還行,現在這些人手還算是忙的過來。”一邊說一邊向吳正林投去詢問的眼神。
“大哥,都說了現在人手正好,你……”村裡向來都是幹活人家找人手,他都那樣說了,大哥他們竟然主動找上門來問,真不知道他是不是腦筋搭錯了,也不嫌丟人。
“老四,你這麼說就不對了,人多了幹活也快,早點蓋完早點就能派上用場,別忘了,你會做的這些活可都是大哥和我們教的,這房子你能蓋得我們就蓋不了?”見這個時候他還阻攔,吳正林的三哥吳正俊不悅的打斷他的話。
“就是,就是,我們也會蓋房子,在家閒着也是閒着,過來幫個忙怎麼了?不是我說你,老四,你這倔性子快改改吧,咱們親兄弟打斷骨頭連着筋,你就是對我們三個不滿在家裡擺擺臉色就行了,在這裡撒什麼氣啊。”吳家老二吳正京也在一邊幫腔。
三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數落起來,吳正林根本連話都說不出來,以前三個哥哥跟他一樣都是悶葫蘆,一塊石頭砸下去才能蹦出一句話的那種,現在可能說會道多了,說話的語氣和神態跟三個嫂子如出一轍,跟誰學的不言而喻,越是這樣他越是覺得厭煩。
在旁邊靜靜的聽了一會兒葉靜客也明白了幾分,他們兄弟四人不合,哥三個找吳正林表示也先想過來幹活,但是正林叔沒答應,他們三個就主動過來了。吳正林是個什麼性子葉靜客也算是瞭解幾分,相處這些日子都沒見他跟誰紅過臉,跟自己的親哥哥們不對付肯定有隱情,本來是他們家事葉靜客做爲外人現在不好說什麼,不過聽到那人說讓吳正林改改性子,差點笑出聲來,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呢,正林叔那脾氣還嫌大那可真是有點得寸進尺了。
“三位叔叔也不是外人,不瞞你們說,靜客手頭並不怎麼寬鬆,找這些人手還是算計好了之後咬牙狠心定下來的……”葉靜客像是頗難爲情的樣子,“誰不知道人多好辦事,這不是囊中羞澀沒辦法嘛,要不這樣,等幾日我大哥回來,若是賣漆得了錢,那個時候我再麻煩三位叔叔?”
她說的這麼直白反倒讓吳正祥三個人沒話好說了,東家都說沒錢僱人了,他們還能死皮賴臉的呆在這裡?
三個人不是沒懷疑葉靜客的話,村裡都傳他們兄妹三個割漆賺了好多銀子,山上那些人一天一百五十個錢能付得起他們這十幾文就困難了?不過葉靜客說的時候一臉坦蕩,他們也不能扒開錢袋看是不是這麼寒酸,葉知學一家現在可是全村巴結的對象,他們心裡就算是不痛快也不敢表現出來,離開的時候還得討好一般的說下次有事千萬別客氣,葉靜客連連點頭,心裡想的是卻是——就衝着他們走之前瞪正林叔那幾眼也沒有以後了,她好不容易有了個默契的幫手,哪能轉頭就給他上眼藥。
直到三個人的背影消失在荒野裡,吳正林轉過頭來一臉歉意的對葉靜客道:“靜客,今天這事給你添麻煩了,我這幾個兄長有些固執……”三個哥哥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這事,吳正林只覺得臉一直都熱辣辣的,知學大哥家那些近親都沒這樣,真不知道大哥他們是怎麼尋思的。
“沒事,沒事,這才哪兒到哪,比我們家老宅那兩位可好伺候多了。”葉靜客渾然不在意的擺擺手,誰家要是沒有幾個難纏的親戚那才肯定是祖墳冒青煙了。
想到葉家嫂子那一臉的傷以及三嬸子插着腰霸道叫罵的樣子,又想起他那三個吵起來幾乎能把房頂掀翻的嫂子,吳正林看葉靜客的眼神裡頗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
葉靜客被他這無可奈何的一眼看的嘆口氣,“正林叔,你們是一家子,有些話可能不太好張口,下次他們再糾纏你,你就讓他們來找我,我肯定能讓他們沒脾氣的離開。”
此時的山上,葉靜楷兄弟割起漆來更起勁了,葉靜楷去拜訪魯掌櫃介紹的壽材鋪,祝掌櫃的和魯家關係不錯,知道魯老爺子是個仔細挑剔的人,他能瞧的上眼的生漆肯定不錯,依仗着魯家的名號,葉靜楷商談的很是順利,看過葉靜楷提來的小半桶生漆當下就點頭同意,爽快的簽了契書。
順利接下這兩筆大生意的葉靜楷非常高興,回去的時候買了些滷肉和酒提上了山,犒勞一下大夥。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幹活,葉靜楷和葉靜寧倆人很快就和大傢伙熟識起來,很多時候誤解就是因爲不瞭解造成的,葉家剛回來的時候光謠言就不知道有多少種,要不是割漆村裡人估計都不敢靠近葉知學一家,相處下來大家那些誤解自然而然就沒有了,幾個長輩越發覺得葉靜楷像極了年輕時候的葉知學,敬重長輩,對同輩和小輩謙和,性子實在是讓人覺得可心,葉靜寧稍微頑劣一些,不過是個真性情,跟葉忠飛已經好的恨不得穿同一條褲子了,倆人不幹活的時候就在一起嘀嘀咕咕,山上大半的動靜和歡聲笑語都得歸功於這倆人,幹活又不是特別累,沒有家裡外頭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煩心,日子過的相當的愜意。
就在葉靜客處心積慮的想着這臨門一腳怎麼踢的漂亮的時候,千里之外的一處山林死屍堆積如山,血水染紅了黃色的土地,連草木都沾染了幾分凶煞之氣,經過一天一夜的鏖戰,兩隊西夏士兵只剩下三百多人,削弱了他們大部分力量,這裡離西夏駐紮的營地較近,怕他們求助,趁着天色將明未明之時,二十多個人一路殺到山腳下,搶了馬匹便向東南狂奔而去,反應過來之後的西夏騎兵召集人馬緊跟其後,馬蹄陣陣,地上掀起的塵土久久才飄然落下。
很快,第一座房子就到了上樑的時候,按照葉靜客的想法直接上就可以了,吳正林和其他人可不這麼想,不管這房子以後用來做什麼,上樑儀式是萬萬不能少的,不但關乎房舍的平安長久,也關乎一家人的平安和順,不但要選個良辰吉日,還得等葉靜楷回來,頭一次知道還有這種規矩,葉靜客也就只有聽着的份了,考慮到她們現在的特殊情況,可以六座房子一起上樑,葉靜客這才鬆了一口氣,要是大張旗鼓弄六次,簡直頭皮發麻!
一般來講,爲了趕上好良辰吉日,在打算蓋房子的時候就得找人算,畢竟動工容易好日子難尋,幹活的這些人都以爲葉靜客她們都算好了的,沒成想根本都不知道這茬,上樑的事情只能先等等,大傢伙開始蓋其他房子,催促葉靜客趕緊找人看個日子。
葉靜客對這些一竅不通,溫氏也是一知半解的,村裡有會看黃道吉日的,吳正林讓葉靜客準備些薄禮上門求個好日子,正操辦這事的時候,葉靜楷從縣城回來了,真是回來的早不如回來的巧,下山送漆,送完漆去鐵匠鋪拿了那些刀具,不放心家裡回來看一眼,在家裡屁股還沒坐熱乎呢,就讓葉靜客拉着去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