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香兒推開院門,眨巴眨巴黑白分明的大眼兒,回頭瞅着院子裡。
楚安蓄着氣走了出來,他的個子長高了一點,可小孩子脾氣還是和以前一樣。
秀娘瞅着這倆小鬼頭,不覺的笑笑,她對着院裡的楚老爹和沈氏說叨了聲,然後就走了出來。
小香兒瞅了瞅楚安,又瞅了瞅秀娘,喏喏的喊了一聲,“嫂、嫂子。”
秀娘看了她一眼,笑笑的蹲下身子,對着她說叨,“咋了香兒?”
小香兒抿了抿小嘴,“嫂子,你、你還來麼?”
秀娘一笑,拎起手裡的空竹籃子,“咋不來麼,今兒嫂子不就來了麼,還給你和安子帶了些雞蛋呢,以後嫂子得空了就來看你們,香兒要乖乖的哦。”
小香兒聽着了,纔是彎了彎黑白分明的大眼兒,“嗯。”
楚安一臉的不以爲然,他哼了一聲,“又哄人哩,你前兒就這麼說來着,可到了今兒纔過來看我……看小香兒的。”
那前兒沈氏說叨着要帶楚安和小香兒走,他倆瞅着是不大願意的,雖說能和爹孃住那是好的很,可他倆過去了就要面對着文氏,就這點讓他們討厭得很。
秀娘當時聽着楚老爹的話幫着勸勸,就說了自個兒隔三岔五會去看他們的,這倆小鬼尋思着也成,才答應了和沈氏和楚老爹一塊過去住的。
本來麼,這老爹老孃要帶自個兒的兒子閨女一塊過活去,她這除了幫着說和說和還能幹啥麼,這楚老爹和沈氏是怕叫村裡人兒唸叨,說自個兒弄着一間老大的屋子了,可還叫着倆小的和楚戈秀娘他們擠着一塊,可是不地道的很。
秀娘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她張了張嘴兒,又回頭瞧了院子裡一眼,才小聲的說叨。
“嫂子這不忙麼,今兒說不定是嫂子最後一次來看你們了,過倆天興許還要趕鎮子去哩,安子,你打算就這麼板着臉對嫂子麼?”
楚安聽着了,這才扁着嘴,尋思着扯了下嘴。“嘻嘻”的着秀娘假笑了一下,完了就進院子裡了。
秀娘笑笑的搖了搖頭,她對小香兒說叨了一句。讓她回屋,然後自個兒就走了。
她這瞅着天還早,就拐了個彎,去了一趟李老頭的院子,那半個來月前。楚戈剛從李老頭院子里拉了大半洗衣板子回家,說叨着讓貴喜帶上,到周邊的鎮子村鄉里去吆喝吆喝,看看買賣的咋樣。
她這趟過去,主要就是看看李老頭把剩下的那半車料子造好了沒,然後就是瞅瞅院子裡的木料還夠不夠用了。要是缺着了,她明兒不就能和楚戈趕趟鎮子給他弄着一車來麼。
秀娘暗自琢磨了,等她和楚戈再拉上一車料子過來。那貴喜估摸着也該回村了,那時要是洗衣板子在外面走的好,他這茬不用等,趕好趁熱打鐵,再拉上一車出去……
“哎。妹子,妹子……”她這正想着。忽的聽着有人喊她。
“這兒……妹子這兒,我在這哩——”
秀娘知道是劉氏的聲兒了,她順着看過去,只見劉氏和幾個婆姨正窩在一棵大樹下,她起身端起洗衣盆,和那幾個婆姨說叨了倆句就朝她這邊過來了。
劉氏吃勁的緊跑了幾步,來到秀娘跟前喘了口氣,笑叨着,“哎妹子,你這,你咋到這來了。”
秀娘等着劉氏緩了緩氣,然後才和她一起往村東頭過去。
“六嫂,我這也是剛過來,給我公公婆婆送了些雞蛋。”
劉氏面上笑笑的,誇叨着秀娘好,知道孝敬公婆啥的,可心裡就念叨上了,這女子也是,那楚戈爹孃以前是咋對她的,這會兒還上趕着貼過去幹啥麼。
秀娘聽了劉氏的誇讚,心裡有些受之有愧,她這帶着些吃的來給楚老爹他們,一方面是想着盡兒媳婦的本分,但是另一方面,也是做給外人看的。
她是不想叫村裡人背地裡說叨她和楚戈,說他們夫妻倆剛和楚老爹沈氏分開過,私底下就不來往了,完了那些碎嘴婆子就又要開始編排啥了。
秀娘和劉氏說叨的走了一路,她忽的瞅着劉氏手裡的洗衣盆。
“六嫂,我瞧着你這不是洗衣服去了麼,咋會到旱池子這來哩。”
劉氏擺了下手,“嗨,我自個兒擱小溪兒那洗的好好的,就老高家那幾個婆姨瞅着了,死活拉着我嘮話來,我這是叫她們給拽着來的。”
秀娘笑笑的說了,“得了吧六嫂,你這要是不願去,誰還能拽的了你啊?”
劉氏瞅着她,笑叨的拍了她一下,“哎,你這女子,心裡知道就是幹啥說出來啊……哎,妹子,你家裡的那些個洗衣板子還有的剩麼,我這剛和老姐幾個說好要給她們弄着的。”
秀娘說着,“有啊,那些板子還在車上放着哩,六嫂你要拿着幾個,晚點了自個兒去取就是了,反正就在你家對面麼。”
劉氏屋子對面有塊空地,那是四面對着土坯,季老六瞅着就給弄了個棚子,把自家的老牛和板子車放到裡頭,反正那塊是沒人兒的主。
那前兒秀娘置辦了一輛馬車,劉氏就大方的說可以讓她把車拉到棚子裡,可她家對面就那麼點地兒,哪能裝的下倆只牛馬麼。
他們倆家瞅着,這牲口是沒辦法擠到棚子裡頭的,楚戈只能每次從李老頭那裡回來了,把板子車卸下來,將那些洗衣板子捆好留在車上,然後在把板子車推到棚子裡去,那棗紅馬就拉到家院子裡養着。
劉氏聽了笑叨着應了一聲,給秀娘說了個數,“妹子,那些洗衣板子的錢,今兒晚上我記給你拿着過去。”
秀娘笑着,“沒事六嫂,不急的,你出手了再給我也成麼。”
劉氏擺擺手,“那不成啊,你這也是要本錢的,再着說了,妹妹,你只可是幫我尋着個好活計,我咋能讓你先虧着哩。”
記得一月前,這秀娘妹子和她說了,自個兒現在不弄着二寶藤了,而是在搗騰着些洗衣板子,讓她暗着在村裡面探聽探聽,看看反響咋樣,有沒有人要,這秀娘妹子給了她個底價,然後就由着她買去,她自個兒加了多少,這秀娘妹子從來都不過問。
她這半個來月的,是買着幾個出去了,那前兒還叫着自個兒的弟弟捎些回孃家去看看,這一來二回的也賺了幾兩銀子,只是……
劉氏尋思着,瞅瞅路上,對着秀娘說了,“妹子,你那鋪面啥時能弄着好啊?”
秀娘對着她笑了笑,說叨着繼續往家裡走,“快了六嫂,我估摸着不出這個月,我和楚戈就能在鎮子上把鋪子弄着下來。”
劉氏嘆口氣,撇撇嘴說了,“唉,妹子啊你瞅瞅,我這想着正兒八經的做些買賣,可你非得叫我暗着來,弄着些彎彎繞繞的,這背地裡吆喝着買賣的,可真是彆扭啊。”
秀娘想着劉氏的性子直,暗地裡做買賣啥的是有些做不來,雖說她這些洗衣板子又不是啥見不得光的玩意,可是她想做的獨一份的買賣,最起碼剛開始要獨一份,所以現在就得先這樣慢慢的來,要不一開始就在村子裡嚷嚷的聲大,那到頭來反而不好,這要是叫有心人兒瞧了去了,他們也跟着做上,那她還做個啥麼。
那前兒楚戈去李老頭家拉洗衣板子,他都是拿着被單裹着的,還是天快黑下來的時候去的,爲的不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麼,最起碼在鋪子還沒弄好之前得這樣。
秀娘這樣想着,笑笑的對劉氏說,“六嫂,你再等倆天吧,到時我和楚戈去了鎮子,你就不用背地裡吆喝着買賣了,咱村裡這百十來戶的,我就都給你留着,你自個兒看着買賣就是了……不過,在這之前,你還是跟原來一樣,啥也別說,啥也別問。”
劉氏聽了沒再說啥,只是應了一聲,“知道了妹子,你老姐我記着了。”
其實就是秀娘不說,劉氏自個兒也不會再多嘴了,她可沒忘記自個兒原先是咋壞了秀孃的買賣的。
那前兒要不是因爲她嘴快,讓村裡人知道了秀娘在山上挖到了竹苗,還在鎮子上賣出了個好價錢,那大夥也不會一窩蜂的跑到山上挖去了。
不多時,臨近的幾個村子也開始搗騰竹苗了,這到鎮子上叫賣的人多了,那竹苗也就不值幾個錢了……
秀娘到了家院口,把籃子裡的幾件衣裳取出來拿給劉氏,剛在旱池子那塊時,她瞅着劉氏抱着好些衣裳,走的怪費勁兒的,就說叨着幫她拿了幾件。
劉氏接過衣服,和秀娘笑叨了倆句就回屋去了,還說着晚點了給送銀子過來。
秀娘看着在路口子上不好說叨,就先應着劉氏,然後就進屋去了。
“楚戈,我回來,剛我把雞蛋給公公婆婆送去了,那小香兒和安子還鬧彆扭哩,該明咱把他倆接過來住一陣……”
她這邊笑叨着邊往院子裡走,可等瞧着堂屋裡的人兒了,忽的倒是愣登住了。
秀娘尋思着,下意識的瞅着眼兒外面,剛她上土坡的時候,就瞅着一臉騾子車停在邊上,車後頭好像還放些啥。
她心裡咯噔一下,這貴喜不說了,要帶着那一車洗衣板子走完周遭的城鎮,不出意外的話,少說也得用二十來天的,可這才過着半個來月的,他咋就回來了,難不成,他把早先拉走的那車洗衣板子,又原數拉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