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巖小子的聲音!
三天了,巖小子一直沒有傳回來任何音訊,春枝心裡焦急得不行。可是當着盼丫頭和立小子的面,她也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免得壞了女兒的婚事。
她本來還打算等盼丫頭和北明侯行禮完畢後,她就趕緊叫人去打聽一下消息。結果沒想到,這婚禮還沒開始呢,巖小子居然就已經回來了?
這孩子這些天怕一直在路上來回,根本就沒休息吧?春枝隱隱有些心疼。
現如今,巖小子這一聲高喊,迅速吸引住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紛紛轉頭看去,就見到巖小子身披戎裝,臉上黑一塊灰一塊的,眼圈青紫,臉上也還帶着幾分倦色,但眼底卻亮光閃閃,那腰桿也挺得筆直筆直的,赫然精神還好得很。
“哥哥!”
晨丫頭曦小子兩個小傢伙見狀,他們立馬歡呼着跑了過去。
巖小子趕着馬到了近跟前,他才翻身下馬,對着還坐在馬背上的北明侯拱手一禮:“師父,徒弟這次去邊境剿匪,抓獲了一批琅族俘虜。適逢您和我姐姐大婚的好日子,我就將這些俘虜都給押送過來了,他們是我給姐姐送的添妝禮。”
他話音剛落,後頭的將士們就趕着一二十個琅族俘虜過來了。
北明侯身上有着琅族血統。如今外族王氏已經徹底覆滅,他的親人就只剩下琅族那些。所以現在他大婚,琅族那邊來了不少人。
現在他們也在場。
如今,眼睜睜看着巖小子拎了一串琅族俘虜過來,還口口聲聲說是給盼丫頭做嫁妝的,他們的臉都青了。
春枝將這一幕收入眼中,她則是脣角微掀。
“有點意思。”她自言自語。
立小子也騎馬跟在春枝的馬車邊上。聽到春枝的聲音,他小聲問:“娘,這是怎麼一回事?二弟他原來是去邊境剿匪了?而且這事,怎麼又和琅族扯上關係了?”
“你們不是早和我說過的嗎?琅族人沒有契約精神,自然是什麼對他們有利他們就做什麼。所以現在,既然都已經從天朝佔夠了便宜,他們也就開始原形畢露,又露出屁股後頭那根大尾巴。”春枝輕笑。
立小子聽懂了。
他又冷冷一笑。“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春枝也淡淡笑着,目光繼續看着前方的巖小子還有北明侯。
北明侯只看了看那一串俘虜,他面色不變的將頭一點:“你這份禮物送得很好。”
然後他回頭吩咐:“把人帶進去!”
這一批俘虜也就當做是盼丫頭的最後一份嫁妝,在她下轎進門之前被送進了北明侯府。
琅族賓客們見狀,他們的的臉色而又漸漸由青轉黑。
可是,誰又在乎?
至少巖小子這一出,又生生給這門婚事增添了幾分喜慶的效果。跟過來看熱鬧的涼州百姓們,還有送嫁的隊伍裡頭都轟動了起來。
畢竟,現在外族的奴僕已經不算罕見,但琅族的還是十分稀少。盼丫頭一下得了二十個琅族奴僕,這份待遇絕對在涼州境內都是頭一份。只怕,就連京城的皇帝都比不上呢!
因此,婚禮還沒開始,現場的氛圍就熱鬧了起來。接下來新人進門、行禮,那也就順理成章的更加熱鬧了。
等到拜天地完畢,新娘子被送入洞房,春枝眼看着盼丫頭被人給帶走,身影都漸漸消失在她的眼簾之外,她又不禁眼眶一酸,差點又落下淚來。
“娘。”立小子連忙一手扶上她的肩,“您也別太傷心了。妹妹長大了,她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而且現在,她既然是嫁在了您的眼皮子底下,那肯定比嫁到別處更好。就算看在您的面子上,北明侯也肯定不敢欺負她。”
春枝忍俊不禁。“你說什麼呢你?北明侯他不是那樣的人。”
“我知道啊!”立小子微微一笑。
春枝立馬也笑了。
這小子,他安慰人的方法和他爹如出一轍,都那麼讓人意想不到。
不過,回頭再看看北明侯滿面歡喜的在人羣中穿梭,不停的和賓客敬酒喝酒,春枝又抿抿脣。
“他心裡應該是喜歡盼丫頭的吧?不然,他不會心甘情願的娶她,對不對?”
“對。”立小子點頭。
春枝輕出口氣。
但就在母子倆靠在一起小聲說話的時候,琅族太子又端着酒杯來到了春枝他們這一桌。
“北國公主,本太子來敬您一杯!”
他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現在面紅耳赤的,還一身的酒臭味。
春枝眉心一擰。“太子殿下,您喝多了。”
“是啊,本太子是喝多了。要是不喝多,本太子又哪來的勇氣和你說話?”琅族太子哈哈大笑,“不得不說,北國公主您真是個厲害人物呢!你看看你養出來的一羣兒女,大兒子玉樹臨風,在京城名聲和他父親一樣響亮,大女兒嫁給了北明侯,二兒子小小年紀,居然就已經能抓戰俘了!和他一比,我才發現我琅族的勇士都已經不能算是勇士了。你們天朝人可比我們狡猾陰險太多了!”
他還真開始借酒裝瘋了!
春枝淺笑:“要論狡猾陰險的話,那應該先查清楚是誰先在邊境挑起爭端的吧?反正我是相信我天朝子民都是一心向善,只想好好做生意,不願意挑事的。”
“可是,最終卻是你們憑藉人多勢衆,武力壓服了我們,還抓了我琅族那麼多人作爲俘虜!”琅族太子大叫。
“那又如何?你們的軍隊不管用,護不住自己人,你該反思是不是你們太無能。”春枝慢條斯理的說着。
琅族太子一噎。
“你胡說!分明就是你們太陰險狡猾,我們都上了你們的當了!”
春枝眉心一擰,樑王也看不下去了。
他涼涼開口:“那好啊!如果你們覺得我們天朝人陰險狡猾、一直在設計騙你們的話,那這個邊市現在就關了吧!大家分道揚鑣,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大家以後相安無事,可好?”
琅族太子說不出話了。
從去年十月開始,一直到今年三月,幾乎半年時間都是琅族的嚴冬期。以前每到這個時候,他們的族人總有凍死餓死的,牛羊馬匹也死傷無數。但是自從去年邊境打開,天朝的米糧布匹源源不斷的被送到琅族,這才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一個冬天,他們幾乎沒有任何傷亡。
只是,涼州只有一小塊地方產糧,這糧食還不夠涼州百姓自己吃的呢!還有棉布綢布那些,本來在天朝就供不應求,現在春枝特地叫人分出來一部分拿去邊市上賣,這都是從百姓嘴裡硬生生的摳出來的!
既然是摳出來的,那自然就要給予一定的補償。比如說……把價錢給調得高一點。
可是琅族境內沒有銀山銅山,面對這些急需的保命的物資,他們只能聽從邊境官員的要求,用牛羊馬還有他們的瑪瑙琥珀等等藏品來換。
可以說,這半年時間,他們損失的錢財可不在少數。
當時換東西的時候他們還不覺得。可是等緩過勁來了,現在草地上青草又長了出來,百姓們憑藉自己的本事也能吃飽飯了,他們心裡就又開始不平衡了——他們覺得自己虧大了!
所以,琅族太子纔會藉機來挑事。
可是,他也只是想趁機逼着春枝他們後退兩步,再多給他們一些優惠罷了。直接把邊市給關了?那可不行!再過三個月又是寒冬期,他們還要靠天朝的米糧救命呢!
因此,在春枝和樑王的冷眼注視下,琅族太子身形一晃,杯中的美酒都灑了出來。
“哎呀,本太子似乎是真喝多了。我的頭怎麼暈得這麼厲害?不行,我得找個地方去躺一會,我先走了!”他自顧自的說着話,一面轉身拔腿就跑。
眼看着他一溜煙跑得沒影,樑王才嘴角輕扯。“我現在十分懷疑,邊境發生的那件事就是太子主導的。他們這種人,背信棄義是常態,永遠只關心自己獲得了多少利益。看來,以後我們和他們打交道的時候要更加小心謹慎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