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頭沉默,他把煙槍別在腰上,起身就走,但走了兩步就走不動了,他想了好一會兒,最後咬咬牙,蹲回滿寶身邊,“行,賣就賣!”
大不了明年多種一點兒唄。
滿寶喜滋滋起來,多種是不可能的。
老周頭的菸草一般就種在菜園的一個小角落裡,並不多,就只有二三十棵,他不是沒想過擴大種植規模。
但一來,他摳,捨不得用種莊稼的地來種這個,因爲菜園的那點菸絲已經夠他解饞了。
就算縣城裡也有人抽菸,但其實抽的人並不多,老周頭拿出去買的菸葉都有固定的客人,種多了他抽不完也賣不出去。
所以他從沒想過種植菸草掙錢。
二來,錢氏嫌棄他那些菸草,能夠在菜園裡劈出那麼小一塊地給他種菸草已經是他提了好多次的結果了。
再想擴大規模,做夢也不可能。
所以滿寶知道,明年,老爹還是隻能種那麼多菸草。
雖然這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老爹攢私房錢的速度,可能造成他很久都還不上自己錢的後果,但滿寶依舊很高興。
在他答應之後就跑到滿寶牀上摸了摸,將昨天晚上玩了忘記收進系統裡的那錠五兩的銀子摸出來給她爹。
老周頭這才高興得笑眯了眼,樂陶陶的和滿寶一再的保證,“爹一定會努力掙錢還你的。”
滿寶同情的看着她爹,點頭道:“爹,一會兒我讓二哥去拿你的菸葉,你記得收好來給他哦。”
老周頭笑臉一僵,問道:“給你二哥?”
“是啊,讓二哥幫你賣。”
“不行!”老周頭見滿寶眼睛一瞪,他連忙解釋道:“反正我也要進城,乾脆我自己拿去賣好了,我知道菸葉一般是賣給誰的。”
滿寶想了想,點頭道:“行吧。”
老周頭就鬆了一口氣,他決定這個一半是可以稍微打一下折扣的。
錢氏站在院子裡看了看,皺眉問小錢氏,“一大早的,你爹呢?”
小錢氏愣了一下道:“我沒看見爹呀。”
“那滿寶呢,這個時辰了,她該過來吃早飯去上學了吧?”
小錢氏看了一下天邊的朝陽,笑道:“昨天累着了吧,我估摸着時間還夠,讓她多睡一會兒吧。”
錢氏想了想,沒什麼意見。
結果一擡頭,就見老周頭領着滿寶笑眯眯的從小院兒過來。
看到閨女頭上那兩個亂糟糟的揪揪,錢氏忍不住傷眼,“滿寶,誰給你綁的頭髮?”
“我爹綁的。”滿寶剛纔已經在水瓢裡看過了,覺着還不錯,於是蹦蹦跳跳的跑過來,還得意的晃了晃腦袋,問道:“娘,好看嗎?”
好看什麼呀,正面看沒什麼,可看看旁邊,再看看後頭……
錢氏直接伸手把孩子拽過去重新梳了一遍,
小錢氏看着微微一笑,轉身進廚房裡去給她弄早食。
然後滿寶再下學回來時她就收到了一把銅鏡做禮物。
銅鏡是小錢氏送她的,今早上特意託了週二郎從縣城裡帶回來的,把她自己攢的私房都花光了。
不錯,周大郎會存自己的私房錢,小錢氏自然也是有私房錢的。
她將銅鏡支在滿寶的書桌上,道:“你也沒個梳妝檯,乾脆就放這兒吧,小心別碰倒就行。”
滿寶並不是第一次用銅鏡,因爲她娘,她嫂子們都有,
但卻是第一次看見這麼新的銅鏡。
而且還是屬於她自己的。
滿寶新奇得不行。
小錢氏將她的頭髮都散下來,教她怎麼自己給自己梳頭,“你已經是小姑娘了,以後不會再剃頭,頭髮又漸漸長了,所以得自己梳頭。有面鏡子,你也好看着,不至於梳得亂七八糟的也不自知。”
小錢氏教了她這個年紀應該梳的頭髮,且是最簡單的,確保她會自己梳頭後,這才走了。
她一走,大丫二丫和三丫就一起溜了進來,她們圍在小姑身邊看銅鏡,驚得哇哇的。
滿寶見她們滿眼羨慕,就問,“你們也想要嗎?”
大丫點頭,“不過我娘說了,我們不讀書,也不用跑到外頭去見客人,可以暫時用孃的,等我們要說親了就給我們買。”
二丫和三丫也一起點頭,顯然她們的娘也是這麼說的。
滿寶卻記在了心裡。
爹要給娘買禮物,大嫂也給她買了禮物,那她也給大家買禮物好啦。
因爲收到禮物的感覺好好呀。
可惜了,滿寶縱有萬千想法也沒用,因爲莊先生最近並不打算給他們放假。
在經歷過最初的激動過後,莊先生給他們的上課經歷了加重-再加重-觸碰底線-減輕-再減輕-再加重這樣的一個過程。
然後莊先生似乎是找到了一個平衡點,最近他們上課,學的知識要比以前多了許多,卻又不至於像前段時間那樣痛苦。
滿寶和白善寶都以極快的速度適應了下來,就是白二郎都適應了現在莊先生的教學進度。
雖然每天的任務看似比前段時間減輕了,但莊先生依然不會給他們放假的。
用他的話說就是,等過段時間夏收秋收了,誰知道又會有什麼事兒讓他們的課程中斷?
所以他得趁着沒事的時候多教一點兒。
所以滿寶是不可能進城去買禮物的,她只能看着她老爹偷偷摸摸的去縣城買了個銀鐲子回來。
她爲什麼知道她老爹買回來了呢?
因爲老周頭把剩餘的錢還給她了,他特別老實,借了她五兩,然後給她剩回來二兩零七十八文錢。
老周頭算術不行,但他已經提前找大頭幫忙算過了,知道還欠滿寶多少錢,“我把大半的菸葉都給賣了,換了六百八十文錢,加上我的私房,五兩銀子就還剩這些,我全還給你了,那我還欠你……”
“二兩九百二十二文。”
老周頭眨眨眼,這和大頭算的不太一樣啊,好像少了一點兒。
“爹,我們是自家人,你還我銅板也行,我算你一兩換一吊錢。”
老周頭高興,“真的?”
“真的,你能給我看一下銀鐲子嗎?”
“那不行,等我送給你娘後你再看吧,”老周頭道:“你娘都沒看過呢,你怎麼能看?”
滿寶有些惋惜,她還想參考一下呢,那看來只能等老爹送了再看了。
結果這一等就等了七八天,就在滿寶眼睛都快要瞪出來時,老周頭終於在一個月高夜柔的夜晚,將那銀鐲子套在了老妻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