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身形一晃,她趕緊抱住旁邊的柱子。
但柱子被她這麼一撞,掛在邊上的一盞花燈脫落,啪的一聲落地。
春枝低頭往下一看,就見花燈都摔了個粉碎。
這個高度,要是自己掉下去了……她心裡一陣惡寒,趕緊轉回頭。
而等她回頭的時候,她才發現高臺上已經亂成一團了!
只見所有人都往皇帝那邊涌了過去,人羣中還有皇帝的高呼聲在不斷的傳來:“快傳太醫!再把今天放煙花的工匠給抓了……不對,做煙花的也一併抓過來!快!”
發生什麼事了?
只不過一個錯眼的瞬間,春枝就發現整個天地都已經變色了。
她趕緊看看四周圍——安嬪不見了!
而且,她隱約記得,剛纔自己聽到的那句‘太后小心’就是安嬪說的?
這個時候,那邊人羣裡也有人叫了一聲安嬪,似乎是皇貴妃的聲音?
春枝心口一緊,她連忙也往人羣裡扎進去,果然看到安嬪也在那裡!
不過,她一改之前在人前低眉順眼、毫無存在感的模樣,現在卻是虛弱的躺在地上,面色蒼白,那雙大大的眼睛卻直勾勾的看着太后,出口的聲音也虛弱得令人心憐:“太后請不要自責,臣妾十多年不曾出宮,今天終於託您的福能出來看看外頭的世界,臣妾死也值了!而且,能爲救太后您而死,臣妾心甘情願。”
太后都不禁握緊了她的手。“你這個傻孩子,胡說什麼呢?你纔不會死,你只是受了點皮外傷而已。”
安嬪立馬乖巧的點頭。“太后說的是,我只是受了點皮外傷。”
沒有繼續賣慘,只有無比的乖順。她這般模樣,就更讓人心疼了。
春枝站在人羣裡,她才發現安嬪的脖子上已經滿是鮮血。就連臉上也破了一道口子,看樣子似乎傷得不輕?
太后都看不下去了,她趕緊高喊:“人呢?還不趕緊來把她給擡下去?”
“是,人這就來了!”
一個小太監連忙過來,把安嬪給背上,一行人匆忙下了高臺。
出了這事,太后肯定不會繼續在這裡逗留了。就連皇帝也大覺掃興,他轉頭吩咐太子:“你繼續在這裡守着吧!朕去陪陪母后。”
“是,父皇請慢走。”太子聽了,他眼中亮光一閃,趕緊送皇帝到了臺階邊上。
本來登臺與民同樂這事都是皇帝親自主持的。但是現在,皇帝卻將這事交託給了他,這足以證明皇帝對他的重視和信任。他當然開心了。
秦王看到這一幕,他則是眼神一暗。
秦王和太子的明爭暗鬥暫且擱置一旁。只說在安嬪被背下高臺後,春枝自然也跟着他們一起走了。
人既然是從慈寧宮出去的,那麼照樣還是被揹回了慈寧宮。
“快快快,就把人給放在這裡!”慈寧宮裡的宮女太監們也對此事十分看重,趕緊安排出來一個太后平時用來小憩的暖閣,將人給安置了進去。
人剛躺下,太醫就來了。
這裡的人就少多了。春枝雖然站在外圍,慈寧宮裡燈火通明,她能將安嬪的情況看個一清二楚——只見眼前的情形比她之前看到的還要嚴重得多。原來安嬪不止是脖子上有血,她的半邊身子都已經被鮮血給染紅了!現在被放在牀上,她根本都不能動彈一下,就連雙眼也懶洋洋的往下垂去,似乎懨懨的都要昏死過去了。
太醫緊急的給她看了看,就回頭說道:“啓稟太后娘娘,安嬪娘娘這是被濺起來的煙花給傷到了。這煙花因爲飛得高,衝力猛,有兩塊竟是直接鑽進她的皮肉裡去了,所以她纔會留這麼多血。”
“那有沒有性命之憂?”太后忙問。
“這個倒是不至於。就是下官現在要給安嬪娘娘清理傷口,這煙花碎片進得夠深,說不定要剪開皮肉才行,安嬪娘娘得受些苦頭了。”太醫趕緊回答。
太后眉頭一皺。“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太醫搖頭。“下官學藝不精,現在只有這麼一個辦法。而且,像這種東西不能在人體內留存太久,不然可是會引發感染,那可就真的有性命之憂了!”
太后依然皺着眉不說話,一直安靜躺着的安嬪此時卻緩緩的睜開了眼:“既然如此,那就勞煩太醫您動手吧!剪開皮肉也沒關係,我能忍。”
既然她都發話了,太后才沉着臉將頭一點。“那就這樣做吧!”
太醫忙不迭頷首,就開始叫藥童準備起來。
既然要給安嬪清理傷口,閒雜人等自然要退避了。皇帝立馬扶上太后:“母后,這裡血污太多不乾淨,咱們還是去外面等吧!以後等人身上清理乾淨了,咱們再過來看她不遲。”
“嗯。”太后頷首,她就將目光轉向春枝,“你和哀家一起出去吧!”
“不了,我留在這裡陪姐姐。”春枝連忙搖頭。
一直到現在,她腦子裡還在嗡嗡作響。
怎麼會這樣呢?明明她只是遵照柴東的意思,讓太后幫忙把安嬪給叫出來讓自己見上一面。結果,安嬪就跟着他們一起上了高臺看煙花,然後她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如果現在安嬪有個三長兩短,她該怎麼對柴東交代啊!
“嗯,那你就留下吧!”知道她肯定擔心安嬪,太后也不強求,就將她給留下了。
馬上,所有人都退去,暖閣裡只剩下牀上的安嬪、牀前的春枝以及正在準備藥材和器械的太醫藥童們,還有太后吩咐下來給太醫做幫手的宮女太監。
春枝慢慢走過去,她又輕輕叫了聲。“姐姐,你還好嗎?”
安嬪卻是連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這是不屑於理會她的表現。
春枝見狀,她也不多說話了。
很快,藥童已經將東西給準備好。幾名太醫一起上前來,宮女脫掉安嬪的外衣,春枝才發現她的夾襖背面都已經被煙花給燒出來好幾個大窟窿。
春枝立馬倒抽一口涼氣。
虧得現在天氣冷,人穿得厚。不然,安嬪只怕後背也要被煙花給燙出一大片水泡了。
脫下身上冗餘的衣飾,安嬪身上就穿着一件單衣,這樣的她看起來就更顯得單薄可憐。
太醫拿沾了水的毛巾給她擦拭。大概把傷口區域給清理了一遍,他就拿起夾子,先嚐試着將煙花的碎屑給夾出來,但並沒有完全成功。
“安嬪娘娘,對不住,老夫現在只能給您剪開皮肉了。”太醫立馬又拿起了剪刀,開始在燈上烤。
安嬪見狀,她身體開始微微發抖。但她還是咬牙點頭。“好。”
小巧的剪刀被烤得熱燙了,太醫立馬收回來,對準安嬪的傷口就剪了下去。
“啊!”
安嬪立馬一聲尖叫,雙手緊緊抓住身形的牀單。
春枝見狀,她心口都是狠狠一縮。這個時候,她也顧不得和安嬪之間有什麼齟齬了,她趕緊走過去,一把抓住了安嬪的手。
好容易主動送上門一個可以抓握的東西,安嬪連忙死死抓住春枝的手。
春枝的手被她給捏得生疼。可是現在她也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任由安嬪將痛意轉移到她身上,她也近距離的看到太醫一點一點剪開安嬪的傷口,然後在把碎屑給取出來,然後清理傷口、消毒,然後再給她敷上草藥。
因爲安嬪受傷最重的地方是脖子,所以太醫也十分的小心,動作很慢很慢。等把兩處傷口都清理乾淨,時間都已經過去一個多時辰了。
安嬪也疼得面色慘白,身上都被冷汗給溼透了,整個人都跟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好了!”
當聽到太醫說出這句話,在場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安嬪娘娘請安心歇息,您已經沒事了。”太醫忙對她說了這句話,就趕緊出去向太后彙報情況了。
其他人也都歡喜得不行,一顆心也飛向了外頭的太后皇帝等人。
只有春枝,她還坐在牀沿看着安嬪。
安嬪連喘了好幾口氣,她也才擡起眼來。目光淡淡的往春枝臉上睨了一眼,她慢悠悠的開口:“才發現,原來我弟弟娶了你,還是有點用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