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一怔。
“太后?”
“哀家是真心的。”太后定定看着她的雙眼,“你是個好孩子,哀家一直知道。你這樣的好孩子,就該受到所有人的喜歡纔對。但誰讓你命苦,居然攤上了一家這樣的人。哀家看到你,就想到了哀家當初……哎,算了,過去的事情就不說了。只是當時卻沒有人能幫哀家出一口氣,可是現在,哀家既然還在喘氣,那就可以幫你出了這口惡氣!”
春枝聞言,她心頭涌現出一抹感動。
“多謝太后關心,您的大恩大德,民女銘記於心。”她連忙又衝太后一禮,“不過還是不用了。我只要好好活着,這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打擊。而且……我相信老天爺是公平的,它讓我吃了這麼多苦頭,到頭來就一定會給我相應的回報。當然,那些人現在雖然猖狂,但到最後,他們也一定會受到相應的懲處。我就等着看他們的那一天。”
“老天爺自然是公平的,但那一天誰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到來?與其苦等老天爺施展公平手段,那還不如趁着手頭有可用的權勢,那就抓緊了利用一把!”太后卻說。
春枝還想說什麼,太后卻徑自拍板。“這事哀家已經決定了,你不用再多說。”
說罷,她就對左右吩咐:“去請皇帝過來。”
太監應了聲是,連忙跑去乾清宮傳話。
不多時,皇帝就過來了。和他一起過來的還有皇后和太子。
原來太子在皇后這裡?
春枝心中微驚,她連忙觀察一下太子的情況,就見太子面容有些疲倦,眼睛下面也團着一大團烏青,似乎一晚上都沒有睡覺。這也就罷了,可爲什麼,現在的他雖然看似老老實實的跟在皇后身後,但眼底卻凝着一抹憤恨?
難道說,昨晚上把太子叫走的人不是什麼太子的左右手,而是皇后?
她正在悄悄的思慮着,皇帝已經上前來對太后行禮。“不知母后急忙喚兒臣過來,所爲何事?”
“是這樣的,哀家這輩子都沒有生個女兒出來,心中甚是遺憾。早些年,顧氏來給豫章治病,哀家就喜歡上了她的質樸善良。這些年她也一直沒有變,不管她夫婿的地位如何攀升,她一直對哀家恭敬有加,對豫章它們也都一如自己的親子女一般疼愛,這些哀家都看在眼裡。所以,哀家現在現在,反正哀家時日無多,那就讓哀家在臨走前滿足了這個心願吧!”太后慢悠悠的說道。
她這話說得並不隱晦,意思幾乎是直接擺在皇帝跟前的,那就是——老孃要認乾女兒,而且這個乾女兒人選已經訂好了,就在這裡。接下來的事情,你們看着辦吧!
皇帝聞言眼神微變。“母后您這些年來一直想一個義女承歡膝下,這個兒臣是知道的,而且兒臣也從未想過要阻止。只是,這個人選您就不再考慮考慮?放眼天下,才貌兼備的女子不少……”
“你的意思是說,她的品貌不好咯?”太后立馬打斷他。
“兒臣不敢!”皇帝趕緊搖頭。
孝道當前,他哪敢反駁太后的話?
太后又冷冷一笑。“哀家知道,你現在被淑妃給迷得神魂顛倒的,她說什麼你就聽什麼。淑妃不喜歡顧氏,你自然也瞧不上她,你也和淑妃一樣,恨不能讓她去死是不是?可是偏偏哀家就是喜歡她,哀家就是要收她做義女。這件事哀家已經決定好了,你如果不下聖旨,那哀家就下懿旨好了,反正也沒差!”
“母后……”
“怎麼,你難道就連母后這麼一點小小的心願都不讓達成不成?”太后怒了,她雙目圓睜,眼底隱隱泛起一抹水光,“哀家活了六七十年,之前五十年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心一意的在爲你操持。這二十來年,你當了了皇帝,哀家也唯恐給你添亂,所以從不插手外頭的事,也從不對你提任何要求。到現在,哀家半截都已經埋進黃土了去了,現在不過就是想收個女兒膝下承歡,你居然都不願意!哀家做這事是殺人越貨了還是惹得天怒人怨了?顧氏她又到底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能讓你對她忌憚成這樣?還是說,你就是心疼淑妃勝過心疼哀家這個老婆子,所以只要能讓淑妃開心的,你都願意去做,根本都懶得管哀家這個馬上就要入土的老婆子了?”
“母后請息怒!”
太后這一番話說得又狠又重,皇帝都站不住了。
他連忙跪下,口中高呼:“兒臣答應了!您是兒臣的生身母親,這些年您爲兒臣的付出兒臣都看在眼裡,兒臣心中一直都感激着您,這世上也沒有任何人在兒臣心中的分量能越過您去。現在您既然想收一個義女,那就收好了。兒臣這就下旨,封她爲公主,給她封地,讓她以後都在您膝下承歡!”
皇帝都跪下了,皇后太子等人自然也都紛紛跟着跪下。
春枝見狀,她也趕緊跪下了。
太后這才輕哼了聲。“你說這些話,是心甘情願的嗎?如果你只是出於孝道不得已爲之,那還是趁早收手的好。這個義女哀家也不是必須收不可,反正以她的本事,就算沒有哀家扶持,她肯定也能過得好好的。”
皇帝都要被逼哭了。
剛纔是誰發了瘋的說要收義女的?而且還一副他不答應她老人家就要撲過來和他乾的架勢。
結果現在他答應了,太后又後退一步,假惺惺的說出這種話來。他要是信了,那他纔是個傻子!
皇帝連忙擡起頭,臉上滿滿都是笑:“兒臣自然是心甘情願的。顧氏既然能得母后您看中,那她必然是有她的過人之處。更何況,這些年她在京城的表現的確是可圈可點,雖然現在她和柴愛卿……咳咳,和他們有些齟齬,但這也並不能掩蓋她的才華。母后您能看上她,也的確是慧眼識珠,她值得您的看重!”
之前還對春枝嗤之以鼻的呢!可是現在爲了討好太后,皇帝都不得不轉口誇讚起她來了。這個勉強勁,春枝看在眼裡都覺得心累。
太后又冷哼一聲。“算你識相。”
看吧,她老人家剛纔明明就是在以退爲進。那不是在讓步,而是在繼續逼迫他接受這個事實!皇帝低下頭,這才長出口氣。
皇后此時也才悄悄的鬆了口氣。她也擡起頭來,滿臉歡喜的說道:“這麼說,兒臣要恭喜母后您喜得愛女了!顧氏的確是個好姑娘,兒臣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喜歡得不行。從今天開始,她可就是兒臣的小姑了。以後兒臣可得好好討好她,讓她多多在母后您跟前爲兒臣美言幾句,這樣才能讓母后您也更喜歡兒臣啊!”
太后被她給逗得撲哧一笑。
“你也不看看你都多大年紀了,都快有重孫子的人了,也還來哀家跟前爭寵?”
“再大的年紀,在母后您跟前都是孩子不是嗎?”皇后笑道。
太后臉上笑意更盛。
皇帝見太后笑了,他趕緊也跟着笑了起來。四周圍的宮女太監們見狀,他們自然也都跟笑容滿面。
就連剛纔進門時一臉憤恨無奈的太子,他竟然也滿面笑容,看起來開心得不得了。
偌大的殿內,四處笑意盎然,其樂融融,儼然一副閤家歡喜的景象。
春枝都不禁被感染的笑了起來。
一邊笑着,她一邊偷窺了身邊的太后一邊,心裡也在暗暗的感嘆——果真是,太后老人家出手則以,一出手,她就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後宮裡最厲害的女人是誰!
這麼高明的手段,這麼敏銳的洞察力,還有如此迫人的氣勢,居然把當今天子都給逼得下跪了!
找到這麼一個靠山,自己的下半輩子都有保障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