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聽到了關於自己的謠言,又一不小心聽到了一個關於“義兄”的不得了的傳言,一壺茶才喝了一口,葉靜客丟下銀子就回去了,之後一連好幾天都沒有去茶樓。
鋪子有了動靜,她和秦少年去看了,離她們的院子不遠,位置還可以,買下來之後開始簡單的修飾一番,然後便開始擺東西賣,賣她從金沙城換回來的藥材、香料和毛皮。這次她從秦州拉到京城的,包括第一次去金沙城換的東西以及上次用那一萬多兩磚茶交換的貨物,不是一般的多,葉靜客也不着急,她有的是時間。
秦州那邊比京城可冷不少,風也大,不管白天還是黑夜頭嗚嚎喊叫着,以往,一到冬天,農家人就在自家屋裡窩着,哪也不去,這樣身上的又薄又舊的冬衣勉強能抵禦寒氣,今年鳳棲村就完全不同了。不管天多冷,早晨家家戶戶的煙囪準時冒起了煙,做完飯把自家貪睡的孩子從炕上提起來,也不管睜眼還是閉眼,蘸着涼水的布巾往臉上一抹,所有人都精神了。
一陣唔鬧喊叫之後,開始吃飯,吃完飯各家大門打開,一個個捂的嚴嚴實實的小孩子縮頭縮腦的向學堂走去。也有心細的大人吃完飯同自家孩子一起出門,見他進了那堵紅色的牆裡,站在外面看了一會兒才轉身離開。每每看到這片與四周荒涼迥異的私塾,衆人心裡無不涌起對葉家的感激。
葉家割漆不但讓 村裡家家戶戶都掙了不少錢,前後左右的村子也都跟着收益,因爲這個,現在鳳棲村的地位直線上升,要是一起商量個什麼事情,鳳棲村的里正和葉家這些長輩說話個頂個的好使。葉靜客慷慨解囊,這將近一千個孩子纔有機會跟夫子學習,這大恩大德,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比學生們來的還早的是在學堂裡打雜的人,都是這附近村子選出來的,二十多個,負責清掃以及做飯打水這類的活計。他們連早飯都沒吃就先把各個屋子裡的爐子先點起來,等涼了一晚上的屋子熱乎起來,學生們正好進來可以脫掉外衣上課。
等學堂們的讀書聲響起,墨房這邊也正好開始幹活,葉靜客不在,吳正林現在身上的擔子便重了,燒煙的活他早就轉手給了別人,現在主要是和墨,將各種不同程度的煙炱和不同的膠混合在一起,然後再拿去反覆捶打。葉靜客在去京城之前,把從金沙城裡運回來的所有牛骨和牛皮都給熬了,那些日子八個竈臺一起燒,特意從村裡找了好幾個人專門上山砍柴供應墨房,一下熬好幾萬斤的膠,按照配方加好藥材,全部都晾乾了。所以吳正林現在要和墨,多了個把膠從新加熱溶開的過程。
墨房這邊在入冬之前又擴建了一番,現在容納了將近百人,可人手還是不夠。他們現在不但要供應那些源源不斷的訂貨單,葉靜客走的時候還一同拉走了幾萬塊,這些日子交了貨,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荊州又來訂貨,現在只要葉知學一拿着紙來墨房,不用多說,所有人就知道,來活了!
葉靜客一離開,葉知學就不得不把墨房這邊的事情撿起來,一入冬,葉靜寧擔心老爹身體才恢復,時不時回來到墨房幫一把手。他每次看賬本的時候都一臉憤憤不平,說實話,染坊的活比墨房的活可累多了,原本他們覺得染坊利潤就夠高了,一看墨房每個月的進賬,葉靜寧都有種被虐慘了的感覺。
墨房每個月進賬少則六千八千兩,多則一萬五千兩左右,他們哥三個忙乎三個月都不頂自家妹妹一個月的,心裡自然別有一番滋味。不過他就知道自家的妹妹掙錢方面特別有天賦,這個結果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感嘆一番便開始操心又該買油了。
昨天溫氏接到揚州孃家的來信,看了一天了,每個字都已經深深的印在腦子裡,今天還是忍不住掏出來又看了幾遍,信裡說家中一切安好,今年沒采摘茶葉,所以只能先給她拿些去年的秋茶,新染坊生意不錯,又說哪個侄子成了親,哪個侄女嫁了人……
看着看着溫氏就紅了眼圈,在嫁入葉家前十五年,她從來沒有離開過揚州,聞着紙上淡淡的茶香都能勾起她的思鄉之情。雖然想念,她也知足,畢竟現在書信往來的明顯多了,而且也親眼見到了三哥和幾個侄子,明年春天還有人來秦州這邊,比以前可強多了。
書信最後寫着去了林之桃的家中,但是並沒有她的任何音訊,看到“林之桃”這三個字,溫氏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名字還是她給起的,一直以來都把那孩子當半個女兒來養,不相信她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知道小兒子在查當初那件事,溫氏沒有阻攔,她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把到貨的油桶搬到墨房,葉靜寧又去墨房後面的房子察看了一番,這裡裝的全是收起來的幹藥材,靜客當時走的着急,就一直放着沒賣,好再秦州這地方四季都乾的要命,根本不用擔心受潮的問題。
葉靜客在京城的鋪子開張之後,賣掉的一水都是毛皮,藥材和香料看的人多,但是沒有人買。這兩樣東西價格較貴,一般人買不起,即便想買,大家也會選老字號的大店鋪去買,雖然貴一點,但是保證是真貨。這家店鋪是新開的不說,臉又生,聽說是秦州人,萬一掏百十來兩銀子買個假的,這幾個人騙了銀子跑了,他們都沒有找人。
毛皮就不一樣了,懂行的人多,也好鑑別,大冷天有閒錢的便忍不住想要買個一張兩張回去,給老的做個護膝或者給孩子做個襖子都是不錯的。
爲了方便,葉靜客到了京城一向以男裝示人,即便這樣,臉還是那張臉,不過是從一個好看的姑娘變成了一個俊俏的小子,所以她在鋪子的時候也有不少人打聽她沒有婚配,大有給她介紹姑娘的架勢。這個熱情勁兒葉靜客有些招架不住,所以等那倆夥計差不多能獨當一面了,她也就不用整天在鋪子裡看着了。
自從那日一起吃了飯,沈靈找過葉靜客兩次,這姑娘見她女扮男裝,羨慕的不行,說有機會一定嘗試一番。葉靜客以爲她這樣出生在高門大院的女孩行事都是中規中矩的,剛見面時看沈靈連聲音都是一個大小,她不自覺都規矩了許多,倒是沒想到她對外面也那麼渴望,聽自己說路上的那些見聞,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雖然渴望,但是沈靈畢竟是大家族養出來的孩子,有些東西她知道自己這輩子也就只有羨慕的份。身上的綾羅綢緞和得體的飾品將她緊緊的束縛住,一輩子只能按照爹孃選的路走,所以雖然僅僅見過幾次,她就像是把葉靜客當成了寄託一般。
今天天氣不錯,風也不大,是個難得的好天,沈靈帶着葉靜客去了一家玉器店鋪,讓她挑個喜歡的,看樣子是想當做禮物送給她。葉靜客回想了一下,好似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跟沈靈說起過不愛金銀更喜歡玉石,當時只是一句帶過,沒想到被她記在心裡了,這姑娘真是可心。
這家玉器店很大,應該在京城都排的上名號的, 只看進去的客人非富即貴就知道里面的東西不錯。她目光在一對綠色的玉鐲上面停留了片刻,立刻有夥計過來殷勤的介紹,說是上好的祖母綠,一對鐲子只要一千兩銀子,葉靜客不由得咂舌,這種程度的玉她空間裡有也不少,很多甚至比這成色還好,看來她之前在秦州的時候沒把那些玉賣了是對的,在京城這價格明顯更高。
這裡一樓是各種首飾,二樓是玉器擺件,三樓四樓都是些珍品,自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的,能上去看的人寥寥無幾。見葉靜客瞧的仔細,但是沒相中的,沈靈問她要不要去樓上看看,這裡是沈家的產業,她能做主。
葉靜客搖頭,她來這裡有兩個目的,一個是開開眼界,另外一個探探京城這些玉器飾品的價格,目的已經達到,上去即便是相中了什麼,那麼貴重她自然也不能讓沈靈破費,沒必要再浪費時間。
倆人出去便找了個地方吃東西,下午坐着轎子去城外的寺廟,婚事沈靈無法自己做主,只能求佛祖保佑她能找個脾氣和的來的,至於其他她無所求。
遠遠的看到山上的廟門,兩個人下了轎子,看到這條上山的路上密密麻麻的人,葉靜客就覺得頭皮發麻,剛要邁步踏上石階,前面不遠處突然起了一陣騷亂,人羣呼啦一下向左右避開,葉靜客看到有一個年輕的婦人倒在地上,渾身抽搐。
這個時候上山的多是女眷,第一次看到這種嚇人的清醒,一個個嚇的花容失色,更有甚者尖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