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皺眉看了那婦人一眼,這婦人正是孔秀枝的姐姐孔秀紅,嫁的是西邊祝家村的鐵匠祝二狗,本來因爲家道艱難,她常來夏家妹妹處打秋風,不過一回也沒打到,前些日子她女兒嫁給了鎮上首富作第十三任小妾,她自覺面上有光,跑到夏家顯擺。
“好了,姐姐,這種醜事可別亂說,丟了我夏家的臉。”孔秀枝拉了拉孔秀紅,一臉惡毒的看着夏花,又衝着周孔氏道,“我說翠蓮,壯傻子出手傷人打我家平安,還推了柱子,唉!可憐的柱子,給人拿了當筏子使。”
“娘,姨母,咱們回家吧!站這兒丟死人了。”夏平桂扯了扯孔秀枝的袖子,鄙夷忌恨的看了夏花一眼。
夏花可沒時間理會這些人,將揹簍卸掉,交給夏大壯道,“大壯拿好,娘去看看。”
“娘你千萬別下水啊。”
“壯兒聽話,看好揹簍,娘會在水裡變成一條魚,不信你看着就知道了。”
“哦。”夏大壯傻愣愣的抱着揹簍,嘴裡嘰嘰咕咕道,“娘是魚……魚,要看娘變魚。”
夏花點頭,又拉住哭喊的周氏問道:“周嬸子,柱子打哪掉下的?”
周孔氏悲怨的望了夏花一眼,只伸手哆哆嗦嗦的指着水中一圈漣漪道:“那兒。”說完,又呼天搶地哭訴,“都是壯傻子那個殺千刀的啊……”
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害怕的躲在一個老婦人的身後,喊了一聲:“不是大壯哥,是平安哥推……”
立在那裡衣衫不整,嘴角流血,鈕釦全無敞着胸口的夏平安立時兇惡的瞪了小女孩子一眼:“狗孃養的,就是壯傻子推的,敢胡說,打掉你的牙。”
“來弟,嘴裡胡浸什麼!”老婦人夏魯氏一把捂住小丫頭的嘴,有些畏懼道,“平安,來弟不懂事,別見怪。”
夏平安“哼”了一聲,冷着臉看向夏花,夏花撲通一聲跳入塘中,正好蘇九娘聽說大壯和夏平安在萵苣塘打起來了,還鬧出了人命,她趕緊跑了出來,一到萵苣塘就看見夏花縱身跳入湖中,發出淒厲的一聲叫喊:“花兒,你怎麼能跳塘啊?花兒,我的花兒呀!”
“外婆,外婆,娘變魚……變魚。”夏大壯抱着個揹簍跑到蘇九娘伸手指着池塘。
蘇九娘大急,發瘋般的哭喊着,又拉住一箇中年男人的衣袖:“三弟,你水性兒好,求你救救花兒。”
夏之富連忙揮手,傳聞這萵苣塘裡有河童,借他十個膽也不敢往下跳,肩一聳手一攤:“二嫂子,今兒我腿疼,下不得水啊!”
“花兒,娘來救你,娘來了。”蘇九娘眼見岸上一羣人無人肯施救,只跌跌撞撞的往塘裡跑去,卻被夏魯氏一拉。
夏魯氏勸道:“九娘,你還有大栓哩,你怎麼能跳塘?”
“這塘裡有河童,跳下去就是個死啊!”人羣裡有人喊道。
蘇九娘一怔,想到小兒子心疼的更緊,絕望的看着泛着淡淡漣漪的湖水,心口撕心裂肺般的疼。
夏大壯茫然的望着湖中,赤腳往塘邊跑去道:“娘,你咋還不……不回來哩,大壯不要看魚了……不要了。”
“嘩啦”一聲,夏花的頭鑽出水中,抱着柱子上了岸。
柱子臉上死寂一片,周孔氏一下撲到柱子身上抱了起來,悲悲切切哭的悲慘,這悲慘聲聲倒激的圍觀者生了同情。
“娘,我沒事。”夏花見滿眼急色的蘇九娘趕緊勸慰一聲,又道,“周嬸子,你讓開些。”
周氏略有遲疑,最終還是讓開了,夏花趕緊將柱子身子放平,解開柱子的衣領釦子,跪在身側,一手放在他額頭上向下按,一手托起他的下巴往上擡,迅速清理他鼻腔,口腔的異物堵塞,然後捏住他鼻子,深吸一口氣,做起了人工呼吸。
在場的人無一不驚呆,就連蘇九娘和周孔氏也呆滯在旁,孔秀枝發出怪里怪氣的質疑:“這花丫頭在做什麼?還要不要臉了,猴急到連個小毛娃子也不放過。”
站在岸上抄着手的夏平安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下流種子!”
岸上人開始議論紛紛,夏花來回折騰了好多回,柱子根本無回醒跡象,只見她又雙手重疊放在柱子胸骨中下,有規律不間斷的按壓着。衆人更驚,這是什麼救人法子。
“這花丫頭腦袋壞了,這柱子都死了,她還在忙什麼?”夏之富搖頭嘆息一聲。
“這花丫頭是在吸食柱子的精魂啦——”孔秀紅髮出綿長而刺耳的一嘆。
“花兒是在救柱子。”蘇九娘挺着薄弱的身軀紅着一雙眼維護道。
“柱子,醒來。”夏花始終堅持。
岸上又人有喊道:“花丫頭,就是神仙也救不回來了,你不要胡亂鼓搗讓柱子在那世不得安生。”
“柱子啊!你醒來啊,娘帶你回家吃鍋巴……”周孔氏手拍地,哭的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咳——”柱子終於吐出一口水來,接着又翻江搗海吐了一地的水。
“哇”的一聲,柱子哭了出來,衆人驚詫無比,再不想這柱子真活了,周孔氏更是激動喜悅的一下摟住柱子,哭笑不止。
夏平安見勢不妙,偷偷兒向後隱去,想要來個抽身退步,可心裡着實緊張,一不小心滑倒在泥土裡。
“外婆,你看着。”夏大壯將揹簍塞給蘇九娘,一個箭步就衝到夏平安身邊,大喊一聲,“不準跑!”身子重重往下一撲,只撲的夏平安吃了滿嘴泥巴。
“你個沒人倫的王八羔子,想壓死我家平安啊。”孔秀枝見狀趕緊跑去要拉扯大壯。
“柱子,告訴花姐姐,是誰推的你?”夏花拍了拍柱子,柔柔問道。
柱子臉色慘白,伸手指着夏平安哭着道:“是他,是平安推的,嗚嗚……”
“柱子乖,慢慢說。”夏花安撫道。
“平安哥哥欺負大壯哥哥,我氣不過就幫大壯哥哥說了兩句,結果平安哥哥一生氣就把我推到水裡了。”
“柱子,話可不能亂說啊!”孔秀枝心裡一抖。
“大嫂,柱子親口說的難道還有假不成?”蘇九娘據理力爭。
“我呸!”孔秀枝啐了一口,顧不得夏平安邁腳就衝到周孔氏跟前來,跺腳叫道,“翠蓮,這話可冤枉死了啊,明明是壯傻子推的,怎賴上我家平安了,翠蓮你可不能讓柱子亂說話啊!”
周孔氏擤一下鼻涕,脣動了脣,終是一個字沒說。
看到孔秀枝一副潑賴模樣,夏花起身冷笑道:“大伯母,如今證據確鑿,你還百般抵賴,你當大夥的眼睛都是瞎子不成?”
“小娼婦,你瞎三話四,滿嘴放炮。”孔秀枝臉色一變,心有些慌,畢竟柱子親自指認,又有來弟作證,她實在沒底,想到此,她益發張牙舞爪起來,轉移話題道,“我孔秀枝在白頭村敢做敢當,犯不着抵賴,本來我還當花丫頭你是一家人,不想說出那醜事,你不要逼我。”
“你以爲你是誰,我可沒那閒功夫逼你。”夏花冷笑一聲,沉顏冷斥,“況且你都吠了半天了,還用得着人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