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膠的味道實在是太大了,順風能飄好遠,這幾日去縣城的人從荒地前經過都不由得皺眉,不知道葉家的小女兒折騰啥,怪不得把房子蓋到這地方,要是在村裡天天弄出這味兒來,前後左右的人家可就遭大罪了。
她們離老遠都能聞到,在墨房住的那幾個人受的荼毒更深,平均每個人每頓飯少吃半碗吧。暫時被安置在墨房的許林和張大虎也沒呆着,跟秦少年一起在地裡把石頭撬出來然後壘牆,被那熬膠的味道薰的頭昏眼花的兩個人不由得有些懷念在山上的那幾天。
因爲惦記着家裡,剛拿到提前發的一個月的銀子,張大虎就託人捎給妹妹,他在這邊吃穿不愁,妹妹在那邊更辛苦些。當然了,許林那份也跟着一起。兄弟這麼多年,感激的話說了只會挨白眼,反正自家的弟弟妹妹也是許林的弟弟妹妹,等他們都成了自由身,到那個時候還錢也罷孝敬也罷再說。
直到葉靜客加了藥材,那股讓人犯惡心的味道才慢慢消失,幾天的時間,葉靜客把從秦梓軒那裡拉回來的骨頭和皮全都熬成膠,最後一天的時候,盼星星盼月亮的終於把楚天逸給盼來了。
葉靜客從來沒想過自己有這麼希望見到他的一天,要知道等“東風”的時候是最難熬的。所以在看到楚天逸出現在墨房的時候,葉靜客毫不吝嗇的給了他最燦爛的笑容。
奈何明月照溝渠,男人看到她臉的時候不自覺的就皺起了眉,冷冽的聲音響起來,“蠢不可及。”擡手就往她臉上招呼,瞬間就明白他意圖,葉靜客立刻就伸手就擋,同樣的坑她不可能再踏入第二次!
只可惜想法是想法,現實是現實,雖然在自己的陣地上防守,但實力相差太過於懸殊,優勢頓失,葉靜客瞬間潰敗。她手剛擡起來,額頭被點了一下,腦袋不自主的向後揚了揚,直到男人的手收回去,額頭那抹粗糙的觸感好像還殘留在那裡。
電光石火間,葉靜客腦袋裡飛快的天人交戰,是應該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掩飾自己想要阻攔卻沒有成功的尷尬,還是應該高舉“男女授受不親”的大旗聲討某個人,以消她兩次三番中招的鬱悶之情?
對比了她和楚天逸以往的戰績,葉靜客默默的選擇了前者。唔,碰到的是胭脂,又不是臉,沒什麼大不了的,胭脂下面那層也是硬疤,算起來也不真正屬於她……所以,忍了。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在阿Q精神的運用上,葉靜客估計要超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了。
看着指腹那一抹紅彤彤,再看那人臉上被擦過的地方几不可察的淡紅,一向表情沒有什麼波瀾的校尉大人眉心糾結起來,眯着眼睛看着葉靜客,周身的氣壓都快形成實質了。
葉靜客硬是從對方看起來沒有什麼變化的表情裡捕捉到了一絲絲的惱羞成怒,心裡納悶這個人是不是因爲到處亂跑而傷口發疼,然後要拿自己開刀,心裡想着破解之法,嘴巴比心思更快的妥協,毫無氣勢的弱弱解釋道:“我試試胭脂……”
對嘛,試試胭脂跟之前的傷疤比,哪個更鮮豔……
沒毛病!
楚天逸給了她一個“蠢貨我再也不想多看你一眼”的表情轉身進屋了,葉靜客飛速的衝他的背影做鬼臉,遠處的許林和張大虎看的目瞪口呆。
不管這“東風”多麼的囂張氣人,楚天逸的到來,也就宣告着金沙城之行就在眼前,葉靜客摩拳霍霍開始做最後的準備。
這次離家怕是要好幾日,在傍晚的時候趁着沒人葉靜客的給她爹喝下整整一瓷瓶的靈液,供接下來幾天慢慢的消化吸收。
剛喂完,葉靜楷就進來了,葉靜客嚇了一跳,趕緊將空瓶放在桌上,用帕子給葉知學擦擦嘴巴。
“明天就要走?”看樣子是想跟她多說一會兒話,葉靜楷一進來就坐到了旁邊。
葉靜客點點頭,檢查一圈發現沒有什麼可疑的,把帕子疊好放在一邊,“嗯,現在去還好,再晚點怕是要起風,聽說那裡沙塵極大,刮的狠了十天半個月都不能上路,避開起風的那時間就得抓緊時間了。”
“路上千萬小心,有什麼不對就趕緊折回來,實在不行咱們找人去那邊收牛骨,不能太冒險。”葉靜楷叮囑道,又把葉靜寧喊過來,也給了他二百兩銀子,窮家富路,在外面身上多帶點錢總歸沒有害處,他們從京城到秦州這一路風餐露宿,受了那麼多的罪,可不就是因爲沒銀子。
葉靜寧這兩天等的眼睛都快直了,冷不丁聽到明天要出發,整個人終於活了起來,早早的就纏着溫氏給他收拾東西,聽說那裡有一半都是胡人,他還沒看過胡人是什麼樣子的呢,這次正好去開開眼界。
葉靜楷正囑咐他倆路上聽楚天逸的安排,不要給人家添麻煩,這話那天已經說過了,葉靜寧百無聊賴的聽着,覺得大哥現在越來越想爹了,目光不經意的瞥到桌子上的空瓷瓶,豁然睜大了眼睛,吃驚的開口問道:“靜客,這瓶子你從哪兒買的,肯定不便宜吧?”
“啊?”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葉靜客轉頭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爲了方便照顧葉知學,只要不是白天,西屋的油燈都是長期亮着的,那油燈現在就放在桌子的中間,瓷瓶則是在靠近炕的桌邊,現在整個瓷瓶在油燈的光下發出淡淡的橘黃色的光,晶瑩潤澤,小小的瓶子被光暈籠罩在其中,美輪美奐漂亮精緻的宛如絕世珍寶。
葉靜客:“!”這瓶子是她買的,一個好像十多文吧,買的時候還被姜楓嫌棄不會講價……她記得瓶子很粗糙很平淡無奇啊,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葉靜楷小心伸手把瓶子拿過來,油燈燈光被遮掩了一些,但手心裡的瓶子還泛着暖暖的光澤,入手溫潤細滑,觸感極佳。白玉般的瓶壁晶瑩剔透,透過兩層瓶壁,可以看到他手心的紋路,同時還有一股淡淡的香氣撲入鼻中,聞之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即便不識得什麼好的玉器瓷器,葉靜楷也知道眼前這瓶子並非凡物,幾十兩幾百兩銀子怕是未必能買的到,再說靜客也沒有那麼多錢買這種東西,心中疑惑,不由得向自己的妹妹投去詢問的目光。
葉靜客先前跟他們一樣一頭霧水,但聞到那熟悉的蓮香的時候心裡不由得有了個大膽的猜想,這個瓶子買了以後一直都用來裝靈液,並沒有用作其他用途,這巨大的變化應該是跟花瓣靈液脫不了干係,她一直以爲花瓣靈液只會對活物有益,沒想到連瓷器都能影響,可真是太超乎她的想象了。
實際上這個瓷瓶的變化是持續的,只是葉靜客並沒有注意到。她每次喂藥的時候都怕家裡人看到,偷偷摸摸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聽外面動靜的耳朵上,哪有還閒心關注一個瓶子的變化,如果今天不是被葉靜寧看到了,她估計還發現不了。
兩個哥哥同時看過來,葉靜客頓時覺得壓力頗大,“在縣城的小攤上買的,那攤上的瓶子多的很,一個才十幾文,不過買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葉靜楷和葉靜寧當然相信買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要是這樣攤主賣十幾文純是眼睛出了問題,怎麼看這都是一件寶貝啊。
看着那瑩瑩泛光的瓶子,葉靜寧激動的直咂舌,“這瓶子肯定值不少銀子,哪天咱們拿到縣城找人問問,這麼精緻,也許是宮裡出來的東西呢,那樣的話咱們可真是發了。我發現靜客回來以後運氣太好了,從死牛肚子裡挖出來的東西能賣一百多兩銀子,然後又發現漆樹,隨便買個瓶子都是寶貝……”
葉靜客聽了不語,心道這些跟她穿越時空以及死而復生相比真算不了什麼。
把瓶子放在手裡上上下下打量了又打量,葉靜楷臉上的神情已經恢復到了平靜,小心的握着瓷瓶,猜測道:“這本來應該就是件寶貝,可能不知道怎麼和那些普通的瓶子混到了一起,然後就一同賣了。靜寧說的對,靜客運氣真的是太好了。”
“也許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小姐粗心大意……”
然後,就在葉靜楷和葉靜寧的各種猜測裡,這個瓶子有了許多神秘的“經歷”,知道它真正來歷的葉靜客不但不能說出真相,還得聽着他倆越來越離譜的猜測,心裡的萬般滋味不能爲外人道也。
這個漂亮精緻的瓶子最後被小心的放置起來,等着日後有機會找人相看一下,葉靜客想,她下次可能得多買幾個留着備用了。
臨出發的前一個晚上,溫氏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聽着身邊的小女兒均勻的呼吸,溫氏慢慢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