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說。”春枝點頭，她已經把包袱放下了，就坐在牀上等着他解釋。
柴東抿脣。
“你爹孃弟妹們、還有你孃家那些叔伯們他們都不大瞧得上我，王家村裡頭的人也都覺得我配不上你。”他低聲說。
“哪有？以前我爹孃他們只是覺得被你們家騙了，所以他們很生氣。可是現在他們的態度不是已經轉好了嗎？”春枝忙解釋。
“那也只是表面上的態度轉變了而已，可私底下他們肯定還是對我很不滿意。”柴東聲音低沉沉的，“就像這邊村子裡的人，他們提起我也沒多少好話。反倒是提起你……反正在他們眼裡，你比我強多了！”
“可我沒這麼覺得啊！你挺厲害的。你不也已經考上童生了嗎？”春枝小聲說。
“童生只要努把力都能考上，我這次又沒考中第一，沒資格說服他們。”柴東搖頭，“而當初他們上門來接你的時候，我就當衆發過誓，三年內一定會做出成就來。要是做不出來，我會放手讓他們把你接回去。如果三年後我果然還連養家的本事都沒有，那我也的確沒資格再留你了。那麼，你從這裡離開的時候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還能再嫁個好人家。”
春枝心口就是一縮。
“原來你是這麼打算的？”
“是。”柴東點頭，但馬上又說出一句，“雖然這事不可能發生，可我也不想這麼快就佔你便宜。所以，至少在你爹孃他們都打心底裡認同我配得上你之前，我不會碰你。”
他這話說得……春枝心裡又酸又甜，之前那些委屈不快全都煙消雲散了。
“那要是他們永遠不覺得你配得上我呢？”她小聲問。
“不可能。”柴東立即搖頭。
這時候他倒是自信滿滿了。春枝被他這模樣逗得噗嗤一聲，心情立即好了起來。
“那好啊！我就等着你出人頭地，然後賺錢養活我了！”
“嗯。”柴東立馬點頭，緊皺的眉頭也終於舒展開了。
“不過……”春枝又歪歪頭，“你這幾天有事沒事的就莫名其妙往外衝，這是爲什麼？這個你還一直沒告訴我原因。”
柴東的耳朵就又變得通紅通紅的。
他看着春枝，兩片嫩嫩的脣瓣蠕動了好一會，才低低的吐出一句話：“我也是個正常的男人！”
說完這話，他又頭一扭，三步兩步的衝出去了。
這次終於沒有再殺回去了。
而就在他走出房門沒多大會，他身後就爆發出一陣大笑。春枝可算是反應過來了！
聽到笑聲，柴東的臉色又變換了好幾次，才又抿緊脣，慢慢挪到牆角站着了。
牆角里正縮着一直黑白花的野貓。一看他過來，野貓連忙弓起身子，咧開嘴衝他發出低低的咆哮聲。
柴東趕緊後退。“我也沒說要佔你底盤啊！我就站站都不行嗎？站站……好了，不行就不行，我換個地方還不行嗎？”
趕緊又移到另一個角落裡。還好這裡沒有貓，他才鬆了口氣，就一個人待在這裡站了好一會。
不過，這件事顯然不會這麼快就結束了。
雖然第二天開始，柴東就主動站在春枝身邊，當村里人有意無意的往春枝肚子看過來的時候，他就站出來，親口告訴村裡人春枝之所以肚子還沒大，那是因爲他還不想要孩子！
“等明年我考中了秀才，我家吃穿不愁了，我們自然就會生孩子了。到時候我們也不用爲孩子的吃穿發愁，這樣我娘、我媳婦也都不用太辛苦。”他淡淡的如是說。
這就叫村裡人都說不出別的話了。甚至還有女人忍不住悄悄的罵自家男人：“你看看人家東小子，再看看你自己！人家都知道心疼媳婦，要等家裡條件好了再生孩子呢！你倒好，一年到頭就知道叫我生生生。結果現在生出來這麼多，孩子連口飽飯都吃不起，小的連褲子都沒得穿！我怎麼就嫁了你這麼個沒用的男人！”
男人們被罵得灰頭土臉的，也忍不住反駁。“他說是心疼媳婦你就真信啊？我還說是姓柴的根本生不出來，所以才這麼往外扔話呢！日子好不好，不都要過嗎？先把孩子生了，再帶着孩子一起過好日子不也挺好？傳宗接代那纔是大事，其他的都要靠邊站！我還沒見過誰家媳婦生不出孩子，男人站出來一個勁的把責任往自己頭上攬的。要我說，肯定是因爲他不行！”
一個人這麼說，第二個人聽到了，也趕緊點頭。然後，事情就慢慢傳開了。
再過上幾天，村子裡的人終於不再談論春枝生不出孩子的事，反而都開始盯着柴東看，又私底下編排起關於他沒本事的事。
這些王三媳婦當然也悄悄的跟春枝說了。
春枝聽後簡直哭笑不得。“這些人一個個是閒得慌嗎？別人家的事，和他們有什麼關係？一個個東猜西猜的，純粹吃飽了撐的！”
“這麼說，東小子他沒問題？”王三媳婦連忙鬆了口氣。
“呃，這個嘛……”
春枝又不知道怎麼回答了。她又沒試過，她怎麼知道？
不過，她對自己小相公還是很有信心的。所以她立馬把頭一點：“他當然沒問題！”
“我就說嘛！”王三媳婦趕緊點頭，“那些人就是嘴欠，虧得我們沒聽他們鬼扯。不過啊，你們要可以的話還是早點生一個吧！不然，那些人的嘴肯定堵不住，接下來還不知道要編排出什麼話來欺負你們呢！”
“沒事，我們不怕。”春枝搖頭。
既然柴東都已經打定主意了，他也對未來充滿了信心，那她當然也對他信心滿滿。至於這中間的那些流言蜚語，她不在乎！柴東這個人又向來不愛搭理外頭的那些人，他當然也不會把他們的話怎麼往心裡去。
只是，很快春枝就發現她還是太樂觀了。
這個月底，她又和王氏一起去鎮上交針線活。
好容易過了忙月了，田地裡的事情春枝和王氏婆媳兩個忙得過來了，私塾裡也就開始上整天課。所以這一次去鎮上的只有她們婆媳倆。
順利在絲線鋪子裡換了錢，婆媳倆又買米買面、給柴東買筆墨紙硯，再把這些東西分裝在兩個籃子裡，兩個人一人提着一個回家去。
可就當她們倆打算出鎮子的時候，幾個喝得醉醺醺的地痞流氓跑出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呀，我說是誰呢，看着這麼眼熟，原來是春枝你啊！”走在最前頭的人不出意外就是關田。他笑嘻嘻的湊到春枝跟前，就伸手想來摸她的臉。“好長時間不見，哥哥想死你了，你想不想哥哥我啊？”
春枝趕緊後退，王氏也上前一步，惡狠狠的罵：“小兔崽子你幹什麼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我幹什麼？當然是來撫慰你獨守空房的兒媳婦啊！”關田哈哈大笑，“現在誰不知道啊，你兒子根本就不是個真男人！我可憐的春枝妹子，嫁進你們柴家大半年了，都還沒嘗過當女人的滋味呢！這姑娘也是慘，你說她好好的怎麼就嫁到你家去了？她要是嫁我，現在肯定天天過得欲仙欲死，我能叫她半時半刻都離不開我！”
這種地痞流氓，本來嘴裡就沒幾句正經話。現在肚子裡灌了幾碗黃湯，就更沒個正行，什麼葷的素的都一股腦的往外倒。
他一邊說着話，那些和他一夥的地痞流氓還在一旁起鬨，一個個的眼睛都不懷好意的往春枝身上瞄。
王氏氣得不行，她從路邊上撿起一根棍子就朝關田身上打了過去。
“小流氓，你敢說我兒子不行？我看你纔不行，你這輩子都不行！”
王氏當然也不是好惹的。她的棍子就直衝關田下半身去了。那棍子掃過去，威風赫赫的，大有直接讓他變成太監的架勢。
棍子夾帶的冷風迎面吹來，一下就把關田肚子裡的酒意給驚醒了。
他趕緊往旁退幾步。“好好說話就說話，你動什麼手啊？你這婆娘，一把年紀了還這麼兇，難怪沒男人肯要你！”
“要世上都是你們這種王八蛋，老孃寧願不要男人！”王氏威風赫赫的大罵，繼續飛快的揮舞着棍子。
關田幾個人本來就是瞅準機會過來佔點口頭便宜的。結果現在被王氏的棍子一通亂打，他們趕緊抱頭鼠竄，一會的功夫就跑得沒影了。
眼見他們都跑遠了，王氏才放下棍子。“小兔崽子一個個倒是跑得快。你們要再慢點，看我不把你們都給廢了！”
然後，她就一扭頭，目光冷冷的看着春枝。“這事你回去不準和我兒說！”
“知道了。”春枝趕緊點頭。
只是，她們不說，柴東就會不知道了嗎？春枝對這事深表懷疑。
關田……這些日子一直忙着地裡的事，她都差點忘了這個人。結果現在，他們家裡剛出點事，這個人就又出來興風作浪了。
這傢伙還真是見不得他們半點好啊！只怕，今天過後，他又會惱羞成怒，把這事給添油加醋的傳得人盡皆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