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子心中詫異,看這樣子,倒像是來送禮的。只是,這時候,誰還會來送禮?
堂屋裡,蘇慕安和蘇夫人也是面面相覷,而王媒婆看着外面的情形,臉上也是一片茫然。
看來大家對這件事,事先都不知情。
蘇家送來的聘禮已經擺了一院子,要是再搬來一些的話,定然是放不下的。送東西來的人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進來看了看之後,便吩咐車伕直接將馬車先停在門口不要動。
劉景仁這時已經出去查看到底是什麼事,誰料,他才走到門口,便見剛纔進來查看的那人走了進來。
“你們這是?”劉景仁問道。
“這是劉景仁大哥的家嗎?”那男人問道,見劉景仁點頭,笑着道了一聲“沒錯”,便吩咐後面的人將東西擡下車。
那人看起來四十多歲的樣子,嘴邊留着兩撇八字鬍,看起來十分面善。
蓮子在西屋看着這一切,特別想出來看看是怎麼回事,但是奈何實在是不方便出去,便讓栗子過去聽一聽。
“這是我們家老爺讓我送來的。”那男人說道。
劉景仁一個愣神,聽一旁的栗子問道:“你家老爺是哪位啊?”
那男人一笑,說道:“徐之行啊,不是說現在住在你們這裡嗎?”
栗子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徐先生的安排。
對了,徐先生人呢?一大早的好像就沒看見。難不成是又去了魚塘撈魚去了?
她正想着,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喊聲“我在這裡”。
回頭一看,見果然是徐先生,穿着一身灰色粗布衣,急匆匆地過來了。
“老爺,東西送來了,都是按照你說的準備的。”那男人看向徐先生說道。
徐先生點點頭,看了兩眼,不高興地說道:“讓你們快點快點,還是慢了這麼多天。”
那男人點頭賠了聲不是,路途遙遠,他們這速度都已經是快馬加鞭地趕來了,哪裡還能再快?
徐先生又轉而看向劉景仁,笑道:“這是我給蓮子添的嫁妝,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劉景仁這會兒也明白了過來,只是,這哪裡是小小的心意?只怕比他們家給蓮子準備的嫁妝都不少多少了。
這回蓮子出嫁,他和楊氏夫妻二人與蓮子商量了一下,決定將她自己打理的五百畝暖棚給陪送出去,除此之外,還有點心鋪子。但是蓮子想了想,二姐三姐都還沒出嫁,到時候,自然還是需要陪嫁的。
她仔細地尋思了尋思,決定將這兩個魚塘留給豆子,將點心鋪子留給爹孃算個依靠,而這五百畝暖棚,她自己留一半,將剩下的一半給栗子。
但是誰料,她一和栗子說這事,便遭到了反對。栗子道她弄的這稀奇東西,除了她自己,只怕沒有別人能打理的了,並且她自己的鋪子開得這麼多了,哪裡還有其他的心思去管別的?
蓮子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說,那這五百畝暖棚,便全給她做了陪嫁好了。
給陪送了這麼多的地,那麼其他嫁妝的數量,便可以相對的少一些,因此,原本打算給蓮子的嫁妝,也是和當年穀子和豆子一樣,六十四擡。
但是看如今徐先生送來的這麼多東西,只怕六十四擡是裝不下了,就算是八十一擡,也綽綽有餘了。
劉景仁道了幾聲客氣的話,但是全被徐先生給駁了回去。
“這個丫頭我可喜歡了,要不是怕你們不同意啊,我倒是想認她當幹閨女呢。”徐先生笑道。
這個想法,他一早就有了,只是蓮子爹孃健在,如果貿然的話,只怕會惹了他們不高興。
劉景仁聽他如此說,回道:“先生想認蓮子做幹閨女,那是蓮子的福氣啊。”
徐先生忙道“沒有”,看着送禮來的人將馬車上的東西全給搬下來了,這才吩咐他們回去。
當初離京的時候,他便囑咐了管家,說是給準備一些添嫁妝的東西,到時候他會給他信,按照之後說的,給送去就是了。
他本來計算着,應該很快就到了的,但是沒想到,硬是拖到了納徵的這一日,纔到。
他環視了一眼院子裡的大紅木箱子,感覺自己送來的東西實在是沒法往裡擡了,便道:“先放門口吧。”
事情弄清了,栗子也跑去了西屋,想將這其中的淵源告訴蓮子知道。但是誰料,還不待她開口,便聽蓮子說道:“不用說了,我都知道。”
栗子詫異,她都還沒說呢,她上哪知道去?
當初在京城的時候,徐先生就說過了,等她成親的時候,必定會給送來一份大禮。她本來以爲徐先生忘記了,但是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
只是,他人在蒼山,又是如何讓人從京城給送來東西的?
徐先生正在門口與劉景仁說着話,劉景仁讓他進屋,但是徐先生心道這畢竟是人家閨女的納徵之禮,他到底算是個外人,準備繼續到魚塘撈魚去。
“請問您可是徐之行老先生?”
徐先生正要走,忽然聽到有人問道,他回頭一看,見是蘇可言的父親。
此時家裡的男人,除了蓮子家的長輩們好分辨,劉景仁他認識,那麼剩下的這一個,必定是蘇可言的父親了。
徐先生點點頭:“正是老夫。”
蘇慕安聞言,急忙上前幾步,向着徐先生施了一個禮,說道:“下官拜見老先生。”
徐先生忙虛扶一把,說道:“你且不用如此,老夫又無官職在身,只是一介老叟罷了。”
但是蘇慕安卻說道:“先生如今雖無官職在身,但是先生的大名,早已傳遍了京城的每一個角落。當年下官會試的時候,就仰慕先生的才學,只是無緣得見罷了。”
徐先生聞言,哈哈一笑,看這蘇慕安的年紀,他當年會試之時,他應該還是太子太傅,直到新帝登基,他這才辭官。
蘇慕安說着這話,又是施了一禮,說道:“再次拜謝先生對小兒的教育之恩。”
這回徐先生直接將他給扶了起來,說道:“那是你生養了個好兒子啊,肯學習,又踏實。”
他說着這話,突然又向西屋那邊看了一眼,笑道:“關鍵還是娶了個好媳婦啊。”
如果不是有蓮子在的話,就算蘇可言曾經是他的救命恩人,就算他好學上進,但是這些依然無法打動他。
但是有了蓮子就不同了,他看着他們兩人之間相互憐惜,相互理解相互鼓勵,他那亡妻的身影,便倏忽飄至他眼前。
這世上,還有什麼比真情最爲可貴?
並且,蓮子小小年紀,她的學識,她對於這些莊稼的經驗,都深深地吸引了他,只讓他有時特別想剖開蓮子的腦袋看上一看,看看那裡面到底裝着多少奇思妙想。
蘇慕安看向徐先生,雖然面上仍然難掩激動的心情,但是仍然笑了,欣慰地笑了。
他的確是生養了一個好兒子,着實是爲他感到驕傲。
“我說啊,可言可是比你強了不少啊。”徐先生突然拍着蘇慕安的肩膀說道。
蘇慕安笑道:“先生過譽了,只不要寵壞了他便是。”
徐先生搖頭:“你只管放心,可言這個孩子啊,知道分寸的很,不會出差錯的。”
就衝他在名利面前,毫不猶豫地放棄了那些過於虛華的東西,就完全值得他的信任。
“好了,我也不與你多說了,我還要趕着去撈魚呢。”徐先生又道了一聲,之後一個轉身,跨出了門檻。
蘇慕安看着他遠去的身影,只感覺心中百感交集。
他很高興,蘇可言竟然得他爲師,也很高興,他對於蘇可言和蓮子,竟然是這般的看重。
但是同時,又着實爲蘇可言的前程擔憂,生怕他之後走不好了,會辜負了徐先生的這一番期望。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待徐先生走遠之後,蘇慕安看着門外堆着的十幾口大紅木箱子,看着劉景仁笑問道。
劉景仁也笑道:“這是徐先生給蓮子添的嫁妝。”
原來是這麼回事,可當真是皆大歡喜。
原來,蓮子在這徐先生的心中,竟然能得如此待遇。
“剛纔是出了啥事?”有一年長的本家長輩起身問道。
劉景仁已經陪着蘇慕安進了堂屋,笑道:“沒事,只是徐先生給蓮子送來了一份禮。”
之後,各自坐了,但是這些長輩們心中,卻是明鏡似的。
他們自然是知道有一個老者住在了這劉景仁的家中,只是都以爲是普通的老人罷了。如今,竟然能給蓮子送來一份如此大禮,且得蘇慕安如此對待,他是什麼身份,就算是不說的話,只怕此時他們心中也早已明瞭了。
楊氏見經過這麼一番事,都已經各回各位了,於是向媒婆使了個眼色。
王媒婆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於是說道:“好了,咱們現在也來接着說說這請期的事兒。”蘇夫人聞言,又看向楊氏,她記得剛纔楊氏像是要說些什麼來着。“我和蓮子爹商量了商量啊,覺的不若就定在臘月二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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