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瀰漫着濃重的血腥味,入目便是傷痕慘重的一匹匹馬,那隻小馬絕望的眼神無聲的觸動了葉靜客的內心,她不由得向那邊走了過去。
“咴兒咴兒……”
不遠處突然響起馬的嘶鳴聲,哀痛而又嘶啞,二十多個胡人圍起來的一塊地方,一匹馬突然掙扎着站起來,渾身是血的一步一趔趄向那隻小馬走過去。剛纔被人擋着沒有看到,這匹馬十分高大健壯,身體呈流線型,頭細頸高,從完好的地方可以看到,棕黃色的皮毛在陽光下像綢緞一般閃着光芒,一看就是一匹好馬。
可是這匹馬身上的傷也是頗重,一隻眼睛被抓瞎,尾巴被咬斷半截,腹部和四肢上佈滿了深可見骨的傷痕,它一動,傷口崩開,血滴答滴答往地上流,它疼的毛皮細細的顫抖着,即便這樣,依舊踉蹌着向着葉靜客的方向走過來。
它這種會讓加重傷勢的行爲很顯然嚇到了那些胡人,一個個的想要靠近抓住讓它躺下處理傷口,可是這匹馬並不買賬,仰頭大叫,悲鳴的聲音讓人心頭震撼。那隻完好的眼睛盯着那匹即將要沒命的小馬看,另外一隻眼睛不停的淌着血水,像是流出來的血淚一般。
那隻馬一條後腿已經站不住了,依舊不肯就範,那些胡人對它看上去格外的憐惜,不敢再阻攔,眼睜睜的看着它一步一個血腳印,拖着受傷的身體向前走。它失血太多了,身體不停的打晃,走到那小馬的跟前,高大的身軀頹然倒下,那羣胡人一擁而上,給它止血、包紮傷口。
那匹馬臥在那裡,根本沒理會身上的傷口,伸出舌頭的去舔那隻小馬的脖子上的傷口,一邊發出低沉的叫聲,好像在呼喚小馬。一直癱在那裡的小馬好像感受到了它的氣息,擡了擡脖子,瞳孔隱約能映出大馬的影子,嘴巴張了張,卻一點一聲都發不出來,清亮的眼淚從它眼角流出來……
不忍心再看下去,葉靜寧扭過頭去。葉靜客眼眶也熱了起來,猜測這兩匹馬之間關係親密,小馬很可能是大馬的孩子,眼瞅着自己的孩子要死了,大馬纔會這般哀傷,小馬纔會落淚。此時在這裡的並不是兩隻馬,而是一對生離死別的親人。
前世的時候,媽媽明知身體情況不允許還是堅持生下了她,大抵心情就是這般吧……葉靜客摸着手裡圓潤的瓶子,終於下決心向前邁出兩步。
“我這裡有治療咬傷的藥,給這匹小馬灌下去,也許還能有救。”先發出聲音吸引衆人的注意,葉靜客將瓷瓶舉起,開口說道。
有聽懂的人眼神一下子就亮了,但是很快面上就露出懷疑,這匹小馬就只剩下一口氣,除非是神靈現世,否則肯定沒救了,這麼一個小丫頭,開口說能救,很難令人相信 。
剛纔那些抄傢伙的胡人陰沉着臉,一臉敵意的看着葉靜客,“中原人不是好人,如果不是你們做了壞事,我們也不會被牽連,滾遠點!”
“離開這裡,否則我們就要動手了!”
操着生硬的大邱話,他們一臉憤怒,眼神裡射出的恨意令人的膽寒,面對這麼多人的怨恨,葉靜客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很顯然,這些人並不是衝着她來的,是被某些人的行爲給激怒了。定了定心神,葉靜客舉着瓷瓶的手沒有放下來,“我第一次來金沙城,對各位並沒有惡意,穆闊昨天幫了我們一個大忙,我們跟他是朋友,不會做對你們有害的事情。你們應該也清楚救不了這匹小馬,不如試試我的藥,萬一能救活呢。”
正說着,發現這邊動靜的穆闊走了過來,示意衆人安靜,看了一眼葉靜客手裡小小的瓶子,一臉嚴肅的開口道:“不要因爲一些人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就把所有人看做是敵人,這兩位是我剛認識的朋友,他們跟那些利益燻人的商人不一樣,不要對我們的朋友無禮!”
他說話顯然很有分量,那些人雖然面色憤憤,可是退後了幾步,不再開口威脅。穆闊看上去也很焦急,來不及客套,直接問道:“葉姑娘,這瓶子裡的藥怎麼使用?”
也不怪他這般着急,重傷的這匹大馬是部落的二十匹寶馬之一,這些寶馬生下的馬駒按照約定幾乎全都供給了大邱,這匹小馬是唯一留下的,小馬眼看着要不行了,大馬本來就身上重傷,再有個什麼差錯,損失是一個方面,實在是太心疼了。這些馬都是族人一點點精心照料長大的,並不是什麼工具,在部落跟所有的族人一樣,是他們最忠實可靠的朋友,他也恨不得把那些招惹狼羣的傢伙給揪出來,可是現在救這些馬要緊。他不知道葉靜客的藥管不管用,只知道如果不用,小馬肯定保不住了,用了,也許還有一線希望。
穆闊發話,這些胡人不敢不聽,端來了幾盆清水,葉靜客往大盆裡倒了幾滴靈液,攪拌後讓他們用這水清洗小馬的傷口,用針線縫合。然後找來一根長竹管,伸進小馬的嘴裡,卡到喉嚨處,這個動作惹來不少胡人的瞪視,覺得太粗暴了,這樣有可能會讓小馬受傷。這個時候葉靜客哪裡還管的上這些,不這樣怎麼灌進去,如果有更好的辦法,他們剛纔的藥怎麼都流出來了?再說了,這個時候它都沒有什麼知覺了,再瞻前顧後延誤最後的時機,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爲了確保不會流出來,葉靜客讓兩個人抱住小馬的腦袋。大馬一開始十分警惕的看着葉靜客,前肢刨地,想要保護自己的孩子。葉靜客伸手按住它的頭,看着它那隻沒受傷的眼睛,十分的認真的開口道:“別亂動,我是想救你的孩子。”
不知道是她的眼神太過於真摯,還是大馬已經沒了體力,它慢慢平靜下來。葉靜客打開瓶塞,讓半瓶靈液倒進竹管裡,然後又往裡倒了兩大碗水,用來沖洗掛在管壁的靈液。這次來金沙城,靈液消耗的太快了,她不敢有一點浪費。
那些胡人也知道小馬的生死只能寄託在葉靜客身上,灌完藥,臉色比剛纔緩和了許多,不停的追問着:“這藥真的管用嗎?什麼時候能見效?”
小馬傷的太重了,葉靜客雖然對靈液非常有信心,可是也不敢打包票,只能照實說,“它傷的太重了,只能等等看。”
那些人並沒有多失望,雖然每個人都希望這匹小馬沒事,可是他們很清楚它受傷太重了,不知道這個中原的小姑娘的藥到底怎麼樣,希望依舊很渺茫。
葉靜寧不知道自己不過是個轉頭的功夫,事情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他怎麼不知道靜客有什麼傷藥,那個小瓶不是裝花瓣的嗎?怎麼又裝藥了?
等等,妹妹手裡的小瓷瓶他有點眼熟啊,不是跟家裡那個絕世珍寶的瓷瓶一樣的嗎?瞪大眼睛仔細瞧,看上去好像很粗糙,沒有那麼晶瑩剔透……
給小馬灌完藥,在觀察的同時,葉靜客也把水盆端到大馬的跟前。大馬目光緊緊的盯着小馬,根本不想喝水,它現在的狀態也不適合硬灌。葉靜客就把水盆放在那裡不挪開,用手掬水放在它的嘴邊,連哄帶騙的開口道:“雖然是藥,但是味道很不錯,不想嚐嚐你孩子剛纔喝的東西嗎?”
葉靜寧:“……”跟一匹馬說這樣的話,靜客是不是急瘋了。
雖然這麼想,看到這遍地傷殘的樣子,葉靜寧也覺得與心不忍,蹲下來,用水清洗旁邊躺着的馬受傷的部位,跟別人學着,上藥,纏布。
自從灌完藥,所有人時不時的就往小馬這邊看,很顯然,都盼着奇蹟能夠降臨,但是很可惜,小馬躺在血泊中,還是一動不動。有人忍不住的問葉靜客,要不要再灌點藥,剛纔那一瓶子實在是太少了。
葉靜客正尋思着的呢,因爲是給馬喝的,她不擔心被發現,剛纔拿的那瓶是這次出來帶的濃度最高的靈液,相當於半片花瓣,如果是人,喝下去效果那是無法想象的明顯,不過動物和人用藥劑量確實不一樣,實在不行,還真得再灌點試試。
葉靜客不會看病,對動物的病更是沒有頭緒,正想探測一下小馬的心臟跳動頻率,剛把頭貼上去,一直癱軟的躺在那裡的小馬突然動了,一衆胡人驚喜的大聲呼喊,葉靜客嚇了一跳,一屁股坐在血水裡,衣服登時就溼透了。
葉靜寧把妹妹拉起來,葉靜客不顧一身的血污踮着腳往裡看。小馬眼睛依舊無神,可是耳朵和四肢開始動了,分辨不出來這是迴光返照還是真的見效了,葉靜客沒敢吭聲。她不懂,胡人裡面精於給馬治病的人卻是清楚的,激動的用胡語嘰裡咕嚕的說了一通,然後不少人就一臉激昂的向葉靜客看過來。其中一個人高馬大的胡人跑過來,兩隻手把葉靜客提起來舉的高高的,興奮的大吼大叫。
他個子快有兩米了,力氣大的輕鬆把葉靜客高高舉起,葉靜寧和葉靜客兄妹倆臉色都白了,一個是嚇的, 一個是被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