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豈料,柴東一臉鎮定,就一手扶着立小子,一手拉上她。“走。”
春枝連忙跟着他一路在人羣中穿梭,很快就到了燈街外面的地方。
燈街上,花燈如晝,人潮洶涌,一派熱鬧祥和的畫面。可是誰又能想到,就在距離這地方不到三十步的地方,那裡就已經清冷得可怕?
他們一家三口悄悄的走過去,就聽到王氏不耐煩的聲音傳來:“你幹什麼你?”
“你還好意思問我?這話該我問你纔對吧,你回來幹什麼的?你居然還把那個孩子給帶回來了!你不要命了是吧?現在,你趕緊帶他走,一輩子都不要再來這裡,聽到了沒有?”一個焦急的聲音回答。
“憑什麼?我偏不!”王氏沒好氣的低叫,“那是我的兒子,他和你們京城裡的任何人都沒有關係!這次我們過來只是來參加會試的,等我兒考中了進士,他還要入朝做官呢!我兒這麼聰明,不當大官簡直埋沒了他的才華!”
“你呀你,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居然還在做這樣的美夢!”對方顯然都被王氏給氣到了,“你信不信,等那些人發現了他的真實身份,他別說當官了,就連他身上功名都會被奪走!他爹當初做的那些事他們都還記得呢,誰會願意眼睜睜看着他的兒子回到朝堂,繼續呼風喚雨?”
“你不告訴他們,他們不就都不知道?”王氏這麼說道。
對方立馬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
“你這個人,怎麼還是這麼天真?”到最後,他都忍不住扶額長嘆,“既然是親父子,他們之間必然有極大的相似之處,那是我不說他們就看不出來的嗎?你到底是把我當傻子,還是把官場上的人都當傻子?”
“那我也不管。他們愛發現發現去,本來當初老爺夫人就是被冤枉的,他們死得太慘了!夫人這輩子唯一的願望就是要讓他出人頭地,我一定要讓夫人這個夢想實現!”到最後,王氏簡直就是在胡攪蠻纏。
對方被氣得不行。
“反正,你就是冥頑不靈了是不是?”
“是!”王氏定定回答。
“那好,你就繼續這樣頑固不化下去吧!以後你肯定會後悔的,肯定!”
對方咬牙切齒的呵斥了幾句,旋即轉身就走。
但剛走出去幾步,他的腳步就停下了。
因爲——他看到了柴東和春枝兩個人。
“姓齊的?”柴東淡聲問。
對方就一個激靈,連忙低下頭快步走他身邊走過去。
王氏聽到動靜,她也出來了。見到柴東站在那裡,她臉色白了白。
“你們、你們怎麼來了?”她嗓音有些發顫。
柴東垂下眼簾。“走在路上的時候,突然發現您不見了,所以我們就出來找了。”
“哦,這樣啊!剛纔我走在路上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故人,一時激動,就跟他一起出來說說話,沒想到竟然嚇到你們了!”王氏乾巴巴的解釋,“這事是娘不對,以後肯定不會這樣了。走吧,咱們趕緊回去接着看花燈去!”
“好。”柴東點點頭,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娘,以後不要再走丟了。”
王氏一頓,頓時眼眶裡泛起一抹淚光。
“好,娘以後肯定不這樣了!”她連忙點頭。
因爲有立小子在的緣故,所以就算現在大家心裡都裝了事,但只要聽到孩子歡快的笑聲,大家的心情還是不由自主的跟着鬆快了起來。
接下來的半程燈街他們觀賞得還算愉快。
而等過完正月十五,京城裡的年味才稍稍淡去一點。眼看會試的日子就要來臨,前來趕考的舉子們就開始活躍了起來。
柴東他們暫住的客棧裡也有天南地北的學子。他們立馬有人主動過來邀請柴東一起去討論文章,柴東答應了。
於是,在正月的下半個月,還有二月初的那幾天,柴東幾乎每天都是早出晚歸。經由客棧的學子介紹,他又認識了更多的學子,其中不乏飽讀詩書的。大家抓緊考前的時間聚在一起查漏補缺,每天都忙得很。
王氏也沒有再出去了,她天天留在家裡和春枝一起帶立小子。也沒有人再來找過她。
一切看似都恢復了平靜。
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越臨近考試的日子,春枝的精神就越來越緊張,她心跳也越來越快。而且不止是心裡不舒服,她就連身體也開始不舒服了起來。
她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可是柴東每天忙着學業,她不敢破壞他的心情,就只能悄悄的和王氏說上幾句。
王氏聽後就板起臉。“你說你,這個時候說點什麼不好,非要說這種喪氣話?我兒他好好的,現在他的學問也被所有人都誇好,這次考中進士是板上釘釘的事。你偏偏在這個時候觸他的黴頭,你是不是怕我兒當官了,就要娶大戶人家的小姐,休了你這個鄉下媳婦?”
“娘,我沒有,我是真覺得不大對。”春枝連忙解釋。
可王氏根本不聽。“你給我少廢話!接下來幾天你都老實點,別在我兒跟前說些有的沒的,聽到沒有?”
“娘……”
“聽到沒有!”
“是,我聽到了。”春枝好無奈的點頭。看來,這話她現在是誰都不能說了。
不過,不用她說,很快事實就證明——她的猜測是正確的。
這一天,柴東又出去和人一起做文章。但早上精神奕奕的出去,到了晚上,他卻是滿身寒氣的回來的。
雖然這個時候的京城天氣依然寒冷,可他身上的冷氣未免還是太重了點!
春枝剛靠近他的時候都被嚇得一個哆嗦。
立小子見狀,他趕緊就跑去王氏那邊躲着了。小三子和小黑也各自蜷縮在屋角,距離柴東最遠的位置。
春枝深吸口氣,她慢慢走到他身邊。“發生什麼事了?是又有人找你麻煩嗎?”
“不是。”柴東搖頭,“我今天從一個京城的舉子那裡聽說了一件事——二十年前發生的。”
春枝心裡就咯噔一下!
她連忙拉了把椅子在他身邊坐下。“什麼事?”
“二十年前,先帝駕崩,當今皇上繼位。可是,當時民間傳說,其實當時還有一位七皇子,他纔是皇位最有力的競爭者。那位七皇子文武兼備,能力出衆,手下還蒐羅了一大批能人異士,這些人幫助他在短短的十多年時間裡就將勢力壯大到了別的皇子所不能比擬的地步。三省六部,其中一半都是他的人!照這個趨勢下去,皇位非他莫屬。可是到頭來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七皇子突然在他的王府自刎。然後,他的勢力分崩離析,他手下那些能人異士也都不知去向。”柴東慢聲說道。
春枝聽得雲裡霧裡的。她對皇族內部的事情不大懂,不過聽柴東這麼說,她也覺得這事情很蹊蹺。
“只是,這些事情和咱們有關係嗎?”
“一開始我是感覺沒有。可是,馬上我又從他嘴裡聽到了一個名字——柴一博。”柴東一字一頓、異常緩慢的說着。
春枝立馬一個激靈!
她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但就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就覺得一股冷意從脊背處生髮出來,瞬息傳遍全身。她現在渾身上下也變得涼冰冰的。
“這個人……”她輕輕開口。
柴東又接着說。“他是七皇子的首席謀士,甚至都已經被七皇子給推進了吏部,然後節節攀升,以四十歲不到的年紀,就要當上吏部侍郎了。”
哇!
春枝聽了,她忍不住驚呼出聲。
她雖然對官場不瞭解,可也知道一個三十多歲的人就能當上一個二品大員,這是多大的本事。要知道,他們三江省的知府,他都已經四十出頭了,也不過只是一個五品的知府。還有去年和柴東一起考中秋闈前三名的,其中一個也三十多歲了!多少人這個年紀都纔剛進入官場呢,他卻已經快要站到巔峰了!這如何能不讓她好奇?
但是,她也聽出來了——是就要當上吏部侍郎,但還沒有。
“那,後來呢?”她忙問。
“後來,他死了。全家自裁,爲七皇子殉葬。”柴東冷冷回答。
“我的天!”
這下,春枝不止是渾身發涼,她是整顆心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