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吳家的這件事,秦王就帶着人查了足足一個月。
一個月的時間裡,自然是各種人仰馬翻,然後時間就已經進了除夕。
年關又到了。
因爲還在籌備來年一枝春開業的事情,春枝把手頭又賺到的幾百兩銀子都給投了進去。柴東的月俸也不算太高,再加上京城柴米貴,家裡還要養那麼多人,尤其先生不能怠慢了,所以這個年他們過得有些緊巴巴的。
虧得樑王妃知道他們家的處境,提前讓人送了一份厚厚的年禮過來,這才叫他們鬆了口氣。
因爲這個,王氏還咕噥了好幾句。“想當初,咱們在王家村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了,地裡每年產的糧食都吃不完,還能賣出去賺不少錢。結果現在到了這裡,地沒了,臉面也沒了,怎麼又跟回到當初似的?早知道這樣,咱們還不如繼續待在村子裡過活呢!”
“娘,話不能這麼說。守成固然是好事,但一直守着鄉下那幾百畝地過日子,卻也沒什麼盼頭。人往高處走,我不僅要自己往高處走,我也要帶着我的孩子們往高處走才行。而且,要不是來了京城,我們又怎麼能知道姐姐還活着,而且姐姐她還生了個小外甥呢?”柴東連忙糾正她的想法。
“好吧,這麼說也是有幾分道理。”王氏點點頭,只是心情還是不大好,“我真懷念當初一到過年過節,咱們家就人山人海的畫面啊!那時候,還都是別人討好巴結咱們,哪像現在,還要咱們去討好巴結他們!”
都已經習慣了被人高高捧着的日子了,現在再讓她去小心翼翼的捧着別人,她心裡很不是個滋味。
柴東也只是勸她。“沒事,以後會慢慢好起來的。之前咱們不也是這麼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嗎?”
“可是這個地方可不比王家村呢!京城裡的人家,可比王家村裡的難對付多了。”王氏小聲說。
柴東淺淺一笑。“那又怎麼樣?反正都是人。”
春枝就撲哧一聲笑了。
她趕緊吩咐立小子盼丫頭一邊一個拉上王氏。“娘,您現在就安心在家頤養天年就行了。外面的事情您不用管,有我和相公呢!”
“怎麼能不管啊?大小姐還在宮裡受苦呢,我兒的日子也不好過。還有老爺夫人的名聲還沒被正過來……這麼多事,我哪放得下?”王氏還在低聲咕噥。
春枝好無力,只能叫立小子趕緊把她給拉開,祖孫三個一起玩去。
可就算這樣,王氏也還沒打算放過她。
“對了,現在盼丫頭都已經三歲了,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再生孩子?就兩個孩子,這可是遠遠不夠!”
春枝又一怔,她爲難的看向柴東。
柴東也皺起眉頭。“現在時機不對,還是等忙完眼前再說吧!”
“還等什麼時機不時機的?以前家裡那麼窮,她不也生了嗎?你們年歲也不小了,現在不抓緊時間生,那還等捱到什麼時候去?再晚兩年,年紀大了,春枝可就不好生了,你可就要再去找別——”王氏大叫。
“娘!”柴東猛地叫停了她的大喊大叫,“我們現在還年輕,離不能生還早着呢!這話您以後不要再說了,我不愛聽。”
王氏動動嘴,她看着柴東陰沉沉的面孔,還是把嘴巴一合,趕緊轉身拉上立小子和盼丫頭。“算了,我什麼都不說了。走走走,咱們去玩去!”
一直等到她走遠了,柴東纔回過頭,他再對春枝搖頭。“你別聽娘瞎說。”
“我記得,咱們新婚夜,娘她說過一句話。她說,你要是覺得我不好,等你身體好了後,她就休了我,給你娶個好的去。”春枝輕笑。
現在,柴東不止身體好了,身份也越來越高。配她這個村姑,的確是委屈了他。之前就不知道多少人明裡暗裡的這麼表示過,現在安嬪如此,甚至連王氏也開始了!
柴東又眼神一暗,他立馬一把握住她的手。她捏得那麼緊,春枝都忍不住眉頭緊皺。
“好好的,你幹嘛想那麼多?”他沉聲問。
“我沒有想多,只是觸景生情,突然想到這些了,就隨口一說。”春枝搖頭,“難不成,我連在你跟前吐露一下心事都不行了嗎?”
“當然不是。”柴東搖頭,“但是這種事你本來想都不該想。”
不該想嗎?可是,柴東最倚重的至親就已經開始表露出這樣的心跡了,這叫她怎麼能不多想?而王氏今天之所以能這麼底氣十足,不就是因爲柴東年前辦成了那件事,還受到秦王嘉獎了嗎?
她是得了太后的青睞,但柴東也不差,現在他已經在迎頭趕上了。
春枝垂眸不語。
柴東見了,他就低嘆口氣。
“和你成親的人是我,要和你過一輩子的人也是我。我說要和你過一輩子,其他人就管不着。就算是我娘我姐姐,她們也沒資格插手我們的事!姐姐那邊我暫時見不到,那個以後再說。但娘這邊,我今天就和她說去,以後你都不會再從她嘴裡聽到那種話了。”
春枝依然低着頭不說話。
柴東又嘆口氣,他直接把她給拉到房裡。“這些年咱們同甘共苦,好容易才熬到現在。而以後還有更多的難關等着咱們一起去跨越,我早已經習慣了和你一起攜手並進,要是沒了你我可不行。而這世上又有幾個女子能像你這般吃苦耐鬧的?更何況,咱們磨合了這麼多年,好容易才步調一致了。你覺得我會傻到再花費那麼多時間去和別人慢慢磨合嗎?眼下我看似已經起步了,但四周圍依然危機四伏,我沒那個時間去浪費。所以,還是你最好,你就是這世上最適合我的人。”
如此平淡的一番話,卻說得她心裡暖融融的。
春枝擡起頭。“真的嗎?”
“不信的話,我對天發誓?不然,給你寫個字據也行啊!”柴東笑說。
“行啊,那就寫這個字據吧!”春枝點頭。
“真要寫啊?”柴東一怔。
春枝看着他。“怎麼,敢說不敢寫?”
“當然不是!”柴東趕緊擺手,“那就寫好了。”
他立馬提筆親手給她寫了個字據:“我柴東,對天發誓,一生一世不負我妻顧春枝。如有違背誓言,所有家產全數轉交給我妻,立此爲證!”
一面說着,他一面把這些話給寫下來,然後按上手印。
“現在,可以了嗎?”
“嗯,可以了。”春枝連忙將字據拿過來吹乾了,然後疊好小心翼翼的放在貼身的地方,“以後,他們誰再敢這麼說,我就把這個東西拿出去給她們看!”她得意洋洋的說。
柴東一怔,旋即失笑。“原來你是這個目的?”
“當然。以後等你在朝中地位越來越高,肯定還會有不少人又會說出這種話。我才懶得和他們浪費口舌呢,直接拿你親筆寫的東西不是更有說服力?”春枝滿臉是笑。
柴東連忙點頭。“是是是,這樣也省了你的事了。你心情好了,我也能跟着心情好。這個主意很不錯,娘子你真聰明!”
被一個真正聰明的人誇獎聰明是什麼體驗?
反正春枝心裡很高興就是了。
有了這個字據在手,她心情好了許多,也就不再多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隨後柴東也不知道和王氏說了些什麼,反正王氏也沒有再提過那些話。
這個除夕他們過得不鹹不淡,順順溜溜的就過去了。
不過年初一的早上,春枝又盛裝打扮了一通,她要進宮去給太后拜年。
本來按照柴東現在的身份,她是沒資格的,但是誰讓太后就是喜歡她呢?太后金口玉言,要她進宮來,春枝也就老老實實的來了。
樑王妃今天也在。只不過樑王妃位分比她高太多,春枝沒資格和她站在一起。現在,樑王妃和太子妃、秦王妃等人一起站在最前端,春枝則是站在最末端,和那些四品官員的夫人們在一處。
這些日子春枝一直在各家遊走,和這些夫人們大都認識。因此雖然身份懸殊,但大家在一起也聊得不錯。
只是,很快她就發現有一張陌生的面孔出現在遠處,而且看着她的目光裡帶着明顯的不屑。
“那個人是誰?”春枝忙問。
“咦,你不知道嗎?那位就是御史臺劉御史的夫人啊!可以說他是柴御史的師傅呢!”身邊的人連忙說道。
說了這個名字,春枝就知道了。這次出面彈劾吳家、引發了京城軒然大波的御史,可不就是劉御史嗎?他的奏摺還是柴東給幫忙寫的呢!
不過,都已經佔了柴東這麼大的便宜了,這家人怎麼也不對他們有幾分敬意,反而還這麼瞧不上他們?
春枝連忙衝那邊釋出一抹淺笑,但劉御史的夫人卻冷哼一聲,直接把頭給扭了開去。
春枝見狀,她也不禁冷冷一笑。
真的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競爭啊!如今柴東在秦王的小團伙裡開始出頭了,所以他們這是開始忌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