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小酒,抱着他爹脖子的手都是顫抖的。
身體一直強繃着的那股勁,在他爹寬大溫暖的懷裡不由鬆懈下來,從強撐着爲別人遮風擋雨的角色轉換到了別人爲他遮風擋雨。
這個堅硬的有失柔軟的懷抱,卻讓此刻的他覺得,外面再大的風雨,再多的兇險都無需害怕。
有爹的感覺也並不總是不好,最起碼在這一刻他是慶幸有這麼個強大的爹的。
不過,他強大的爹,不僅會保護他,不讓他受欺負,但同時也會以長輩自居的身份“欺負”他,所以,小傢伙在小心臟剛落入胸腔後不久,就忙爲自己開脫了。
當然了,開脫自己的首先一條就是抹黑對方,越黑越好。
小傢伙摟緊他爹的脖子,也不扭臉,只是拿手指着韓瀟,“我正在街上跟人玩時,那個妖女就迷暈了我們,把我們帶來這裡喂她的蛇,好多好毒的蛇,小山似的,一堆一堆的,那些小孩兒全都是抓來喂蛇的……”
小模樣怎麼看怎麼像被對方欺負慘了,連看都不敢看一眼的驚嚇樣子。
榮錚一聽是拿他兒子喂蛇,頓時怒火中燒,七竅冒煙,下意識摟緊了懷裡的兒子,眼神一片肅殺,“敢拿我兒子喂蛇,不得不說,你膽子夠大。”
韓瀟下意識就想辯駁,“不,不是這樣,之前不知道是他……”
還想在他爹面前洗白,門都沒有,小酒不等她說完,就打斷道,“可她知道了我是誰後,就變的更兇狠了,不但要親手殺了我,還要拿我來威脅你們,讓你們聽她的話……”
榮錚看韓瀟的眼神已不只是肅殺了,還有譏諷,“簡直異想天開。”
是想殺小傢伙不假,可韓瀟那不是被他氣的嗎,多年的心血,眼看就要成功了,卻被他毀於一旦,擱誰誰不想殺人。
韓瀟一肚子火還沒找到地兒發泄,就被熊孩子倒打一把,剛要開口,又被那熊孩子給打斷了,“他們都看到了,都可以爲我作證。”指着那些孩子們。
這個時候的孩子們全都點頭,附和老大,不過,他們所看到也的確是這樣的。
“她把我們關在籠子裡,拿我們的血來喂蛇。”
“直到血耗盡,然後再把屍體丟給那些蛇。”
“老大帶我們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她堵住我們,命人要將我們全都殺死。”
“然後,老大爲了保護我們,就跟他們打起來了,她就讓其他人退下,說要親手殺了老大才解心頭之恨。”
一羣孩子七嘴八舌嚷嚷開了,紛紛控訴韓瀟的惡行。
韓瀟臉色鐵青,陰冷地注視着那些孩子。
“兒子,你幹了什麼壞事,使得公主要殺你泄憤?”寶春一行人這時從那條小路轉了出來。
熊孩子一看到他娘,忙從他爹身上下來,抱住了他孃的大腿,死勁蹭。
寶春摸摸兒子的腦袋,不由長出了口氣,拍拍他的背,“問你呢,別想敷衍過去。”
小酒回頭看看韓瀟那女人,微垂下頭,吭吭哧哧地說,“我,我把她養的蛇給燒死了……”
說到這兒,他仰頭補充,“那些蛇原本就該死,不但要拿無數小孩兒的血養,而且養成了更是不得了。”
寶春看着韓瀟哦了聲,問兒子,“怎麼個不得了法?”
“說有金剛不壞之身,刀槍不入,而且,散發出的氣息都帶有劇毒,隔老遠都能被毒死,若讓它繞着城裡走一圈,那全城的人不待死光光啊。”小酒不無誇張道。
說完,還朝韓瀟哼了聲,“醜人多作怪。”
“死小子。”韓瀟惡狠狠地瞪着小酒,那眼神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小酒忙將臉埋在孃親的大腿上,“妖女,妖女!”
寶春嘴角含笑,對旁邊的韓真說,“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拿小孩兒血來養蛇的,難不成你們這兒動物比人還要尊貴?”
韓真譏笑了下,“那你待問問她?”
韓瀟不以爲然,“那些賤命活着也只是喘口氣而已,被我的靈蛇吃了,至少還能有些用。”
寶春搖搖頭,“在你眼裡所謂的賤命,在他們父母眼裡卻都是寶貝。”
韓瀟說,“卑賤之人眼裡的寶貝也還是卑賤。”
寶春說,“卑賤之人?那左賢王大將軍之流在你眼裡也都是卑賤的?”
“太子哥哥。”韓遲拉着妹妹跑了過來。
韓真拍拍他們的頭,“你們啊,不知道讓人多着急,你們的爹孃都快找你們找瘋了,好了,別怕了,沒事了……”
韓瀟哼了聲,“我怎麼樣還輪不到你一個大榮人來說三道四,沒想到你們膽子也真夠大的,竟敢跑到我京都來了,一個是大榮的安平公主,一個是鎮榮王府的王爺,潛入我北烏肯定是心懷不軌,若被我朝皇帝知曉,定會立即下令抓拿。”
太子等人聞言,不由驚愣地看向這一家三口。
榮錚走到媳婦身邊,像看死人一樣看她,“以後如何,那都不是你操心的了。”
韓瀟的視線釘在他臉上,不由問,“爲什麼?”
榮錚拿手絹擦拭兒子臉上的泥巴,頭也不擡,“因爲過了今晚,就不會再有你這個人了。”
韓瀟眼神陡變,透着悲涼,失望和痛心,“你想殺我?”
榮錚糾正,“不是想,是要,一個對我兒子動了殺心的人,我不可能無動於衷,更何況我原本就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你在大榮做了什麼,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
韓瀟不由仰頭笑了起來,連眼淚都笑了出來,再低頭時,笑容已不在,“你要殺我,別忘了八年前我可是救過你的命,你現在要殺我……”
寶春嗤了聲,這女人還真又提到了八年前。
她還真想拿着這事過一輩子啊?真該說她是天真還是執着呢?
她可真太不瞭解男人了,別說男人沒對你動情,就是對你動了情,你老拿這事出來說,他也會煩,也會對你漸漸疏離,你老一副居高臨下的討債模樣誰受得了?
男人的心腸一旦硬起來,那可是很嚇人的,尤其是榮錚這樣的壞痞惡霸男人,恩義是非什麼的,在他心裡,那是想有就有,不想有就沒有的貨,你還老跟提八年前,你這不是自毀在他心目中形象嗎?
果然,某人開口了,“若不是因爲八年前,你以爲你能走出大榮?”
見榮錚如此絕情,韓瀟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和懼怕,她掃視對面的一羣人,視線落在了韓真的身上,“你竟然結交大榮公主和王爺,還說不是勾結外敵?”
聽到韓瀟指控的話,韓真纔回過神來,轉向她,“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也不認識什麼大榮的公主和王爺,我之所以會站在這裡,是因爲追蹤城裡失蹤的小孩兒纔來到這裡,只是,沒想到孩子失蹤案的背後卻是你。”
這人倒是撇的乾淨,撇的無可厚非,直接將矛頭引向了對方。
韓真說,“其它的都好說,可今晚牽涉太多了,皇叔和一衆的大臣都被牽涉進來,就是我想爲你開脫都不行,所以,你還是跟我一起去見父皇吧。”
韓瀟譏諷,“說的冠名堂皇,等今天你等了很久了吧,你真以爲父皇會拿我怎麼樣?”
韓真說,“父皇不會拿你怎麼樣,可那些被你抓了孩子來喂蛇的大臣們卻不會善罷甘休。”
韓瀟後退了步,手抓向腰間,哼了聲,“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說着,空曠寂靜的夜色裡便響起了鈴聲。
鈴聲一響,衆人均感到腦子像炸開了似,那那是鈴聲,分明是一把鋼錐戳進了大腦。
沒有什麼功力的那些孩子早疼的在地上翻滾了。
榮錚等身負武功之人,雖沒像他們那樣,但也是捂着腦袋,疼的夠嗆。
這些人裡狀態最好的就屬寶春了,她的精神意識力強大,抵擋力比其他人相對較強。
她頂着一波波的鈴聲,抽出鳳鳴劍,朝韓瀟飛躍過去,劍直指那女人,還沒到跟前,便劈出一陣劍花。
劍劍都是殺機。
韓瀟似乎沒想到她會不受影響,手忙腳亂地躲閃。
因此,鈴聲也就此停止,韓瀟被寶春逼的節節敗退,劍眼看就要架到她的脖子上時,姚戰一把將其拉下,抽出自己的劍擋住了她的劍鋒。
兩把神兵碰撞在一起,發出尖銳的轟鳴聲。
一觸即離,姚戰只退了兩步,而寶春卻退十多步。
榮錚飛身上前,擋在了媳婦的身前,“他交給我。”
寶春點頭,轉而去對付韓瀟,剩餘的人去對付那些黑衣人。
戰鬥幾乎沒太多疑問,黑衣人不多會兒全被放倒。
姚戰已漸不敵,而韓瀟的脖子已經被架向了鳳鳴劍,戰打鬥眼看就要結束,可這時卻陡生了變故。
四周陰風呼嘯,一團黑影突然有遠而來,眨眼間就到了寶春眼前,端的是快捷恐怖。
寶春感覺到了巨大的危險襲來,下意識就要逃,可雙腳卻被一股無形之力定在那裡,怎麼都移動不了,恐懼的感覺跟那天在酒肆一模一樣。
眼看就要被黑影吞噬掉,那邊的太子邊大叫,“小心。”邊飛奔而來。
只是,等他趕到時,早已被發現不對的榮錚抱着,就地一滾,堪堪躲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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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來了,韓瀟沒那麼容易死,若真就這樣沒了,那真太便宜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