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寶一直坐到夕陽落下也沒人來找她拿回名單,反倒是太醫署內熱鬧了起來。
本來收到通知要隨軍的學生們有些還不太甘願,畢竟隨軍實在算不上什麼好事。
但很快得知那邊的女學生竟然全班都要隨軍,還是自動請願,有些抱怨的那幾個學生也不好出口了。
有人直接啐道:“呸,還是男兒身呢,結果連個女子都不如。”
“就是,女學生尚且有膽上前線,我等何懼之有?”
“誰,誰說我們懼怕了,我可沒說我不去。”
“剛是誰抱怨軍中粗鄙,軍醫都是殺豬漢的?”
學院裡鬧哄哄的,但很快便被安定了下來,有幾個不在名單中人鼓動道:“我也想隨軍,只不知爲何先生選了你們,卻沒有選我們。若是我報名,不知可能隨軍去。”
“我也想去,我也想……”
“前來通知的是周先生,不如我們去問周先生?”
“直接去問先生嗎?這樣不好吧?”
“有何不好的,周先生又不會吃了我們,走,我們現在就去問,誰有意與我隨軍同去前線的,我們一起去問一問周先生。”
於是浩浩蕩蕩的跟了一羣人去找周滿,有真心想去前線的,也有隻是假裝熱情的,更多的是看熱鬧,想要一探究竟。
滿寶看着夕陽落下,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將她今天下午新列出來的藥材和各種耗材的單子一卷就要離開,纔出門就看到了浩浩蕩蕩過來的學生們,其中不乏女學生。
滿寶挑了挑眉,將單子收進袖袋裡,這才雙手交握放在腹前,站在臺階上等着他們走過來。
小譚太醫等人聽到動靜趕出來,與她一起站在門前,微微皺了皺眉,等人近前後便喝問道:“你們這是要幹什麼,今日的功課都做完了?做完了功課不會再複習一下?你們知道做個大夫有多難嗎?本事學不到家是會害人性命的。”
學生們縮了縮脖子,但還是站着沒動,就要七嘴八舌的說話,爲首一個學生便高聲道:“譚先生,周先生,學生蘇木拜見先生。”
周滿認得他,
她還教過他三年的課呢,不過……
“你不是結業了嗎?怎麼還在署中?”
小譚太醫就沒好氣的道:“他先頭和你學的鍼灸,結業後去了地方醫署,但沒到半年就寫信回來報告說自己學藝不精,還要回來再學習,也不知道怎麼就說服了劉太醫,劉太醫讓他入了體療班,直接入的四年級,今年是五年級生,還得再讀三年才能夠結業呢。”
其他科目都是五年的課程,因爲有許多被選進來的學生不認字,或者認的字不全,他們還需要一年到兩年的適應期,所以其他課程的學生也會按照文化程度分爲不同的班級,學期數從五年到七年不等。
只有體療科要求極嚴格,凡入學的學生不僅要認字,還會擇優先錄取有醫學基礎的學生。
這一科錄取的學生最多,但競爭也最激烈,這兩年,最厲害的時候有過八十六人爭奪一個入學名額,只有進不了體療科,學生們纔會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其他科。
而往往瘍醫、咒禁、按摩這幾科都是其他科目選完了以後才輪到的,有時候招收的學生不夠,便從願意服從調劑的學生中錄取一些放進去。
這樣的情況下,能從別的科目轉到體療科的人少之又少。
目前小譚太醫知道的也就三人而已,一個是鄭辜,他是自身有本事,本來就可以開方問診了,太醫署上下通過一致意見把他調換到體療科的,而且他也很快就畢業了;
一個是周立如,她亦有本事,但能這麼順利的轉過去,看的是周滿的面子;
最後這一個就是蘇木了,聽說劉太醫很看重他,有將他收入門牆的打算。
這個就是師承了,好比鄭辜、鄭芍、劉三娘和周立如對於周滿的意義,這四人高深的本事基本都學自周滿,將來是周滿這一派,這一體系的,他們將來再收徒弟,周滿就是他們的祖師爺。
小譚太醫這是暗示她方木和劉太醫的關係呢。
滿寶點了點頭,面色不變,問道:“你帶着這麼多同學前來是有何事?”
方木拱手,一臉嚴肅,高聲道:“聽聞周先生要帶人隨軍去前線?”
滿寶點頭。
他就沉聲道:“學生願同往,請先生算上學生一個。”
“好啊。”滿寶一點兒猶豫都不帶的直接點頭。
準備了一肚子話,打算慷慨陳述的方木愣了一下,然後舉手作揖,“謝先生成全。”
滿寶點點頭,轉身進屋,拿了紙筆出來,居高臨下的掃了他們一圈,然後露出燦爛的笑容,招手道:“來來來,還有誰想隨軍去前線的,上來與我報名。”
人羣嘈雜了一下,大多數人躊躇不前,但也有人高舉着手大喊道:“先生,先生,我去,我去,我是體療科四年級生喻榮。”
滿寶提筆就記下他的名字。
小譚太醫看着冷汗直冒,連忙去抓住她的筆,“周大人,這是四年級生,他才學會診脈呢,連方子都開不出來,你帶他去幹什麼?”
滿寶道:“能認識藥材, 知道抓藥就行,剩下的,臨時再教就是了,他們既然有這個心,那我們就不能辜負了他們。”
底下的人聽了,立即起鬨道:“周先生,我們是三年級生,那我們是不是也能去?”
滿寶微微一笑道:“當然,凡是考過了藥學二冊的學生都可以去。”
小譚太醫一時拿不定主意,壓低了聲音問:“帶這麼多學生去,萬一出了亂子怎麼辦?”
滿寶也壓低了聲音道:“您以爲我還真就不挑,全都帶去啊?放心吧,這些報名的回頭肯定要篩選的,上了前線,我可沒空再安撫他們,所以要去的,能不能吃苦且不說,性子一定要堅韌,我可不想傷兵還沒救到,我的學生就先被當逃兵砍了。”
小譚太醫這才鬆了一口氣,鬆開她的筆讓她繼續寫。
沒人聽到他們說的話,於是有心思浮動的人不由大聲問道:“先生,這選人總得有個標準吧,爲何您先前選了他們,不選我們,現在我們一報名,卻有容許我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