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這樣,當你認爲自己一帆風順,可以從從容容面對時,它就從天上盛一盆冰水給你當頭澆下去,讓你吃了苦頭後還要在後面揮舞着鞭子趕着你噠噠的往前跑,一步不敢慢。
倒是精神了不少,就是手腳和耳朵都有凍傷的痕跡,讓劉尚書夫人好一陣心疼,不過看孫子這麼精幹了,她還是高興的。
當年,汾河並沒有疏通,一直到第二年六月才通,一起通的還有渭水。
通航的時候,周家不僅跑去渭河邊上湊熱鬧,週四郎還準備了大量的貨物從京城走汾水去了代州,從此,他們家的商路又開了一條。
但皇帝似乎發現了周滿和白善另外的用途,從此熱衷讓他們外派。
派周滿巡視各地醫署,派白善巡察各地糧道政務,順便收集河道圖,白善因此做出了分段治理的具體政策……
京城的安逸生活從此一去不復返。
夫妻兩個偶爾會在外地遇見,偶爾會在京城碰頭。
運氣好的時候,他們能在京城呆個一年半載,運氣不好時,一年半載都要在外面跑動。
好在河道一條一條的疏通,工部和翰林院手中製作的河道圖越來越詳盡,白善手裡握着的圖點亮的越來越多,他們出行要方便很多,有時從京城到江陵一帶,三日便可到達。
而漕運建設非一日之功,期間還要考慮到農忙時節,朝廷只在農閒時發佈勞役令,招收民工,除各地不屯田的駐軍外,他們每年用在河道上的時間不超過兩個月。
所以漕運從提出到朝廷認爲完成,整整用了十二年的時間,而這成了高宗一生裡諸多功績之一。
這一次河道疏通,主要是疏通和建造碼頭,次要纔是挖一挖河道,讓兩段看上去不是那麼遠的河水互通起來,使船通過。
感謝大晉糧食高產,商業發達,每年稅收不斷,這才支撐得起這麼大的消耗。
加上新帝還算仁和,並不急着見效果,容許各地緩緩而修,所以除了總是出公差的白善和工部各官員比較辛苦外,其他人無知無覺間,有一日突然發現,從南到北,從西到東,水運竟如此便利。
在全國河道連通時,已經做了太醫署署令的周滿高高興興的上了辭官的摺子。
用了十年時間才得心應手起來的新帝只看了一眼便把摺子丟在一旁,沒管。
周滿不死心,再上折,表示她雖然辭官,但一心向大晉,做的依舊是有利於大晉,有利於皇帝的事,她想要出去深刻鑽研一下自己的醫術,收集各地疑難雜症,爲大晉百姓做出更多的貢獻。
皇帝只看了她一眼,“朕看你是想出去挖那些個花花草草,捉那些飛禽走獸吧?這些年你借巡視之名到處搜刮那些奇花異草,飛禽走獸,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沒看見,你如今竟還敢不務正業的爲此辭官?”
周滿堅稱她不是不務正業,不信看她這些年醫術是不是精進了?
皇帝只當聽不見,扭頭問同列小朝會的白善,“夫教妻亦是爲臣之道,你該好好的管管你的夫人了。”
白善一臉無奈的道:“陛下,天下誰人不知臣懼內呢?”
皇帝:……
其他大臣:……
周滿便扭頭瞪了他一眼,和皇帝道:“陛下,臣是真心的,真的,天下病症何其多,只在京中,醫術進益有限啊,您待臣學成歸來,到時候再爲陛下效力。”
要是以前,皇帝肯定就信了,但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萌新皇帝,而是已經當了十年的老皇帝了,早不會被周滿欺騙。
說是學成歸來,誰知道她何時歸來?
到時候他發了招賢令,她要是不接,他還能砍了她不成?
所以皇帝就是不答應,最多允許她出去巡視各地醫署。
周滿:……巡視,那主職就是查探各地醫署情況,能騰出多少時間來看病,還有找些花花草草,飛禽走獸?
皇帝如此無賴,氣得周滿回家便在院子裡轉了三圈,忍不住仰天大叫,“恨不能掛印而去啊——”
她就是那麼一喊,誰知道聲音太大,傳到了街面上,於是皇帝下令城門注意篩檢,不許周滿出城,讓她想趁着春光爛漫時去看馬場看人打馬球都不行。
最後她不得不進宮一趟和皇帝表忠心,賭咒發誓自己絕對不會不辭而別,掛印而去,這才能出城活動。
出了城,周滿去東郊馬場,看着不遠處的渭水,她幾乎淚流,“爲了這河道漕運,你辛苦了十二年,我的醫署也沿着河道開遍,如今我就想坐着船四處走一走看一看都不行。”
白善很淡定, “這有什麼,你每年例行上一道請辭的摺子,專心把手下培養出來,過個三五年陛下就同意了。”
“真的?”
“真的,”白善微微一笑道:“到時候我與你一道辭官。”
這是周滿沒想到的,揚眉問,“白相要辭官?”
白善淺笑道:“在一位置上久了,陛下必定也會看厭我,到時候我與你一道辭官,他肯定會願意的。”
這宰相也就和一道菜一樣,總是看着他,就和總吃一道菜一樣,兩年不厭,再過個四五年,煩也要煩死了,到時候他想換個宰相,自然會答應意志堅定的倆人辭官。
周滿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渭水,重新高興起來,牽着他的手一晃一晃的,“你可答應了我的。”
白善頷首:“我答應了你,首先便帶你去坐我一條一條畫下來的河道,看它們暢通無阻,去你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