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東立馬臉色一沉。
“我也聽出來了。”他低聲說。
什麼自家養的貓，就算是拔了爪牙留在王府上，也不能放它出去歸隱山林。這話看似是在說那隻貓，但爲什麼給他們感覺像是也在說人？
既然他們能對貓做出這樣的事來，那麼對人肯定只會更殘忍。
“這次叫我過去，名義上是幫忙抓貓，只怕他們也是想讓我受點教訓，別太膨脹了。”春枝又輕聲說，“這麼說的話……”
她忽的音調一挑。“只怕是安妃現在在後宮很是得寵，都已經開始讓皇貴妃和秦王感到不安了！不然，他們幹嘛好好的要這麼對咱們？”
安妃往上爬，而且還得到了皇帝的寵愛，樑王的身份自然也跟着漲了。他又還年輕，如果想仗着母親還有舅舅的勢力拼上一把，那也未嘗不可。
秦王秦王妃應當是在擔心這個吧？
柴東脣角一勾。“他們想太多了。樑王對皇位根本沒有興趣。”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懷疑樑王要和他們搶啊！”春枝低聲說，“你忘了以前在村子裡嗎？鎮上的老爺來村子裡看地，說要去他本家家裡坐坐，那本家就緊張得什麼似的，生怕那老爺要在他們家吃飯！然後一家人早早的就吃了，只等老爺過來的時候給人喝了碗井水。其實人家老爺哪裡缺那一碗飯吃？是他們想太多。”
柴東立馬也撲哧一笑。
“的確，吾之砒霜，彼之蜜糖。人和人，不能同日而語。罷了，就讓他們這麼猜忌着去吧，反正一時半會，我還真不會離開他們這個小團體。”
春枝抿抿脣。“別的我倒是不覺得怎麼樣，我只是覺得秦王夫妻倆心胸太狹窄了些。這樣的人，現在看起來是裝得挺寬容大度的，但一旦到了利益相關的時候，他們就會露出本性，到時候還不知道他們會犧牲誰來成全自己。這樣的人，是註定當不上人上人的。”
她這些年也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了。那些高高在上、受人尊重的厲害人物，無不都是心胸寬廣、才學兼備的人。秦王和他們比，其實根本就不值得一提。現在他也就是因爲出身好，然後有個厲害的母妃在宮裡，順便他們夫妻倆又有幾分心計，所以還混得不錯。
但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無所謂，時間還早着呢！現在皇上的身體也還硬朗，誰知道以後又會發生什麼事？”柴東低聲說着，就拍拍她的肩膀，“你別想太多了。車到山前必有路，任何事情總有解決辦法，咱們只管先把眼前的日子過好了，踏踏實實的走穩眼下的每一步，那就行了。”
“嗯，我明白。”春枝也點頭，但她還是忍不住皺起眉頭，“可我現在還是放心不下那隻貓。也不知道它現在跑去哪裡了。”
柴東頓時也皺了皺眉。
“上次聽你說藪貓，我就去查了查，發現這貓並不是我中原大地土生土長的，所以習性也沒多少人知道。不過聽你的說法，它那麼厲害，應該在這裡沒多少對手。它逃出去後，如果想好好活的話，肯定也是能活下去的。”
“可是它身上的傷……算了！”春枝用力搖搖頭，“一切聽天由命吧，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但嘴上雖然這麼說，可從今天開始，她的心情總是不大好，時不時的就會想到那隻身受重傷的貓。
一夜過去，第二天一早，樑王府那邊那邊遲遲沒有來人才，春枝不免好奇，她連忙叫人去樑王府那邊打聽消息。人很快過去了，回來卻一臉愁雲慘淡的衝春枝搖搖頭。
“怎麼了？”春枝見狀小心肝就咚咚咚的亂跳了好幾下，“可是樑王樑王妃吵架了？”
“不是。”回來的人搖頭，“奴婢去見樑王妃，就發現王妃正坐在屋子裡垂淚。等見到奴婢的時候，她就哭得更厲害了。奴婢一問，才知道王妃昨天已經請太醫去看過了，但太醫說她只是有胃氣，並不是有了身孕。”
啊，不是啊！
春枝聽到這話，她都不禁失望的長嘆口氣。
看樑王妃昨天的反應，她本還以爲她是有喜了呢！結果誰知道……
哎，算算日子，距離樑王妃流產都已經將盡一年了。這一年間她也一直在調養身體，從今年春天開始也和樑王一起積極的想要一個孩子。結果努力了這麼久，眼看眼前似乎來了點希望，但這點希望的曙光迅速就被掐滅了。
得知這個消息，春枝一個外人都開始覺得灰心喪氣，就更別提樑王妃了。
不出意外的，樑王妃又病了。
其實也不是身上的病，就是心病。但心病這種毛病纔是最難治的，樑王延醫問藥，請了不少大夫來給她看，卻都沒有多少效果。
最後，他只能厚着臉皮來求春枝。“小舅媽，求求您去看看她吧！現在她也就能聽聽您的話了。”
春枝連忙點頭。
只是當面對又瘦削了不少的樑王妃的時候，春枝還是又止不住的心疼。
“你說你這又是何必呢？一次不成，接下來再努力就是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們年紀輕輕的，怕什麼？想當初，我還是快二十了才生下的立小子呢！”
“可是，小舅媽你和小舅舅只是一開始沒圓房而已。後來圓房了，你很快就生了啊！”樑王妃紅着眼眶小聲說着，“可是偏偏我……我都嫁進來快一年半了，卻還沒有給王爺生出個一男半女來，現在宗室裡的人都開始笑話我了！偏偏這次我又沒有懷上，他們指不定又在背後偷偷說我什麼呢！”
這纔是她的心病所在。
春枝低嘆口氣，她連忙在樑王妃手背上拍了拍。
這種感覺，她很理解。想當初，她和柴東成親兩年沒有圓房，當然肚子也沒見大起來，當時村子裡的人不一樣指着她的後背議論紛紛？甚至有些人還乾脆就說是她有毛病，生不出來孩子！那些過分的話，當時真戳得她心口都一陣一陣的抽疼。
在村子裡都這樣了，那麼想必在意子嗣爲重的皇家，這樣的風氣會更加濃烈。
這樣，壓在樑王妃肩頭上的擔子就越來越重了。
春枝連忙勸她。“你這樣一直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掉眼淚可不行。本來樑王他也沒有怪你不是嗎？外頭的話，你能不聽就不聽，日子是你們過的，又不是他們過的！走，收拾東西，咱們出去走走散散心，不理那些無事生非的傢伙！”
“啊？去、去哪？”樑王妃乾巴巴的問。
“當然是去莊子上啊！”春枝笑說，“正好現在要春播了，我要去地裡看看。順便，你也和我一起去好了，到個遠離人煙的地方散散心。”
“哦，那好。”樑王妃連忙點頭。
京城裡的氛圍的確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需要找個壓力小的地方緩解一下。
對於這件事，樑王當然是持贊同態度的。
於是，春枝就和樑王妃一起，兩個人去了鄉下莊子上。
莊子上人少，空氣好，也沒有那麼多嘴碎的人一天到晚在耳邊嘰嘰歪歪，樑王妃的精神果然好了不少，兩邊臉頰很快豐滿了起來，臉上也多出來幾分血色。
只是，每當看到春枝已經隆起來的肚子的時候，她眼中還是會閃現出一絲黯然。
春枝只能柔聲安撫她。
這一天，兩個人去地裡走一圈，看到莊子裡的長工把秧田裡的秧苗一捆捆的挑過來，扔到地裡，然後被人撿過去，再一株株的種在地裡。
這麼簡單的動作，被人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太陽慢慢升起，陽光越來越毒，曬得人臉皮發疼，但那些人的動作卻都沒有停過。
“這人真可憐。”見狀，樑王妃不禁感嘆。
面對這些可憐人，她突然覺得自己都顯得不那麼可憐了。
春枝笑笑。“想當初，我們不也是這麼過來的嗎？人只要心裡有個盼頭，能吃上飯，那就不可憐。”
說着，她拉上樑王妃。“咱們四處走走吧！”
走出田埂，她們走上邊上的大路。大路過去，就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林子，林子那邊是京郊的一座村子。
兩個人走了沒幾步，就聽到那邊傳來了男人們的大呼小叫——“那畜生往那邊跑了！”
然後，他們就見眼前一個剪影飛速略過，一瞬的功夫就沒了蹤影。
“小舅媽！”
樑王妃簡直，她卻立馬低叫了聲。“你看到了沒有？那個……”
“我看到了。”春枝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