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寶躺靠在枕頭上翹着腿,腳趾一動一動的,她還在思考着教課室裡那不斷死去活來的擬人模特,聞言不在意的道:“鄭二郎的傷情好多了,我今天摸了摸他的腦袋,發現骨頭已經在長,雖然他還不肯在人前說話,但我檢查過他對右手的控制,現在一筆字已經寫得很好了,不像之前,重一筆輕一劃的把握不住,所以我覺得假以時日他的失語症也能好。”
“岐州土地案是你們中書省和各部的事兒,跟我們太醫院干係不大。”滿寶將雙手往後腦勺一枕,優哉遊哉的道:“我今天仔細的想了想,這種事兒太傷腦筋和精力,我就看看當故事聽好了,還是不要太好奇了。”
白善將被子攤開鋪了一半,拍了拍她的腳示意她躺進去,聞言問道:“怎麼突然有此感悟?”
滿寶往裡挪了挪,給他讓出被子鋪牀,看着蚊帳頂嘆氣道:“我發現了,表現得太好奇,就會有人利用你的好奇心坑你,比如郭縣令。”
她哼哼道:“今日郭縣令可是大大滿足了我的好奇心,就是不太安好心,所以我決定以後還是豎起耳朵聽故事就行,不再主動開口問這些與我們太醫院不相干的事了。”
白善笑問:“你能忍住?”
滿寶就努力的憋了一口氣道:“我會很努力的。”
控制自己的好奇心的確是一件很艱難的事。
白善將被子復疊一部分,將蚊子趕出蚊帳,又在香爐裡添了一塊香料點燃,這才上牀躺好。
他並排和滿寶躺在一起,頷首道:“不錯,是該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滿寶就好奇的問他,“那你有沒有主動問他們事情?”
“沒有,”白善道:“事情剛出的時候我有些擔心你,所以往戶部去了一趟,主動打聽了一些事情,後來知道此事涉及世家,還有土地圈佔,我就不再人前談論此事了。”
除非皇帝問。
不過這樣的大事,皇帝暫時還不會問政他們幾個小舍人。
滿寶腳一晃一晃的,嘆氣道:“我爹孃他們現在應該要回到家了吧?”
白善算了一下日子後道:“路上要是不下雨,那明天下午應該能到,要是碰上下雨,估計還得再等兩天。”
這邊春種結束以後,
下了幾天雨,老周頭和錢氏就收拾東西和白老爺夫妻一起回七裡村去了。
當時滿寶還在宮裡搶救鄭二郎呢,都不能出宮送他們。
“也不知道大姐這一胎懷的怎麼樣,”滿寶憂傷道:“當官果然不自由,也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能回七裡村一趟。”
白善道:“那估計得等我們外放吧,還得是一個不急着上任的位置才行。”
滿寶眼睛微亮,開始盤算起來,“我們請什麼假回去?婚假已經休了,總不能等我生孩子才能回去吧?”
白善連忙道:“不至於,還有省親假呢。”
白善算了算道:“綿州在千里之外,官員三年可以休假二十五天,不過……”
白善扭頭看着滿寶道:“岳父岳母這幾年都是在京城與你同住的,這假吏部可能不批。”
只有父母遠在老家,吏部纔會根據官員離家的距離來計算省親假的,而且周滿有假期,白善可沒有,他當官還沒三年呢。
白善摸着下巴思索起來,“或許可以試着走後門。”
滿寶立即側身看向他,眼睛閃閃發亮,“走誰的後門?”
“當然是陛下的,還能是誰的?”白善道:“假期這樣的事也就是陛下一句話的事兒,你等着,我以後找準時機就和陛下進言。”
滿寶:“得找他心情好的時候。”
白善點頭,“我知道,他最近心情都不太好,這件案子估計還有的鬧,我覺得這上半年他心情都不會好了。”
白善說的不錯,雖然別人家的瓜好吃,但吃着吃着發現吃虧的一直是自己,皇帝的心情能好到哪裡去?
派去岐州的御史臺和刑部大理寺越查,送回來的信息越多,皇帝的心情就越不好。
到了皇后的宮中,他就把所有的宮人內侍都趕了出去,然後和皇后發火道:“簡直是國之祿蠹,岐州凡是有一塊好地都被他們給收了,前兩年戶部捉襟見肘,想要購買職田,錢財不夠時都得忍着,結果他們卻以給戶部三分之一不到的報價賣給那些人,這不是祿蠹是什麼?”
皇后給他倒茶,讓他喝了消消氣,問道:“魏大人他們是怎麼說的?”
“還能怎麼說?”皇帝道:“自然是往下查了,查得出證據還好,可以收回一部分的田地,若是查不出來證據,朕就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他深吸一口氣道:“朕實在是不解,像這五姓七望,他們早已經與國與民沒有貢獻,爲何朝中官員,天下文人卻還是以他們爲尊。”
要不是這樣,他也不會做事束手束腳。
皇后便道:“陛下和先帝不也聲稱自己出自隴西李氏嗎?”
皇帝:……
皇后道:“天下人都是一樣的,嚮往祖宗顯赫,嚮往自己出身顯赫,亦嚮往結交這樣顯赫之人。”
皇帝緊皺着眉頭,半晌後嘆息道:“朕知道,這些世家大族有幾百上千年的積累,便是我們皇族也多有不及,世人嚮往的其實是他們背後代表的實力。除非毀去他們的力量,否則這種尊卑,這種服從就不會消失。”
皇后便輕聲問道:“那陛下要毀去他們的力量嗎?”
皇帝沉默片刻後搖頭, “不,朕不願與他們相鬥,鬥起來只會兩敗俱傷,而且天下才安定沒多久,朕身上的舊傷都還在呢,怎可讓天下百姓再捲入戰亂之中?”
皇后就悄悄鬆了一口氣,連連點頭。
皇帝道:“還是交給太子,甚至是往下的皇孫吧。”
他道:“等國家強盛起來,爲帝者有更多的話語權再說。梓童啊,朕是不可能見到這一切了,只能你來看,你可得好好的看着啊。”
他得死了才能傳位給太子啊,但太后可以存在啊。
皇帝計劃起來,悄悄和皇后道:“這事兒你先記下,等朕死了你告訴太子。”
皇后:“您別瞎說,還有,您讓我告訴太子的事兒也太多了,妾身都快要不記得了。”
“那就拿個小本本記着,這可都是朕的遺言,必須得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