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夫人愣住了。“你說什麼東西?”
“絲線啊,就是繡花用的絲線。”春枝認真的和她解釋。
“哦,那個啊,當然有!”康夫人點頭,“不過,除了絲線你就沒有別的要的了嗎?”
別的啊?其實她還挺想要錢的。只是自己不過幫忙找了回貓,就直接開口要錢,這話粘黏在春枝的口齒裡頭,叫她怎麼都說不出口。
果然,雖然已經經歷了莊家那件事,可現在的她心裡還是存着幾分氣性。而且……
“我要的絲線不止一種,而是很多很多顏色。你們家要是有的話,最好各種顏色都給我來點。”她忙又說。
康夫人眉頭皺了皺。“你認真的?”
“是啊!”春枝連忙點頭。
康夫人就轉眼看着柴東。“你呢?你要什麼?”
“貓是她找到的。”柴東看看春枝。
言外之意就是——誰找到的貓,誰要東西,他只是陪春枝過來走一趟,沒打算張口要不屬於自己的好處。
康公子在一旁聽着這話,他都着急了,趕緊對着柴東使眼色。只是柴東說完話就垂下眼簾,根本都沒看他。
康夫人怔了怔,終於意識到這對小夫妻是認真的。她也就點頭,吩咐身邊的丫鬟:“你去咱家針線房找找,把能找到的絲線都一樣給他們拿來點。”
丫鬟答應着去了。過了一會,就見她帶着一個和她一樣裝扮的小丫鬟,兩個人一人抱着一大捆絲線進來了。
“夫人,奴婢照您的吩咐,將針線房裡各種絲線、連同各種顏色的,都一樣給柴娘子挑了一些,現在都給拿過來了。”丫鬟上前去對康夫人稟報。
康夫人頷首:“你送去給柴娘子過過目。”
馬上她又對春枝說:“柴娘子,你看看這些東西可還算入眼?要是有什麼缺的,你只管說,我再叫人去找!”
“不用了!”春枝趕緊搖頭。
她早已經被送到眼前的這些絲線給驚呆了好嗎?
本來以爲康家給她絲線,最多也就跟她那天在絲線鋪子裡看到的種樹差不多,那麼一樣來上一小把,也就一小包袱。結果誰曾想,單單一個康家針線房裡頭,他們就能拿出來這麼多的絲線,這顏色種類比絲線鋪子裡還要多出一倍去。而且因爲材料不同,就又多出來幾十種,好多她見都沒見過。如今這麼多東西堆在這裡,她只怕一個人都抱不動!
霎時間,她剛還因爲沒有說要錢而隱隱有些悔恨的心徹底的被安撫了。
這些絲線,對她來說簡直比錢還要值當!她滿足了!
康夫人一家人對眼前的情形也是歎爲觀止。
本以爲春枝那麼爽快的答應幫康公子找貓、而且還催促着康公子在大街上縱馬、就連進了家門還駕着馬亂跑、她下了車更不把自己看在眼裡,還自己犟嘴,他們還以爲這個厲害的小娘子在施恩之後,她肯定會獅子大開口,好好的爲自己討要一筆好處呢!結果誰曾想,她好處是要了,卻只要了這麼一堆絲線!
嗯,其實仔細算起來,這麼多的絲線,價錢也值個一二十兩銀子了。可和他家老太太失而復得的寶貝貓相比,這一二十兩銀子算個什麼?
眼前這小娘子到底是真實誠,還是假憨厚?
還有她那個小相公,這個人看起來白白淨淨的,一身的氣度卻是不俗。只是人冷了點,進了他們康家們,竟然還這麼冷冷淡淡的,都不知道主動和他們套近乎。須知其他人要是能一口氣得見康老爺康夫人夫妻倆,那一個個的尾巴都搖得不知道多歡了!
這是這對小夫妻用來吸引他們注意力的新方法嗎?如果是的話,那麼他們成功了。
康老爺康夫人對視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目光一閃。
只是,接下來的事實讓他們認識到——這對小夫妻是真沒打算和他們家扯上什麼關係!
即便康老爺康夫人都熱情的挽留他們倆用飯,春枝和柴東兩個人也順勢留下吃了一桌豐盛的午飯,也順便見識了一番大戶人家的闊氣。可是飯桌上,他們倆依然什麼要求都沒有提。
等吃完了飯,康夫人叫人去打聽康老太太那邊的情況。丫鬟去看了回來稟報:“老太太自從貓回來後就一直守着貓,貓不吃她就不吃,丫鬟們怎麼勸都沒用。”
“呀,那怎麼行?老太太年歲大了,這身子骨可折騰不起了!”康夫人立時急得不行。“不行,我得去勸勸!”
“我也去!”康老爺也站起來。
春枝和柴東見狀,他們就順勢提出告辭。
康老爺康夫人急着去伺候康老太太,也沒有挽留他們,只讓康公子送他們倆出去。
康公子領着他們到了大門口,他還替他們惋惜得長吁短嘆個不停。“我說你們倆,好歹有點眼力見行不行?我娘可是康家主母,這康家上下所有東西都歸她管。剛纔她主動問你們要什麼,你們就只管開口說,只要能給的她肯定都會給你們!可是你們偏偏……哎,你叫我說你們什麼纔好?就要了這麼一堆絲線,這些東西能幹什麼用?”
“它們能幹的事情多了而去了!我就缺這些絲線啊!”春枝笑盈盈的回答。她還回頭看了眼柴東,“相公,你覺得我選得怎麼樣?”
“你喜歡,那就是最好的。”柴東回答。
春枝立馬笑逐顏開。“我當然喜歡啊!”
“那就行了。”柴東點頭。
“哎,你們……你們兩個人,叫我說你們什麼纔好?回頭等反應過來了,你們可別哭鼻子纔好!”康公子都被他們倆氣得無語了。
春枝可不覺得她會後悔,柴東也一如既往那麼一副淡淡的表情。康公子看在眼裡,他頓時覺得自己都在幹些什麼啊?這皇帝不急太監急的……啊呸呸呸,自己在想什麼呢?
“算了,既然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我再說什麼也沒用了。你們慢走,我也該去奶奶跟前賠罪了。”將春枝兩個人送到門口,他和他們道別。
春枝小兩口也和他道別,就一人抱了一大團絲線,歡歡喜喜的往回走。
結果剛到半路,就又遇到了王宗平。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人應當就是在這裡等着他們。
“出來了?”王宗平懶洋洋的擋住他們的去路,目光就往他們跟前一掃,“怎麼,你們立下了這麼大的功勞,就得到這點好處?他們康家應該不至於這麼小氣吧?”
“這是我們自己要的。”柴東冷冷回答。
“哦哦,原來如此,那我就明白了!”王宗平點頭,“不過你們是不是傻?這大好的機會你們不用來要錢,卻要了這一堆絲線?你們若是開口要錢,少說也能拿到了幾十上百兩。有那個錢,你們能買一車絲線了!”
柴東不理會他的話,他只涼涼問他:“既然這樣,那你爲什麼不進康家邀功請賞去?你不也有個引薦之功嗎?”
“嗨,這點小功勞,在康公子跟前說起來是個天大的恩情,可對康老爺他們來說卻不值一提,還是你們的真本事更厲害些。所以,我只需要穩住康公子,讓他對我感恩戴德就夠了。”王宗平擺擺手。
原來是這樣,他果然都已經把一切盤算好了。
不過,這個人腦穀子也的確好使。知道貪多嚼不爛的道理,所以都沒去可疑巴結康老爺,只牢牢抓住一個康公子。反正只要和康公子結交上了,以後他從康家得到的好處還會少嗎?
而在穩住康公子這件事上,他們就成了他最好的工具。
春枝意識到這一點,她就沉下臉。
王宗平發現了,他趕緊又陪起笑臉。“柴東媳婦,你別這麼看我啊!雖說我今天是利用了你們,可我不也給你們創造了一個天大的機會嗎?康老太太、康老爺,這兩個裡頭你們隨便攀上哪一個,那你們得到的好處絕對比我的更多!結果誰知道你們……哎!你們真是太叫我失望了!”
說着話,他大腿一拍,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春枝無語白他一眼。
“神經病。”她沒好氣的罵他一句,就拉上柴東,“相公,別理他了,咱們走!”
“喂喂喂,你們別走啊,我還有話沒說完呢!”王宗平連忙叫着,可也挽留不住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
“哎!”到最後,他只能看着這對小夫妻身影消失的方向,長長的出了口氣,“我明明是爲了你們好啊,你們怎麼就不領情呢?兩個沒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