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一家小藥鋪子,秀娘提着竹籃子朝鎮門口走着,這奔着午時的日頭大着,她瞅着眼兒的站到牆根兒底下,躲進暗處好着乘涼。
她把個竹籃子擱着腳邊,過着眼兒算了一遍,加上剛纔那家,這前街大大小小的十來家藥鋪子都叫她給轉了個遍兒,可着沒一家是隨她願的。
秀娘嘆着口氣笑笑的,還是老話說的準,不怕貨比貨,就怕不識貨,得了,今兒也就這樣兒了,還是擱這兒等着楚戈好了。
這茬,打前兒過去一羅鍋老漢,正扛着一根木頭棍子吆喝着,他在棍兒頂上捆着了好些乾草,扎着了好幾條細繩,可着是箍的緊緊兒的。
再着把十幾串串兒的山楂葫蘆帶着上面兒,每串兒上有着十來個大紅果子,每個果子上都蘸着冰透透的糖衣,把個竹籤子都壓着彎彎的,走起路來一顛一顛兒的,可着饞人。
秀娘瞅着眼兒的,好麼上鎮子一回,給着小香兒和楚安帶些回去解解饞,也好着沒白來不是。
她小腳幾步追上去,“老伯,您先着等會兒。”
那羅鍋老漢看着年紀大了,可着耳頭好使的很,他聽着叫喚應了一聲兒,手壓着木頭棍子戳到地上,完着再給推着起來。
老漢轉着木棍回過身兒,瞧見自個兒身後站着一人兒,瞅着可是個清清秀秀的小媳婦兒。
他咧嘴笑着,“小嫂子,要糖葫蘆啊,我老漢造的糖葫蘆,糖衣一口嘎嘣脆,吃着嘴裡不黏牙,果子紅透個又大,酸中帶甜,還養麪皮兒咧。”
秀娘聽了笑笑的,“老伯,您剛吆喝的我都聽着了,您這可着多錢一串啊?”
老漢笑着,手伸到秀娘跟前,翹起大拇指和小拇指,“不貴,六文錢一串兒。”
秀娘算着說叨,“老伯,你給我拿四串兒,我給你二十文錢可好?”
老漢皺着個眉,還莫琢磨過味來,秀娘實着說叨,“老伯,您這六文錢一串兒,四串兒一共二十四文錢,我不少多,就少您四文錢的。”
老漢聽着哈哈一笑,“成啊,小嫂子算的精,我這也好說話,二十文就二十文。”說着他就從木棍上那一大摞的油紙上抽下一張來,先前秀娘瞅見了,以爲人兒那是綁着來墊肩的。
秀娘擱袖子裡摸銅子,笑着,“老伯,你給挑四個大紅果子,厚糖衣兒的。”
老漢把油紙鋪着手上,仰着頭盯着那十幾串串兒山楂葫蘆,呵呵笑着,“成,給你挑大個糖多的。”
等着秀娘把錢數的好了,老漢也把四串山楂葫蘆包紮實了,她遞着錢過去,“老伯,這是二十文錢,您過一遍。”
老漢用細繩兒繞過竹籤兒,在着後頭繫了個吊環,好叫秀娘提溜着,“小嫂子,你擱這兒提着……哎,小嫂子,那牆邊兒上的是你的籃籃不?”
秀娘接過油紙包,聽着老漢說的回過眼兒的,瞅着前兒有個男子,正蹲着地上撥弄她的竹籃子,完着提起來就走了,她忙着把錢塞給老漢,“哎,那就是我……老伯錢你先拿好了。”
老漢邊喊着話兒,邊過着眼兒錢數的,“嗨,數啥呀又不多錢的,小嫂子你快着去,別叫那偷兒跑了。”
秀娘提着衣裙小跑過去,可等着她近前兒了,倒是慢着下來了,她見着那男子一身兒長衫長褂,穿着像個有錢人,可着不是個偷兒,再着他拿起自個兒的竹籃子也不是要走,而是站着外頭底下好看個仔細。
那男子捧着竹籃子,擱太陽底下轉着瞧着,完着瞅見秀娘了,他笑着,“小嫂子見諒了,勞駕一句,這籃子藥草可是你的?”
秀娘瞅着這人兒不過三十來歲,儀表堂堂的,話說的還有點的文化味,估摸着是個買賣人,她沒有答腔,只是問叨着,“這大哥,你有啥事麼?”
那男子見着秀娘態度淡漠,只是一笑,“小嫂子莫疑,我乃是前過泰仁藥鋪的掌櫃的,鄙人姓田,剛從外邊回來,只是路過見着你這籃子幹物不錯,想着問個明細。”
秀娘想想的,泰然藥鋪?那不就是她最先進去的那家麼,完着那小夥計還給她兜藥膏來着,她瞅着人兒問叨着,“那田掌櫃想問個啥子?”
田掌櫃把個籃子先還給她,先着問叨,“聽小嫂子的話音,可是從上陽村過來的,我可記得,那邊可沒這好的乾貨。”
秀娘聽着上陽村,趕好想起早上和着楚戈爹孃那茬,她直着說叨,“我是打下陽村過來的,跟上陽村莫搭界(聯繫)。”
田掌櫃依着笑叨,“哦,原是下陽村的,那倒是蠻偏遠的。”
秀娘說着,“那也不會,僱着輛牲口拖車,莫個半天可着來回。”
田掌櫃瞅着她,“是啊,有車不累腳,那小嫂子,你這籃子乾菜花……”
秀娘見着田掌櫃拖着長音兒,好像叫不出個全名兒來,“乾菜花?你可着是要說黃花菜麼?”
田掌櫃的一笑,“對,你看這名字掛在我嘴邊就是說不出,小嫂子你這黃花菜,想着賣個甚價?”
秀娘聽着一頓,吸了下小巧的鼻子,瞅着跟前這男子,他咋就看走眼了,這人兒不是藥鋪掌櫃的麼,可着是要見天跟藥草打交道的,要不也不能薰着一身兒的藥味啊。
再着他一藥鋪掌櫃的,要是莫個十幾年的功底,也扛不起那老大的一家藥鋪啊。
尋思着會兒的,秀娘倒是笑了,她把個竹籃子挎到胳膊上,過手扶扶髮髻,心裡嘀咕着,敢情,這人兒問着仔細,可着瞧她是打鄉村裡來的,和着是想蒙她,把個藥草賣個乾貨的價兒,可着是個奸商。
她瞅着人兒也笑着,“田掌櫃和着是要用着黃花菜燉湯啊,那可着酸口開胃。”
田掌櫃聽着有苗頭,在一旁附和着,“是啊,這黃花菜消食利溼,有明目安神的功效,配以雞鴨,魚肉下湯皆可。”
秀娘笑叨,“可着還是你們鎮上的人兒會吃,好着田掌櫃,我這籃子乾貨正好是一斤一兩高高的,不帶那十幾個雞蛋,一共是五兩三錢的。”
田掌櫃頓着會兒,而後笑笑的,“小嫂子可是說笑呢,我有些聽不大明白。”
秀娘依着笑叨,“我可着是說笑咧,這籃子乾貨早先擱你那鋪子裡稱過了,和着是你那夥計目不識丁,不認的好貨,白瞎擱藥堆裡打磨那些年了,愣是不認得我這是啥玩意,硬把個清熱解毒的好藥草,說成是下湯的菜料,你說着可笑不?”
其實,這原先確是泰仁藥鋪的小夥計給她稱好的,人兒問着她多價兒賣呢,她說的整數一斤來好算賬,給着個四兩銀就成,可着沒想到是叫人兒給請着出去了。
完着她去了後面幾家都是這樣兒,有一家她纔要着個三兩銀子的都莫人兒要,現着想起來就作火,這玩意兒要收羅滿一籃子可着費勁兒,她心大的一下子給加個一兩上去。
現着是人兒掌櫃的親自把問的,人兒那店面大,藥草足着,買賣做得肯定廣,這田掌櫃的瞅着年紀不大,可着眼兒挺尖的,他可着是能瞅出個好壞來的。
再着早先的,她也去着滿街的藥鋪裡尋價了,她現着要的這價碼,可着是不貴的。
那田掌櫃聽着了,先是細着打量了她一番的,完着笑叨着,“這倒是我失禮了,那就按小嫂子這個價兒,把這籃子藥草送到我泰仁藥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