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旺並沒有指望來福真的能夠從山林里弄回野雞來,一隻看起來發育不良半大的小黃狗,能夠瞎貓逮着死耗子弄回一隻兩隻野雞,已經算是中大獎了。還能將大獎當飯吃?
看着天亮了,來旺準備回去翻一些東西過來。家裡牀鋪上的棉絮雖然肯定是淋透了,但是弄出來曬乾了,還是可以繼續用的。最爲重要的是,家裡米罐裡還有百十斤米,放在牆角邊,也許沒有被壓到。而且米罐子上有蓋子,不會被雨淋到。翻出來,大半個月的伙食就解決了。最爲重要的是,牀板下還藏了二百塊錢,是準備用來過年用的。上一次賠桂花那個老搔婆家的雞錢,來旺愣是捏着不拿出來,這一次竟然成了來旺的救命錢。還有,還有幾件破舊衣服能夠翻出來最好。嗯,還有那些鐵鍋子也要翻出來。雖然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但是沒有的話,還不是要掏錢去買?
走出山神廟沒多遠,便看到一大羣人在自家房子翻個不停,慌忙拔腿便跑。倒不是擔心他們拿了自家的東西,趙家屯還沒有哪一個人能夠拉得下臉在這種時候落進下石。真要有人做得出來,也有一大堆的人阻止。關鍵的是,沒有人知道來旺沒在下面,那麼他們翻找的時候,肯定就是以救人爲主,那些罈罈罐罐的可就顧不上了。
一口鐵鍋子被人扔了出來,來旺三步並兩步連滾帶着爬好容易才接住。
“別扔了!別扔了!誰再扔爛我的傢伙什,我可是要找你們賠!”
“你懂個屁!是人重要?還是東西重要?”趙樹良的話只說了一半,就卡在了那裡,“你個短命的孩子,你還沒死啊?”
“你都沒死,我死什麼死?”來旺笑道。
“你個要短命鬼,你沒死也不說一聲,害得我們折騰半天。”寡婦清將手中的幾塊磚頭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上的泥沙。
“昨天晚上倒的時候,還下着大雨呢。我跟誰說去?”來旺說道。
“那你昨天晚上在哪裡過的夜?”寡婦清問道。
“我倒是想到你那裡過夜,關鍵是你能讓我進屋麼?所以,沒辦法,就只好到山神廟睡了一晚。”來旺將昨天晚上的事情輕描淡寫的說了說。
“你也是死人。趙家屯這麼多戶人家,就沒一家能夠容得下你?那山神廟比你家的老房子也好不到哪裡去。你要是被壓在山神廟裡,倒是省了口棺材。連安葬都省了。”趙三德說道。
趙生財將手中的東西扔下,便準備悄悄地離開,卻被眼尖的寡婦清一眼看到。
“哎哎,生財書記,你可不能走了。來旺家又遭了災,你作爲一個村支書,不能什麼表示都沒有吧?再說了,當初來旺家的救助金被你們村幹部截留了。現在人家又遭災了,你們是不是該將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寡婦清拖住趙生財不准他走。
“你拉住我沒用。這事情我一個人說了不算。得村委研究決定。”趙生財說道。
“呵呵,你這話唬誰啊?一渡水村有誰不知道,在一渡水你趙大麻子的話就等於一渡水村委的意見?不過,今天我將話撂在這裡了,你若是這一次還敢欺負來旺這沒爹沒孃的孩子,你就別怪我將這事情捅到鎮上去。鎮上不行,我就捅到縣裡去。我去上訪,我就不信,你一個村支書還能把天給遮了。”寡婦清是見過世面的,可不會被趙生財兩句話唬住。
趙生財倒是頭痛了。這事情要是捅上去,他麻煩可就大了。當初縣裡可是撥了錢下來的。只是這錢沒有到來旺手裡頭去,而且到了自己婆娘手裡,雖然也拿出一部分給村幹部們分了,還拿出一部分請鎮上的幹部吃了酒。結果只是拿了幾千塊,用來旺家老房子的磚頭,胡亂砌了一棟危房出來。沒想到這一場暴雨下來,房子又塌了。雖然上面不一定記得幾年前的時候,但是真要是有人將這事情捅出去,自己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
“來旺家的事情,你摻和個什?難道你跟着後生伢子有什麼裙帶關係?”趙生財想將水蹚渾了。
“趙大麻子你說話跟放屁一樣,信不信我將你的嘴巴給撕爛!”寡婦清兇狠狠地說道。
寡婦清的眼神令趙生財有些發顫,想當初,來喜剛死的時候,村裡人爺們可沒少打這一渡水最美麗少婦的主意。趙生財也是其中的一個。但是寡婦清跟一般的女人不一樣,別看她平時說話很豪放似的,實際上這個女子剛烈得很。想當初,趙生財趁着晚上藉着支書的身份進了寡婦清的門,剛準備動手動腳的時候,這婆娘下手可真夠狠辣,一腳便踢在趙生財的下體,愣是讓趙生財一兩個月沒挺起來。趙生財現在想起來,還有些渾身冒冷汗。
“我這不是跟你開個玩笑麼?其實吧。這娃子也不錯。你何碧清要是讓他進了門,以後不有個照應麼?”趙生財說道。
“我讓誰進門是我的事。你瞎艹什麼心?你要是還敢打什麼主意,你信不信我直接把你給閹了!你別瞎攪合。先說說來旺家這事情怎麼解決哩?”寡婦清這一次下了決心要替來旺出頭。
這個時候,趙家屯的人都已經停下沒有再去翻動那一堆破爛的磚瓦,反正來旺家平時就是敞開了門也不會進賊,估計底下也不會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倒是來旺一個人依然在那裡翻動着。沒一會功夫,來旺從廢墟堆裡翻出一口有些癟的鍋子出來,小心的放到一邊。
“你翻那爛玩意兒有啥子用哦。何碧清在哪兒幫你爭理,你鬼娃子到這裡翻麼子鬼。政斧要是能夠給你賠點錢,你鬼娃子就能夠修新房子,到時候,全部買新的。”趙樹良將來旺放到地上的鍋子一腳踢得老遠,撞在石頭上哐當哐當的響。
“這房子又不是政斧拆的,是老天爺拆的,還能夠賠償?我那鍋子好容易翻出來了,你個老混蛋踢它幹麼子嘛!”來旺並沒有指望能夠得到任何施捨。
“你個蠢娃子懂個屁。你這種屬於自然災害,國家專門有救濟。上一回,你們家的救濟被村幹部給分了。不然,你們家的房子早就可以翻新了。這一次,差點沒將你個鬼娃子壓死。壓死的話,他趙生財趙大麻子就要給你填命。現在你沒有死,你家修房子,就要找大麻子。”趙樹良將又準備轉身去翻家中那唯一一罐大米的來旺拉了轉來。
來旺翻不成大米,只好轉過身來,“國家真的能夠給我賠錢?”
“真的。”趙三德也插話過來,“不過麻子書記肯定不敢將你家遭災的時候報上去。要是讓縣裡查出來,九八年雪災,麻子貪了救濟款的時候,麻子肯定要去坐牢。”
“孃的。麻子就不是個玩意兒。村裡的娘們被他禍害了多少?上面的救濟款也成了他們家的。不然他們家哪裡有錢修那麼好的洋樓?他們家又沒有出去打工的,也就是種了幾畝田,我就不相信他們家的田裡能夠種出黃金來。要是種田也能夠發財,我承包了這麼多畝田,我不早成李嘉誠了?”張開全在一邊嘟噥道。
張開全婆娘趙秀春在張開全腰間用力擰了一下,痛得張開全哇哇叫。
“我讓你多嘴!”趙秀春說道。張開全是個上門女婿,在莊裡多少會被排斥。趙秀春擔心丈夫管閒事,得罪地頭蛇,將來會被報復。
“話也說不得了?”張開全雖然嘟噥了一句,卻也沒有再說下去。
趙生財與何必清的官司倒是打清了,趙生財服了軟,“這事情你們放心,我肯定會去鎮裡給來旺這娃子爭取到救濟款。另外,我個人馬上拿出一筆錢出來先將來旺的生活安置好。如果來旺願意,可以先住到我家裡去,吃住在我家裡,等上面的救濟款下來,就着手給來旺家修房子。”
“你說到可要做到。來旺,你過來,趙大麻子答應了要給你去申請救濟款,將來爲你家修房子。你可記住了,他要是申請不來,你就到縣裡去,告他侵佔你們家救助款的事情。”何碧清將來旺叫到身邊。
“哎,清嫂子,多謝你了。”來旺人生之中第一次這麼認真的謝一個人,儘管話說完之後,餘光連帶又往寡婦清那將衣服撐得高高的胸脯溜達。總體上來說,還算得上是知好歹的。
趙生財被逼到了這份上,似乎也豪邁了不少,“對,來旺,等一下,跟我去我家吧。有我一口吃的,絕對不讓你餓着。”
“麻子叔啊,你給我搞到救濟款,我就知足了。你家還是算了。雖然你答應了,但是你家的主你做得了麼?”來旺嘿嘿笑道。趙生財別看在一渡水村搞得風生水起,在婆娘面前卻像個灰孫子似的。來旺真要是去了趙生財家,書記家肯定要鬧地震。趙生財婆娘胡秀蘭的生猛那可是在趙家屯裡出了名的。一渡水馬路消息傳說新婚夜就讓趙生財跪牀腳,據說是因爲趙生財幹那事的時候,走錯了門。胡秀蘭蠻勁一上來,直接將趙生財踢牀底下,一直跪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