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外面怎麼那麼吵。”
“不知道，要不我們出去看看？”
“只是些許家務事，兩位貴客稍等，絲絲這就出去看看，二位且寬心歇息片刻。”
柳絲絲說話間，便整理了擔子挑着起身出了客廳。
外面，張氏正在大吼大鬧。
“吵什麼吵？都吃飽了不是？要是都吃飽了，我就把擔子挑回去喂狗！”狄燁磊一聲怒喝。
就是把粥拿去喂狗，也好過給你們這羣喂不飽的白眼狼！
他就這樣靜靜的站在那裡，臉上好似一片平靜。唯獨那雙一向深邃的眼睛裡，跳動着無名之火，讓人完全無法琢磨。
他的目光讓張氏膽怯了，怔怔然低頭藉着舀粥的動作掩飾，旁邊的王氏也偃旗息鼓了，什麼話也不敢說。精明的狄高遠更是半句話不吭，更別說幾個小的了。就連一向喜歡多嘴挑事兒的狄高也一反常態的，悄無聲息的端起碗往後縮了縮。
唯獨狄阿寶伸出一個手指頭，不斷的在蕨菜裡翻來覆去的挑揀着。
他捻起一根蕨菜，遞到狄燁磊面前：“這也是給人吃的？這豬食恐怕連狗也不肯吃吧？居然敢拿出來給本少爺吃！本少爺可是要上私塾的人，居然就給本少爺吃這個？我……”
嘭！
“啊！——”
他的話未說完，一個黑影晃過，他的下巴上正中了一拳。身子猛然化爲拋物線，徑直砸到了屋檐底下，慘叫聲隨之響起。
隨着他撲倒的動作，水桶翻倒粗糧粥灑了一地，竹籃裡的蕨菜也灑落得到處都是，周圍的衆人多多少少都受到了波及，飯菜顯見得是不能吃了。
“阿寶！阿寶你沒有事吧？”
張氏慘叫了一聲，飛身撲了上去。
狄阿寶掙扎了好一會兒才從地上爬了起來。擡手在臉上一抹，沾到了一手的血紅。他嚇得“哇”的一聲，就直接吐出了一口血痰和一顆被跌斷了的門牙！
“娘！嗚嗚……我的牙啊！娘，你要給唔包醜（給我報仇）！”
而他的那張嘴，也以着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連帶的，使得他說話也變得不清楚了！
“阿寶？你怎麼樣了？我可憐的阿寶啊！狄燁磊，你這個殺千刀的，你居然敢下死手，那可是你的親兄弟啊！老孃跟你拼了！”
張氏說話間，轉身就要撲過來。
“閉嘴！狄阿寶會有今天，不就是你慣出來的？你還好意思潑！”
狄燁磊猛的一聲吼！
他的臉上更是古井無波的平靜：“娘，呵！您最好祈求，祈求我爹能長命百歲！能護住您和您的寶貝阿寶一世。要是他老人家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哼！再有下一次，您就知道單單掉了一顆門牙，是件多麼輕鬆的事情了！”
他的話嚇了張氏一跳，前撲的動作也頓住了。
“你……？”
她怔怔的望着他，眼底滿是驚懼。
狄燁磊突然笑了！
帶着一道嗜血的笑容！
他的十指突然在虛空中抓曲，用力，收緊。十指的骨節之間，發出一陣陣骨節摩擦相錯的脆響。
“我還是當初那句話，娘您可以選擇不相信我說的話，不過後果自負！”
他那一片銳利冰寒的眼眸之中，一道狠厲飛快的掠過眸底。
“……”
張氏張了張嘴，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這般狠厲兇殘的他，真的是過去那個任她欺凌到頭上也不會還手的狄燁磊？
這完全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你……是誰？”
張氏本能的問着，踉蹌着倒退了兩步。
“你說呢？”
狄燁磊的眼底閃過一道譏諷。
還是絲絲說得對，自己的百般忍讓到了對方的眼裡，分明就是懦弱膽小的象徵！
而實際上，他只是不想鬧得家宅不寧而已！
但是眼下爹昏迷不醒，這老屋裡失去了他的鎮壓，家裡一個個都想要反天了！他要是還不站出來主事，恐怕這個家就真的散了。
“別再試圖挑釁我，照顧好我爹，就是您爲妻、我們爲人子應盡的本份。”
張氏本能的再退了一步，卻抵到了身後的狄阿寶，二人你推我擠瑟縮成一團。
此刻，柳絲絲推開客廳的門走了出來。
院子裡到處都是一片狼藉，湯湯水水的灑落了一地。
狄軒和狄英一見她，飛快的跑到她的身邊，一左一右緊緊偎依着她：“娘——”
“軒兒英兒乖，別哭。”
她將衆人各自的神色一掃，輕聲問着：“怎麼了？燁磊。”
“無事的！絲絲。”
見到柳絲絲的同時，他臉上的神態突然一變，整個人一下子就放暖了。
那片刻前還狠厲兇殘的人彷彿是換了一個芯兒般，立刻了恢復了他原本的憨厚模樣：“郎中他們吃得可還滿意？”
哪怕是瞎子也能從這一地狼藉中發現不對勁兒！
狄燁磊不說，柳絲絲自然不會追問：“老先生吃得很滿意，現在小童還在吃飯。你先忙着，我將公爹的飯菜送進去。”
說話間，她從籮筐裡取出一個包裹嚴實的煨罐，轉身要往廂房走去。
煨罐，供燉、燒用的陶製圓形容器。
柳絲絲在中午做飯之時，眼看時間不夠，這纔想起自己在角落處見過這容器。
這煨罐口小下大，在做飯的時候，可以放進竈膛裡，一邊煮飯，一邊藉助地火煨熟些少量的食物。由於煨罐的特殊構造，用它來煲些臘肉一類的食物，那濃香的滋味兒，可遠遠勝過了紫砂鍋，還省時省柴火。
柳絲絲切了些碎肉、加入黃豆和大米混合，摻入清水，爲公爹煲了一碗肉粥的份量。
肉粥好吃、營養、容易吞嚥還好消化，最適合公爹這樣的病人食用。
“絲絲等等，還是我送進去吧，要是爹有什麼需要的，我這做兒子的也方便些。你先帶着兩個孩子回家。”
狄燁磊出聲喚住了柳絲絲，回頭掃視了衆人一眼。衆人的目光紛紛躲閃着，不敢和他對上。
“不知道娘您可曾吃飽了？要是飽了，燁磊可就把剩下的吃食挑回去了。”
飯菜都灑了一地，還吃什麼吃！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張氏的臉色青白變換，卻偏偏不敢應聲。
“絲絲快回去吧，你到現在還沒有吃飯呢，正好回去給孩子們換一下衣服。”就在剛纔粗糧粥被打潑的時候，兩個站在旁邊的孩子多少也被波及到了些。
柳絲絲神色一暗，隱晦的掃了眼衆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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