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眨眨眼。“真是演戲?”
可是那天她聽到樑王妃的哭聲,那麼憂傷,那麼絕望。雖然只是低低的抽泣,但卻比歇斯底里還要令人神傷,她確定她當時是真的被眼前所見給傷到了。
樑王妃臉上掠上一抹苦笑。“既然都已經嫁進了皇家,我這輩子就沒指望再從裡面爬出來了。我口口聲聲說的和離,也不過就是叫給他們聽聽罷了。而且關於王爺和太子的事情,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所以後來太子會再來纏他,我也早料到了。只是親眼看到自己的丈夫被別人給死死糾纏,而且還是個男人……我心裡難免還是會不高興,當時我也的的確確是傷心了。然而那又能怎麼樣呢?除非是死,否則我是脫不開這個泥潭的。我也不想死,我爹孃養我到這麼大,不是爲了讓我爲了別人犯下的錯誤去死的!所以,當王爺說他有辦法可以擺脫太子的糾纏、只是中間會有些波折,或許會傷到我的時候,我同意了。”
她是不同意也不行了吧?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早已經別無選擇。
春枝低出口氣。“既然是你們商量好的,那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爲……”
樑王妃又衝她歉疚的笑了笑。“小舅媽,對不住。我也是爲了把戲給演得真實點,所以纔好幾次拒絕你入門。我和王爺也有我們的苦衷,還請你見諒。”
“只要你們夫妻倆不是真的鬧翻了,那你和我鬧一鬧也無所謂。”春枝連忙搖頭,“畢竟,其實我一開始就已經知道樑王和太子的事了,卻遲遲沒有告訴你。我太偏心樑王,總是抱着或許能逃過一劫的心思,卻把你害得這麼慘。你會怨我也是理所當然。”
“怨你做什麼?這門親事是皇后定下的,早在親事定下的時候我就已經身在局中出不來了。你雖然瞞了我許多事,但也幫了我不少忙。而且一般人都會在遇到事情的時候偏向自己的親人,這個完全可以理解。”樑王妃淺淺笑着,她縫完最後一針,纔將針線放下站起來。
“只不過,我和王爺應當來不及再向你們道別了。今天我放小舅媽你過來,也是想再見你一面,順便和你道個別。馬上,我和王爺就要走了。”
“都已經計劃好了嗎?”春枝輕聲問。
樑王妃點頭。“事情鬧得這麼大,父皇不可能沒有應對的舉措。那天你們走後,父皇就已經將太子給按住痛打了一頓,就連王爺也捱了幾鞭子。母妃當場暈倒,然後就病了,直到現在還沒好。母后自然也因爲沒有教育好太子,而遭到父皇嚴厲斥責。不過,這也並不能最終影響太子和皇后的地位。父皇爲了把事情給遮掩下來,他肯定會將王爺送到封地去。而王爺的封地遠在北邊,那裡八九月份就已經漫天飛雪,所以我現在也是抓緊時間給我們倆多做幾件厚實衣裳,也免得到了那邊被凍壞了。”
這就是柴東說的樑王的最終目的吧!
紛紛揚揚的鬧了這麼一大場,結果終於換來自己的遠走高飛,遠離太子的掌控。
到了那裡,他們當然就不用擔心太子再對他們有多少影響力,也就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春枝點點頭。“這樣也好。就是那個地方太過偏遠,你們以後只怕都難回來了。而且那裡肯定也不及京城熱鬧,你們的日子也要變得清苦起來。”
“其實我們都不想再回來了。這個地方給我們留下的記憶只有痛苦,那還回來做什麼?外頭的日子清苦點就清苦點吧,但他是王爺,吃穿上也不會差了多少。我現在所求,也不過是我們倆一起好好的過日子,別再有人來胡亂招惹我們就行了。”樑王妃輕聲細語的說。
春枝也就頷首。“只要你們自己考慮清楚了就好。”
“那是自然。”樑王妃又笑了笑,“對了小舅媽,這次我走後,一枝春裡的事情我也管不了了。那我給你舉薦兩個我的小姐妹吧!她們的父親當初是我爹的同窗,我爹來京城後,和他們家來往十分頻繁,我自然也和她們親近了起來。這兩個女孩子都是十分聰慧能幹的,現在也都已經嫁人了,也是在婆家做當家主母。有她們來給你幫忙,你肩頭的擔子也能更輕一些。”
“是嗎?那就最好不過了。”春枝連忙點頭。
剛纔聽樑王妃那麼說,她也是在發愁。本來一個秦王妃不管事只拿錢,一枝春的大小事務都是她和樑王妃兩個人在地裡,她們倆就已經夠忙了。現在樑王妃一走,那所有的擔子豈不是都要落到她身上來?她一個人哪騰挪得開?
還好還好,樑王妃早已經有了準備,那她就能放心了。
哎!
她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歲月真是一把殺豬刀。想當初多麼高傲率真的知府小姐,在經歷了嚴酷的歲月打磨後,儼然變成了一個心思深沉、處處謀劃的深宅婦人。當然,這也不是說她不好,只是身爲人,有幾個人能一輩子都保持天真無邪?慢慢的,她們都變了。
樑王妃連忙和春枝說了她兩個手帕交的名字,也當着春枝的面親筆給兩個手帕交寫了信,親手交給她。
而後,她又衝春枝歉疚一笑。“小舅媽,對不住了。”
春枝收起信,她就點。“好了,來吧!”
樑王妃立馬收起笑臉,她猛地一把把春枝給推出去房間。一邊推,她一邊大罵:“你給我滾!我不要再聽你說了,你這個大騙子!你滾!”
春枝也就滾出去了。
宋夫人見狀,她趕緊帶着人迎過來。
“柴夫人,真是對不住,蕙娘她這孩子最近太容易衝動了。”
“沒關係。她心裡苦,發泄發泄也好。”春枝連忙搖頭。
宋夫人頓時眼圈一紅。“多謝你不和她一般見識。”
春枝只是笑笑,就連忙揣着信回家去了。
第二天,果然宮裡皇貴妃就命人來宋府傳話,將樑王妃給叫進宮去說了半天的話。等她再出來的時候,她終於沒有回去宋府,而是直接去了樑王府。
京城百姓們聽說了消息,頓時全都伸長了脖子等着看這夫妻倆又怎麼鬧得雞飛狗跳!
畢竟,樑王妃這些日子哭着鬧着要和離,死活不聽勸告原諒樑王,這已經在百姓心中留下了她性情剛烈的印象。那麼現在,這對夫妻再次碰面,他們怎麼可能不鬧起來?
然而,大家眼巴巴的盼了整整一晚上。到了第二天,有人忍不住去樑王府跟前溜達的時候,卻發現偌大的王府早已經人去樓空!
“他們走了。今天一早天沒亮,就帶着行李走了。”
柴東下衙回來,人也有些失魂落魄。“沒有和任何人告別,也沒有帶多少東西,輕車簡從,就跟走親戚一樣,坐了一輛車就走了。現在,他們應該都已經走出一二百里地去了吧!”
春枝頓時也覺得心口空落落的。
不過與此同時,她心頭也浮現出一絲寬慰。
“走了也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他們才能過上鬆快的日子。不然,天知道太子以後還會幹出什麼事來?”
“是啊!他們的確不該留在這個地方。”柴東也幽幽嘆息着。
“只是,習慣了身邊有個晚輩陪着,沒事的時候過來說說話,有事不用我交代他也能主動給幫上忙。結果現在他就這麼走了,我總覺得心裡很不是個滋味。”
春枝又何嘗不是?她本來在京城就沒有幾個親近的人,現在樑王妃一走,她徹底覺得自己孤立無援了。
“不過,馬上安妃的病就應該能好了吧?”春枝小聲問,“而且,她是不是又要更上一層樓了?”
柴東瞬時又眼神一暗。但他還是把頭點了點。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