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手裡提着一個油紙包,裡面裝着些滷牛肉,他跟在三兒身後,有些擔心的問叨,“三兒哥,咱這下館子了,掌櫃的知道了,罵不罵咱啊……”
三兒咬着根竹籤,瞅了眼木子,他招了招手讓木子走近些,然後把胳膊搭在他的肩上,“木子,你知道掌櫃的幹啥讓你跟我出來麼?”
木子聽着搖了搖頭,摁理說,掌櫃的讓三兒去馬館找那個小掌櫃問事兒,那讓他一個人去就成了,幹啥還得讓他跟着哩。
三兒呵呵一笑,“哎,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明白,掌櫃的還不是看你小子不開竅,讓你跟着我出來走個過場,長長見識。”
木子這下就更不明白了,“下個館子就是,就是長見識了?”
三兒點頭應了一聲,可又搖搖頭,說了,“嗯……哎不對,這誰說的,這和客商下館子,你不透着股機靈,根本就辦不成事。”
“就像咱這回下館子,那是要去套那小掌櫃的話,掌櫃的讓你跟着來,就是要讓你看看,學學咋的和那些躉貨的掌櫃的打交道,再着了,咱這回下館子,又不是吃櫃上的,而是那小掌櫃哥們請的客。”
木子倆手扶着點三兒,看着他渾身的酒氣,走路都打晃了,“三兒,你說的我曉得了,可剛在酒館裡,就屬你和那小掌櫃是喝的歡情,我哪有插嘴的份兒啊。”
三兒靠着木子的肩膀撐着,勉強能自個兒走幾步,他笑着,“哎,木子,你還別說,你小子的酒量不錯。你瞧瞧,我倆腿走路都打結了,你還走得好好的,不過,你給哥尋個池子,哥還能給你扎個猛子哩,那水花鐵定老高了……”
木子使勁兒把三兒往上提了提,心裡嘀咕着,他哪有機會沾酒啊,還不都讓你和那小掌櫃把酒給喝完了。
三兒走得顛來顛去的。說話語無倫次,木子瞅着他一眼,嘆了口氣。帶着他往一邊的巷子裡去了。
木子心裡琢磨了,這掌櫃的(楚戈)興許早就料到會是這樣,所以才讓他跟過來,好讓他把三兒送回家去麼,反正三兒也把話問出來了。而他也是在場聽着,回去了誰說都一樣的。徔, 儚 。電‘紙;書
不過,雖說這三兒是喝醉酒了,可他還知道木子把他帶着往別的方向走了,他嘟囔着犟着倆條腿不動彈。
“哎,木子。你咋……嗝……咋帶着哥轉圈圈哩,咱得……嗝……咱還得回鋪子裡了……”
“三兒哥,我知道。咱這就回鋪子去,咱走這條近道,快着些。”
“嘿誒,木子,你小子夠機靈。知道哥走不動了,還帶着哥走近道。不錯不錯,咱走着……”
木子一路帶着三兒,好不容易把他送回家了,還給三兒的婆姨說了,這三兒是陪客商下館子才喝醉的,要不過會等三兒醒了,還不得被扒一層皮啊,他家的婆姨,可是鎮子有名的母老虎哩。
這三兒的婆姨給木子道了謝,拎着三兒的領子就拖回屋裡了,木子這茬眨了眨眼兒,想起他家柔柔弱弱的巧兒,忽的鬆了口氣,趕緊走了……
差不多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木子回到了楚家作坊,楚戈和秀娘倆人正坐在裡頭,他瞅着就要過去,可又讓人給拉住了。
他回頭瞅着一眼兒,只見王二和一個夥計站在前櫃,離着楚戈和秀娘那桌遠遠的。
“木子,你等會兒,先別過去。”
“王二,幹啥麼,我這是要給掌櫃的說事兒哩。”
“要不說你小子沒眼力勁兒哩,”王二忍不住擺了他一眼,“你沒看掌櫃的和秀娘嫂子倆人煩着呢麼。”
木子讓王二說了一句,才仔細的瞅了一眼,只見這秀娘和楚戈都是皺着個眉頭哩,努努嘴對王二說了,“吵架了?”
“哪啊就吵架了,他們小倆口好着咧,只是剛纔來了幾個老主顧,跟咱這下單子要貨,三個人合起來要二百來個哩。”
“哦,這好事兒啊,咱等着這麼些天總算是有人來要貨了。”
“唉,好是好啊,可咱不是沒料子嗎麼。”
木子聽了,呆愣愣的應了一聲,想到鎮子裡已經沒人給他們買賣木料了,他尋思一會又說了,“哎,王二,咱鎮子裡那幾家子不是說要先給銀子麼,我給秀娘嫂子說說,咱先拿上銀子找他們去。”
“行了行了,你別去,你說的這茬啊,人兒秀娘嫂子早就喊我去了,可你猜怎麼着,那幾家木行的木料,都叫園木行給收走了。”
“嘿,這、這園木行的,咋下手這麼快哩。”
王二咧了咧嘴,瞅了楚戈和秀娘一眼,小聲的對木子說了。
“哎,啥下手快啊,人兒園木行那邊是故意找咱的茬哩,我都打聽過了,這園木行是在北面山那裡拉木料的,早先還拉了四五車過來哩,他們趕在咱前面把鎮子裡的木料都收走了,那不是明擺着要讓咱沒辦法開工麼。”
“啥,還有這事兒啊!”
“可不,這茬我都不敢跟掌櫃的,和秀娘嫂子說。”
“嗯,雖說瞞着掌櫃的有些不地道,可咱還是別說的好,要不,咱這不成了給他們倆添堵了麼。”木子點了點頭說着,心裡很是贊同王二這個做法。
“木子。”
楚戈聽到前櫃有聲音,瞅過去瞧見木子回來了,就喊了他一聲。
“哎,掌、掌櫃的。”木子支吾的應了一聲,剛他才說着要瞞着楚戈,可這聽到楚戈的叫喚了,他倒有些不自在了。
王二看着木子這幅做賊心虛的樣兒,不滿的推了他一把,他倆剛纔又沒在說掌櫃的壞話,這小子怕啥麼。
楚戈看了木子一眼,問了,“木子,咋就你一個人回來了,三兒呢?”
木子瞅着楚戈。說三兒喝醉酒了,他就把他先送回家去了,“……我還跟他家婆姨說了,三兒是陪客人喝酒才喝醉的,哦對了,掌櫃的,三兒早先問了那個小掌櫃,原來這園木行許……”
楚戈打斷他的話,“木子,你不用說了。這事我已經知道了。”剛纔鋪子裡過來三個老主顧下單子要貨,他順過就問了這事。
木子愣登了一下,第一反應就是。得,三兒白灌自個兒倆壺燒酒了……
王二碰了碰木子,問叨是咋的回事,他也是剛回來沒多久,壓根就沒聽到那幾個主顧是咋和掌櫃的說的。
木子也就說了。原來這園木行一開始也是打着買二送一的幌子招攬客人的,不過只弄了兩天,後面就是說了,這些進板子的客商,只要進到二百兩的貨了,園木行就給那些客商免費造個大木櫃子。所以那些人才會跑到他們那裡去的。
王二聽到了,只得說園木行這招實在有些高,要知道。這園木行出的傢俱,平時可是有錢都求不來的。
不過,木子瞧見楚戈說話了,就大着膽子過去,對楚戈和秀娘說了。“掌櫃的,秀娘嫂子。咱接下來咋辦麼,咱這已經又老主顧回過頭來給咱下單子了,說不定明兒個還有好些過來哩,咱不能就這樣乾耗着啊。”
秀娘看了楚戈一眼,從袖子裡摸出一把鑰匙,“木子,你這來的正好,一會……”
“喲,大夥兒都在啊。”一句調笑的聲音從外面傳過來。
鋪子裡的人都看過去,只見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杵在門口,一臉鬍子拉碴,皮笑嘻嘻的就進來了。
王二瞅着他十分的反感,早些天要不是這老柺子胡咧咧,鎮子裡那幾家木行,也不會不買賣木料給他們了。
他沒好氣的說叨,“我說車老拐,你來幹啥!”
車老拐冷哼了一聲,“二小子,這間作坊是你主事兒的麼,不是的話就一邊站着去。”
“你說啥!”王二皺着眉頭,面帶怒氣的喊了一句,他雖說就二十三四,比車老拐要小的多,可那個頭是又高又壯的,咋的一生起氣來,還是挺能鎮得住人的。
車老拐瞧着了,心裡有些發憷,可嘴上還是硬着,“我說二小子,你、你別犯渾啊,我今兒又不是來找你的,你激動個啥……”
秀娘瞅了他一眼,把鑰匙又收回去了,尋思着對身邊的楚戈說了,“楚戈,車老拐是園木行的人,這回過來,許是沒啥好事,你不用給他啥好臉。”
楚戈小聲的應了一句,他走到前頭,“車老拐,你這麼說,今兒是來找我的了。”
車老拐笑着,“哎,當掌櫃的人就是不一樣啊,腦瓜子可是靈透啊。”
楚戈沒理會他的說笑,他沉着臉說了,“車老拐,你有啥事就說,我們鋪子還要做買賣哩。”
車老拐聽着了,撲哧一笑,指着楚戈的鋪面,“喲,就這冷清的模樣,還說要做買賣哩,我咋瞅着連一個人兒都沒有啊。”
王二挽起袖子,“車老拐,我看你是沒事來找事的,你快給我出去,我們鋪子不招呼你這種人!”
車老拐往鋪子裡縮了兩步,瞅着楚戈,“哎,我說,我說你這是咋當掌櫃的,你咋把你的夥計都管不了哩,你讓他出去,讓他出去。”
楚戈冷眼看着他,“你們園木行那麼大的一家店,不也管不住你這個夥計麼,還晃晃蕩蕩的跑到別人家鋪子裡來噁心人,你有啥臉說叨我哩,再着了,我的鋪子裡沒有夥計,全都是我的兄弟!”
秀娘也瞪着他,一拍桌子,“車老拐,你胡叫啥哩,就是要趕人出去,也是趕你出去!”
車老拐一頓,不明白這一屋子的人,咋那麼恨他哩,剛纔秀娘說叨那句話了,王二和櫃上的夥計都走上前來了。
他瞅着一愣,忙掏出一個信封,“哎,別別別,都別動啊,我可是來幫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