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府西面的一個院子裡,楚二夫人李氏正恨恨地看着那一碟黃金糕,吩咐道,“去,把這勞什子黃金糕拿去喂滾兒。”
滾兒是李氏養的一隻寵物貓。
楚二爺楚令安趕緊說道,“娘莫糟蹋東西,娘不要,我要,連三嬸兒都說大嫂的手藝堪比御廚。”
李氏用食指點了一下他,嗔怪道,“沒出息,這點子破東西就把你收買了。”
楚令安無奈道,“娘,你就聽聽兒子的勸吧,這府裡你把人都得罪光了,別再跟大嫂把關係弄得太僵。那樣,爺爺會更不待見你,爹也會更生氣。奶奶過逝前,給了咱們這一房不少私房,前些年爺爺也由着娘弄了不少。兒子估摸着,娘手裡的錢物,不下五萬兩銀子,夠了。咱們這一房分出去,再加上分家的錢,日子不會難過了。”
楚令安七歲後就被老侯爺接去外院,雖然老爺子自己沒有天天親自教導,但也請了好西席來教這個孫子。他不敢讓兒子和兒媳把孫子教壞了,那樣二房就徹底完了。
楚令安功課不好,連個秀才都沒中,上年楚三老爺纔在御林軍中給他謀了個差事。他雖然不像楚令宣那樣有本事,但中規中矩,做事也比較沉穩,也沒有多少歪心思,所以老侯爺還是非常喜歡這個孫子的。
李氏最不愛聽兒子這個調調,也不高興兒子沒有上進心,跟他老子一樣。她冷哼道,“分出去還不會難過?分出去了,咱們就是永安侯府的旁枝,你爹連個實缺都沒有,你也只是個七品小官,咱們這一房就徹底沒落下來了。”
李氏一想到自己搬出侯府,心裡就像針扎一樣難受。當初嫁來侯府,還是她用了點手段,從她姐姐手裡謀來的。男人是殘疾有什麼關係,她嫁進了侯府,是侯府的少奶奶,地位在那裡,這纔是最重要的。
後來大房出了事,她心裡樂開了花,明面上巴結好榮昭公主,私下裡在侯府混水摸魚,弄了不少好處。幾年後,看見榮昭沒有生育,楚令宣不敢回京城,生個女兒還被弄傻了,她又想到了更深一步。
她的眼裡沉了沉,說道,“都是老爺子偏心,華昌多事,兒媳婦服侍公婆,本就天經地義,卻被他們鬧沒了。陳氏若進了公主府,肯定比當初的馬氏還慘,別說生孩子,八成命都保不住。”她肉痛的臉都有些抽搐,又道,“可惜了……若是榮昭公主生不出兒子,再讓令宣生不出兒子,那你大伯的爵位就是你的了。你承了爵,我們就……”
“娘糊塗!”楚令安喝道,他起身去窗邊看看,見沒有外人,才放下心,又坐過去小聲說道,“娘,你趕緊把這個糊塗想法掐斷了。這話若是傳出去,爺爺,大房,三房,榮昭公主,他們都不會放過你,不會放過咱們這一房。”
兒子的緊張樣子把李氏逗笑了,她說道,“看你這點子出息,幾句話就嚇成這樣,還怎麼幹大事?”又笑道,“不知道陳氏看到我給她的紅包,會氣成什麼樣!哼,我就是瞧不上她。一個知府的私生女,不知道孝順公婆,不知道把小姑哄好,也只值這麼點銀子。”
楚令安聽說他娘只給了陳阿福二十兩銀子,直嘆氣,說道,“若我爹知道娘這樣,定會氣得一年不登這個門。”
李氏說道,“放心,陳氏不敢說出來。長輩給她二十兩銀子當見面禮,明顯是瞧不上她,在打她的臉,她也不好意思說出來打自己的臉……”
傍晚,楚令宣回了竹軒,兩人又一起去安榮堂吃飯。除了年節,楚家人平時都在自己房裡吃飯,但今天是新人認親,所以晚飯會在這裡吃。
楚華一家在安榮堂裡玩了一天。楚華十歲就跟楚三夫人一起生活,兩人的感情非常好,似母女,又似姐妹。
男人們在廳屋說話,女人們在西側屋。楚三夫人坐在羅漢牀上,懷裡抱着恆哥兒在逗弄。陳阿福去了,她又招手把陳阿福叫去身邊坐下,幾人說笑着。
李氏則跟楚珍一起低聲說笑,兩個庶女傻坐着,楚令奇的媳婦宋氏站在李氏身後服侍。
李氏一會兒說要喝茶,一會兒說要吃果子,一會兒又說肩膀痛,忙得宋氏團團轉。她們好像說好了似的,只宋氏一個人忙,下人們都傻站着不動。
末了,李氏滿意地跟楚三夫人笑道,“令奇媳婦賢惠,一進門就知道服侍婆婆,禮讓小姑,是個伶俐的好孩子。”
楚三夫人喝了一口茶笑道,“我都不知道該信二嫂哪句話了,前幾天你還抱怨令奇媳婦像個棒槌,扎一下動一下,現在又說她伶俐了?”
兩句話把李氏說得臉通紅,想反駁又不敢,訕訕道,“那是玩笑話,弟妹還當真了。”
楚三夫人又笑道,“哎喲,我這個老實,人家說啥就信啥。不過,我記得咱們婆婆活着時可是遠近聞名的慈善人,從來不讓兒媳立規矩,總說兒媳婦也是爹孃疼惜着長大的。府裡有這麼多下人,難不成供着下人把兒媳婦當奴才?”又無比真城地說道,“二嫂,我如今在管着這個家,若有那奴大欺主,二嫂支使不動的下人,二嫂跟我說,我馬上把他們賣出去。”
這話不僅讓宋氏紅了臉,也讓李氏身後的幾個下人嚇得一哆嗦。
兩個人的戰鬥力就不是一個等級,一個是蚊子,一個是大象。李氏完敗,還不敢說話,只得低頭喝茶裝傻。
看了熱鬧的楚華笑得眉眼彎彎,悄悄跟陳阿福耳語,“若李氏敢欺負大嫂,大嫂別客氣,三嬸兒會幫着你。”
陳阿福笑着點點頭。她只在這裡住半個月,不想多事。但若李氏做過分了,她肯定不會由着她。
飯擺在二進的花廳,男人一桌,婦人孩子一桌。
宋氏站在李氏身後服侍,給李氏夾了菜,舀了飯,楚三夫人又說話了,“令奇媳婦坐下吃飯吧,要孝敬婆婆,或是揉搓媳婦,回二房怎麼樣都行。在我這裡,我看着奴才站着發呆,主子忙得停不下來,就忍不住想收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