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六日,楚令宣帶着幾個證人去了京城。付總兵知道陳世英出了事,很給面子地給了楚令宣足夠的方便。
今天,陳阿福要去給陳阿滿添妝,因爲阿滿明天就會啓程去京城待嫁,將於冬月三十嫁入楊家。
頭一天陳阿福就幫大寶和阿祿請了假。他們兩個跟陳阿滿的關係都好,想去玩一天。他們兩個不上學了,楚令智小朋友也跟着放假,一起去玩。
巳時,陳阿福帶着家裡所有的孩子和動物之家去了陳實家。
這個月初,陳實和張氏就來跟陳阿福借了一百兩銀子,說是給陳阿滿的壓箱銀子,年底陳實分紅後歸還。還說,他們會在京城租個四合院,給阿滿待嫁。本來楊明遠想給他們一個宅子讓阿滿在那裡待嫁,陳實不願意,說哪裡有在女婿家待嫁閨女的道理。
陳阿福想着自己在京城有個三進宅子,讓他們住去那裡,省錢又好看。
陳實和和張氏喜極,不停地感謝着陳阿福。
陳阿福笑道,“都是親戚,別那麼客氣。阿玉能幹,阿堂好學,阿滿孝順,三叔三嬸的好日子在後頭。”
張氏大樂道,“阿彌陀佛,嬸子借你的吉言。”
張氏穿的是陳阿福兩年前送她的綢子衣裳,洗得已經發白了,頭上戴的也是陳阿福那時送她的銀簪子,還沒有胡氏穿戴好。陳實因爲是酒樓的掌櫃,倒是穿得光鮮。兩個人一比,像是張氏比陳實大了好幾歲。
現在,張氏不僅恨胡氏,對陳老太和陳業也是一肚子怨言。
他們三房掙的錢的確比大房多得多,但他們的花銷也大得多。說他們多有錢,卻還拉着饑荒。大房說自己如何窮,卻不停地買田買地,還要錢買了房子。
因爲二房有個陳阿福,大房不敢惹,還要巴結。又因爲陳名悄悄給了一百兩銀子的私房錢,大房就覺得陳名比陳實大方得多,對二房更是尊重有加。大房對三房卻沒有對二房那麼客氣,一家子擡嘴來吃來住沒覺得有任何不妥。特別是胡氏,一副就該吃他們的嘴臉。
因爲這些,張氏跟陳實沒少拌嘴。
還好大房終於在府城有了自己的院子,前幾日來府城後,沒有住在三房,而是住在自己的家裡。
陳阿福他們坐的馬車還沒到那個衚衕口,就看到陳阿堂正領着陳大虎站在那裡等着。看到楚家的車馬來了,陳阿堂讓陳大虎跑回家報信,他則鑽上了阿祿幾個小子坐的馬車。
馬車來到門口,陳實和張氏、阿玉已經在門口迎接來了。阿玉專程回來接阿滿,明天阿滿和張氏會一起去京城。等到二十五日,陳實再帶着阿堂去京城。
陳阿福一家是陳實家絕對的貴客,他們打着哈哈把貴客迎進門。不止陳實一家人,連客人們都躬身問好。
今天陳家的客人很多,大房、二房已經來了,還有一些府城的客人,以及張氏的孃家人,連胡老五和他媳婦都來了。
前些天,大房和二房都搬進了自己的新家,還請了客。因爲陳阿福忙碌陳世英的事情,只送了禮,人沒去。只要陳名和王氏住在新家,阿祿也會回家住。
爲了怕人叨擾陳阿福的清靜,陳實和張氏在東廂專門收拾出一間房給陳阿福一家歇息。
陳阿福讓兩個媽媽抱着一對雙和李軒去了那間房,她則帶着阿祿幾個孩子去給陳阿滿添妝。
因爲陳阿福一直喜歡陳阿滿,又跟楊家關係好,所以添妝的手筆比較大。兩匹錦緞,兩牀七彩織綿緞被面,兩根赤金釵,五十兩銀子。當然,這只是給陳阿滿的添妝銀子,恭賀楊家的禮可大得多,會由在京城的羅管事代表楚令宣夫妻送。
阿祿和大寶、楚令嫣、楚令智也各添了二兩銀子,羅媽媽代羅家添了十兩銀子。
陳阿滿穿着桃紅半臂,水紅長裙,稚嫩清秀的臉上,滿是嬌羞和幸福。
她臉蛋紅紅地道了謝。
張氏更是笑眯了眼睛,誇張地說道,“哎喲喲,三叔三嬸承阿福的情了。”又低頭對幾個孩子說,“謝謝你們,大戶人家的哥兒姐兒,還專程來給我家阿滿添妝,有面子呢。”
胡氏見陳阿福一來,就拉着陳阿菊跟進去看她添的妝。
看到那麼多好東西,還有五個十兩的大銀錠子,胡氏的眼睛都快拔不出來。她咯咯笑道,“阿福就是大方,連幾個孩子都拿這麼多。阿菊,你要學學阿滿,把你阿福姐巴結好,她漏漏手指,就夠你過活一輩子的了。”
這話說得也太粗鄙和露骨了,氣得張氏和陳阿滿紅了臉。認吧,就坐實了他們爲了錢財巴結陳阿福。不認吧,又怕拂了陳阿福的好意。
陳阿福皺了皺眉,忙說道,“我和阿滿是姐妹情深,沒有巴結這一說。”
陳老太也跟進來了,罵胡氏道,“你這臭娘們,不會說話別說話,丟人現眼。”又笑着對陳阿福說道,“阿福別笑話你大伯孃,她就是個粗婦。”
陳阿福也不好說什麼。她今天想放鬆一下心情,跟陳阿滿清清靜靜說說話,但屋裡鬧哄哄的人特別多。許多不認識的人都偷偷拿眼睛瞄着她和楚小姑娘,還有幾個婦人沒話找話跟她攀着關係,她只得起身牽着楚含嫣去了自己的小屋。
胡氏又拉着陳阿菊跟着進小屋,被羅媽媽擋在了外面,她們眼巴巴地看着陳阿福幾人和王氏走了屋。
陳阿菊本來從心裡一直不太服氣陳阿福,又被老孃硬拉着死皮賴臉地跟着陳阿福轉,已經大傷自尊,這又被人擋在了外面,氣得眼圈都紅了,使勁掙脫胡氏的手走開了。
胡氏也氣着了,跑過去跟老太太告狀道,“那張氏真是狗眼看人低,單獨給阿福準備了一間房,卻沒有單獨給婆婆準備一間房。”
陳老太罵道,“這就是老三媳婦會做人。阿福現在是貴人,又帶着那麼嬌氣的哥兒,姐兒,自然要清靜。我老婆子就一個鄉下婆子,要那單獨的房子能登仙?老三家日子好過,不單是我三兒精明,還因爲娶了個懂得眉眼高低會謀劃的好媳婦。哎喲,我可憐的大兒,爲兄弟們付出的最多,怎麼娶了你這個蠢娘們。又貪心又沒成算,蠢得要命。”她用手指了指正在遠處跟人說笑的胡老五,說道,“你跟胡老五還是親姐弟,若是把胡老五的精明學到哪怕一分,你家裡也不會過成這樣。大兒家好過了,老孃早去二房享福了……”
胡氏被罵得很委屈,她現在已經識時務多了好不好。知道陳阿福是惹不起的,當着揹着都不敢再說陳阿福的是非,連王氏她都敬着。她是大嫂,她男人養大了兩個弟弟,難不成兩個弟妹全都要讓她供着?
現在已經是冬月中旬,天還不是很冷,陽光明媚。到目前爲止,今年還沒下過雪,這在以往是沒有的。幾個孩子和動物之家在院子裡玩鬧着,讓屋裡的李軒十分眼饞,也鬧着要出去。
陳阿福便把他牽了出去,專門交待阿堂和阿祿,把他帶好,不能讓人嚇着。
開始吃席了。
陳阿福這個屋子單開了一桌,只陳阿福、王氏帶着幾個孩子在這裡吃。看得出來,最精華的吃食都堆在了這一桌,最精緻的盤碟也擺了出來。
雖然陳實一家不這樣對陳阿福推崇有加,陳阿福對他們的印象也不會差了。但是,如此被尊重,陳阿福的心裡無疑極是高興。王氏更是高興,覺得他們記情,也給陳名長臉。
胡氏還想拉着陳阿菊進來吃飯,又被下人擋了,陳阿福和王氏都裝作沒聽見。
胡氏現在不僅自己極力討好着陳阿福,還讓陳阿菊討好陳阿福。在她看來,陳阿滿得了那門貴親,都是因爲陳阿福的緣故。陳阿福還添了這麼多妝,若放在鄉下人家,能過一輩子。跟陳阿福把關係搞好了,怎麼都不吃虧。
陳阿福很無奈,娘蠢了,把孩子也耽誤了。陳阿菊現在勤快多了,就是性子還有些彆扭。若老孃靠譜些,憑着逐漸強大起來的家族,以後日子不會難過。還好高氏聰明,人也拎得清,大虎和大丫、大龍不會像陳阿菊這樣被耽誤。
飯後,王氏又抱着羽哥兒和明哥兒逗了逗,跟陳大寶香親了一陣,陳阿福就要走了。
本來他們是準備吃完晚飯再走,但幾個孩子玩得出了一身汗,雖然用乾布擦了,還是想回去沐浴,以防得病。再加上胡氏時不時地牽着陳阿菊來套近乎,陳阿菊又一臉的不樂意,讓人看得心煩。
王氏見陳阿福要走,說道,“阿福就去我們的新宅子看看,讓孩子們在我家洗澡,玩到吃了晚飯再回去。”
陳阿福早就想去他們家玩玩,點頭同意。
他們跟陳實家人告辭,便走了。陳名沒走,他要留在這裡幫着待客。
看胡氏又拉着陳阿菊想跟去,王氏笑道,“大嫂,你該在這裡幫着待待客,再學學怎樣嫁閨女。”
胡氏道,“我都嫁過一個閨女了,還用學?”
王氏笑道,“嫁阿蘭的時候大嫂家就是個泥腿子,現在可是地主、東家了,咋能一樣。”
送客的張氏也笑留胡氏道,“是啊,阿菊以後也不會找泥腿子,大嫂也該讓她學學如何跟城裡人打交道。”
胡氏聽了,才罷。
王氏看到一臉羨慕的阿堂和大虎,笑道,“大虎就跟着我們一起去玩吧。大伯大嫂晚上回家的時候,繞道去我家接他。阿堂就算了,今天你也要待客。”
這裡離陳名家的宅子比較近,坐馬車不到一刻鐘就到了。
這是個曲型的三進宅子。位置也比較好,鬧中取靜,出了衚衕就是熱鬧的北街。
院子比較大,栽着樹木花草,前院有造了型的假山石,後院還有一個小亭子,重新粉過,顯得房子更新。在定州府也要比較富餘的人家才住的起。
陳阿福參觀了一圈,笑着點點頭,說不錯,即使以後阿祿娶媳婦,也夠住了。
王氏笑道,“我們住進來的第一天,你爹還說,在定州府有這麼一個大院子,他原來做夢都不敢想,他是享了阿福的福了。”
衆人進了上房西屋,讓穆嬸領着人燒了水,給那幾個小子洗了澡。除了楚小姑娘和兩個小小子在房裡睡覺,做爲主人的阿祿又領着另幾個小子去後院玩。
這裡沒外人,王氏又問了陳世英的情況,陳阿福怕她擔心,只泛泛講了幾句,還讓她放心。
王氏又說,幾天後,陳名和她會帶着阿祿跟着陳實父子去京城,既是給阿滿送嫁,也可以在京城開開眼界。
陳阿福說道,“你們也別在京城玩太久,早些回來。臘月中旬我們就要回京城侯府,但我不想帶大寶回去。侯府二房有些人對我不太友善,大寶敏感,又心思重,我不願意他受委屈。爹孃回來後就住去參將府,大寶不至於太寂寞,我也放心。”
過年了,陳阿福必須要帶着兒女跟老侯爺回京城侯府團聚。這不止因爲過年必須全家團聚,也因爲要帶楚家長房嫡孫去祠堂拜祖先,更因爲錦囊的暗示。很可能在今年的臘月、明年的正月和二月,這三個月中會有關乎楚家命運的大事發生。
他們卻不能帶大寶回去。雖然陳阿福非常不捨,但爲了大寶的安全,必須這樣做。
她怕大寶孤單,又爲了他的絕對安全,只得請陳名一家陪他在參將府過年。
本來,她可以等到臘月底,和楚令宣一道回京城。但老和尚說“歲末雪急”,老侯爺怕走得太晚天氣不好,老少容易在路上出事。現在河道已經封了,只能坐馬車回去。再說,她也擔心在京城的陳世英。
王氏吃驚道,“大寶那孩子心思重,你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他能願意嗎?”
陳阿福嘆道,“他肯定不願意了,只得好好開解開解他。等我把侯府的關係理順了,再帶他回去。”
王氏道,“那你要把他哄好了再走。”
陳阿福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