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叫外頭婆姨們說叨的羞面兒了,乾脆倆手竄到袖子裡,窩在那地上乾耗着,反正楚戈是她兒,他能拿自個兒怎麼着啊。
這會屋外頭的婆子嘮叨着沈氏,沒幾句就莫啥新鮮的了,有些個知得內情的就尋思着出了新話茬,連帶着把文氏也說叨開了。
“哎,你們還不知得吧,早先楚戈過着村來,可是他家那大嫂咕噥的。”
“喲,是麼,這咋回事啊?”
“那茬楚戈隨着老嬸子去了上陽村,他家那大嫂子不知擱哪喊來個神棍給一家子算命,說啥楚戈會衝着他們一家子,所以就給趕着回下陽村了。”
“喲,還有這事兒啊,那這會兒他們咋還過着下陽村來了,這老大家的啥意思麼?”
“誰知道啊,那老大家的聽說是擱大宅子裡出來的,嗯,許是住慣了大屋子,想着法的攆那老大的弟妹走,好着叫自個兒住的寬敞些。”
“嘖嘖嘖,那這會兒還有臉過着村來,還直賴着楚戈家裡啊。”
“可不麼,難怪叫那楚戈家的給擠兌到角角上了……”
文氏聽了本是不稀的理會,只是覺着坐在院裡,叫那些鄉下婆子指指點點的,就跟耍猴似的,她說着叫楚福給她挪了個身,好着背對着外頭。
“都別吵吵了!”
這茬不知打哪來了這一句,這屋院外頭一下子就收了聲兒了。
秀娘一頓,和楚戈倆倆瞅着眼兒,回過看向外頭。
沈氏聽着耳熟,那頭“嗖”的一下直了起來瞧着一眼的,等見着人兒了立刻起身笑着,“二叔公,您來了。”
這會兒院子口上的鄉里已經給讓出了條道。一個老漢在倆婆姨的攙扶下顛顛悠悠的出現了。
左右站着的人都動着嘴兒的喊着,“二叔公。”
那老漢抿着嘴,長鬚子花白着頭,雖說瞅着也有七老八十了,可那身子骨還算硬朗。
他聽着村裡人的喊了,從鼻子裡出着個聲就算是答應了,完着拄了個柺棍,慢慢兒的邁着步子走着。
瞧着大傢伙這恭敬樣,秀娘小莫聲的問叨楚戈,“這二叔公是誰啊。”
楚戈瞧着外頭一眼。趁着二叔公磨蹭這會兒,他先說叨着了,這二叔公是村裡的族親。細着算下來,合着每家每戶都沾親帶故的,就跟那捕魚撒下的網似的,反正就是輩分挺高的一個老頭就是了。
而且這二叔公早年裡還是村裡的老村長,處事方面公道的很。村裡人兒都很敬着他。
等着‘退休’後,他就搬到村尾去了,平時很少出來,一般村裡有個啥難解決的事,纔會請他來處理的。
楚戈說叨了,秀娘聽着點了點頭。回過瞅着那老漢,所以說,這二叔公的出現。不是他老人家出來遛彎,聽着這兒有動靜纔過來的,而是有誰過去把他給請來的。
二叔公進來院裡,一擺起手,倆旁扶着的婆姨就退到一邊了。
秀娘瞅着走了幾步上前。伸出手放在二叔公的胳膊下面,“二叔公。我來扶您老人家吧。”
二叔公斜眼看着秀娘一眼,點了點頭心裡嘀咕着,現着村裡那些年輕的小媳婦兒啊,那心氣都高高的,從來不愛搭理他這把老骨頭,好麼這女子還算機靈,有那麼些孝心,還知得來搭把手的。
他把胳膊搭在秀娘手上,“你是楚家老二的媳婦兒啊?”
秀娘順着他的腳程慢下步子,聽着話了,笑笑的應了聲兒。
沈氏見着主事的人兒來了,又哭叨着,“哎呦,二叔公唷,你可着來了,你可得給我評評理唷。”這二叔公最是老傳統,他咋會見着這兒子不養爹孃的事兒發生哩。
楚戈把手邊那把厚實的椅子搬過來,秀娘趕好扶着二叔公坐下。
二叔公把柺棍支着跟前兒,倆手搭着上頭,咳嗽了倆聲兒發話了,“這大過節的不擱家裡歡情着,咋都過着屋來吵吵哩,這都是啥事兒麼?”
“二叔公,這事兒是……”
“你給老孃閉嘴,老孃先說!”
本來二叔公看着秀孃的問話的,沈氏瞅着急忙開口,秀娘也不急的說叨了,只是退着後頭站在楚戈身旁。
沈氏忽的一瞪眼,對着秀娘喊叨,“你這小婆子,說啥哩!”
秀娘一臉無辜,“我剛着沒說啥啊!”
沈氏哼了一聲,“你嚇說,你剛着說了,‘惡人先告狀,可着有這事兒’,對不對!剛過着我身旁唸叨的!”
她說着這話了,屋裡院外的人兒都笑開了。
二叔公聽着敲了敲柺棍,維持了下秩序,瞅着沈氏一眼,這老大的人兒了,咋還叫個小娃給耍弄着哩。
他咳嗽了聲,“成了成了,楚福他娘,你是家婆你先說。”
沈氏氣的剜了秀娘一下,指着她看着二叔公說叨,“二叔公,這小賤婆子狐媚妖精,她把着家門不叫我住,還唆使着我兒,攥着倆間大屋連個落腳地兒都不留給我……”
二叔公皺了下眉頭,“楚福他娘,這老二媳婦兒也是自個兒的大小,你這做長輩兒的咋能這說話哩。”
沈氏直着叨叨,“二叔公,你不知得這小賤婆子有多氣人兒,剛着她還要和我掐架哩。”
二叔公抿了下嘴子,不想和沈氏說了,回過看着秀娘,“老二家的,你們真的有留着間大屋麼?”
楚戈說話了,“二叔公,那大屋,本着我和秀娘是要……”
二叔公咳嗽了一下,指着秀娘,“楚娃子,叫你媳婦兒說。”
秀娘知得二叔公打斷楚戈的話,那是怕他這直愣子嘴笨說差個啥的,那到時他就算有心想幫着自個兒都難了。
她瞅着二叔公說叨,“二叔公,本着那大屋楚戈是尋思着要辦下的,這不楚安和小香兒過幾年都大了麼,總不能叫着他倆一直和我們窩着一間不是。這事兒楚戈早些時候就留心着了,那茬他自個兒……唉,可等着楚戈蓄着些錢了,那大屋不叫着別人給接過手了麼。”
秀娘這樣說了,一來是給楚戈長臉,誇着他有情有義,自個兒過着穩定了還念着弟妹,二來就是哭窮了,說叨着自個兒尋買大屋是爲了楚安小香兒,那錢還是蓄了好久才湊齊的。
二叔公聽了點點頭。回過瞅着屋外頭,對着那些個鄉里問道,“那啥。柱子家那大屋,是叫誰給兜着了?”
有幾個知得事兒都開口說叨着,“二叔公,那柱子家的大屋前個兒就人兒給接過手了,就不道是誰。”
“哎。估摸着是他家鄰個兒,那老趙早些天還笑叨着要接過哩。”
“誰啊,我可沒接手哈,那前兒我是見着有個人進了柱子家了……”
“哎,趙哥兒,那是誰接過手的。”
“我話還莫說完哩。那人兒瞅着可不是咱村裡的,聽着話音像是那鎮子裡的人兒。”
二叔公轉着頭看了看沈氏,“楚福他娘。這下你聽清楚了麼?”
沈氏這聽了直着眼兒,愣登了會兒,瞅着二叔公哭叨着,“哎呦,二叔公誒。你可得給我做主啊,我這老大家的剛懷上。你叫着我們去哪喲……”
二叔公沉着個臉了,這沈氏連哭帶嚎的直喊着自個兒,可是彆扭的很,他這不就是爲了解決事兒纔來的麼。
秀娘這會站在邊上不搭腔,反正她家現着就一間屋子,就這麼點地兒,就這麼個情況,誰也不能說叨個啥,誰也不能叫着她睡大街上。
這二叔公是老事故了,他自個兒心裡要是沒個打算,也不會出來攪合這事兒,他一手搭在柺棍上,一手指着屋裡院外的人兒挨個吩咐着事。
“楚福娘別嚎了,這大過節的你也不嫌累的慌……那福娃子(楚福),先把你娘扶起來……那季老六……哎,你們在這兒啊,正好的,這小香兒和楚安,他倆小娃先擱你們家住着,反正你們是鄰個兒,近着方便……嗯,再着,我家那大小子今兒出遠門了,家屋院裡還有着空,你們(沈氏和文氏)這兩家……合着叫老二家的給安排下,看誰過着我那去對付幾晚上,剩下該咋地咋地,咱先把個八月節先過了不是。”
劉氏本着在外頭看着,聽了二叔公說的了,忙應着,“那成哩,這二娃子小香兒和我家娃子睡着一屋就是了。”
二叔公瞧着笑了,拄着柺棍起身,對着外頭的人兒擺着手,“好着好着,就這麼定下了,可着是圓滿解決了,大傢伙都散了吧,回家準備過節去……”
沈氏瞅着倒是急了,她嚷嚷着,“那啥,那二叔公啊,我憑啥得聽着這小婆子安排哩。”
二叔公抿着嘴兒,“啥叫小婆子麼,那是你兒媳婦,你這也是做婆母的樣麼!”
秀娘過手扶着二叔公起來,“二叔公走好,我會和婆婆好好商量的。”
二叔公弓着背,頭朝秀娘這邊偏了下,“哎,瞧瞧,人兒老二家的就是這麼懂事,行了,你小娃先把家院裡收拾下吧,叫着你公公帶我出去得了。”
他這說叨着,向楚老爹使了個眼色,楚老爹瞅着了,擺着手叫着沈氏上前扶着。
秀娘聽着二叔公說叨的,應了一聲讓開道,讓沈氏老倆口上前。
這茬外頭的人看沒熱鬧瞧了,就都走了,劉氏看着這會兒找秀娘不大合適,也是先走了。
楚老爹扶着二叔公出來,沈氏跟在後頭回過瞪着秀娘,瞧着她也看着自個兒,完着裂開嘴兒樂了。
這把劉氏給氣的,皺着鼻子,盯着二叔公的後腦勺,這啥麼就圓滿解決,合着就圓了那小婆子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