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結束, 顧青雲他們這一隊以無可爭議的進球贏得比賽。
既然贏了, 自是要有風度。不過出乎意料的是,禮部那幫人輸球后,風度也是極佳的。賽後兩隊人馬在陸澤的主持下,排成兩隊面對面向對方鞠躬時,對面那幫人笑容滿面的樣子, 讓顧青雲等人覺得頭皮一緊。
之後陸澤宣佈結果, 全場歡聲雷動, 有嘆息聲, 有尖叫聲, 之後見沒什麼後續了, 大家這纔不甘地慢慢散去, 一邊還議論紛紛, 整個場面嘈雜無比。
顧青雲和同僚們討論了一下剛纔比賽的得失, 之後見太陽太大,大家全身還大汗淋漓的, 不舒服,就各自散開。
張修遠和顧青雲走在一起。
“這套衣裳我拿回去洗過後再還你。”顧青雲看看自己的靴子,決定回去後就買一雙新的還給同僚,這雙鞋子他都穿過了, 不好意思再還給別人。
“送給你了。”張修遠摟住他的肩膀, 笑道,“你剛纔那個鴛鴦拐做得好,我們這邊的人輸得心服口服。”
一提起這個, 顧青雲就忍不住露出笑容,解釋道:“哈哈,其實我自己也很驚訝,我根本就沒想到會進球,這是我運氣好,再來一次,我可能無法再進球了。”鴛鴦拐算是花式蹴鞠動作中的一種,其他還有什麼風擺荷、佛頂珠、旱地拾魚等花樣,需要極高的技巧性。
其中鴛鴦拐最富傳奇色彩,因爲傳說中,宋朝的高俅就是因爲一個漂亮的“鴛鴦拐”而在宋徽宗面前露臉,最後走上升官發財之路的。
這樣的例子很有鼓動性,所以現在學蹴鞠的人都會練習鴛鴦拐,顧青雲自己是暗地裡練習了許久,才能在球場上靈機一動使出來的。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張修遠目光深沉,左右掃視了一眼,取笑道,“往常我走在路上,絕大多數的小娘子會看我,今天真是奇了怪了,小娘子們看向你了。”他摸摸下巴,思考這其中的含義。
顧青雲瞪了他一眼,把他的手臂掙脫,埋怨道:“一身的汗,太黏糊了。”兩個大汗淋漓的大男人挨在一塊,還能看嗎?
張修遠從善如流地離他遠一點。
自從方子茗去杭州後,兩人就比以前走得近了。
顧青雲看向簡薇所在的方向,發現張修遠的妻兒也在那裡,難怪他和自己走在一塊。
“張兄,你今日踢球很是賣力,是有什麼緣由嗎?”顧青雲詢問,心裡早就暗暗奇怪,張修遠不是喜歡運動的人,討厭出汗,沒想到今天會如此認真努力。
“你還是這麼細心。”張修遠拍拍他的肩膀,揚揚下巴示意顧青雲看向那邊,道,“我家海哥兒今年七歲了,只比你家小魚兒大一歲,他是我的長子,我就想着讓他進入皇家書院讀書。你家良哥兒小小年紀就這麼懂事,讓我羨慕,就想着找人幫忙。不過想要別人幫忙,我得努力點,今天的蹴鞠比賽就是一個好機會。”
顧青雲頓時秒懂,別看張修遠比他提前三年考中進士,他現在依然是正六品禮部主事。沒有外放,沒有立下大的功勞,沒有轉部門的話,很難在這裡升上從五品員外郎的,畢竟一個蘿蔔一個坑,禮部沒有空缺,他就不能往上升,除非轉到別的部門去。
至於他的老師樑錚樑大人,去年就已致仕回鄉,否則他在的話,可能不需要那麼麻煩。
“今年有院試,明年有鄉試,你要不外放做三年的學政,要不去其他省做鄉試的副考官,這也是一條路子。”顧青雲勸他,禮部忙的時候不多,張修遠做過翰林院編修,這是一種資歷,很容易在學政和副考官中脫穎而出,只要他想,再找點關係,能達成目標的。
張修遠點點頭:“我也想過這種辦法,雖說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可我……”他實在是捨不得京城的繁華啊,而且他現在生活多瀟灑,隨便作出一幅詩畫就受到別人的追捧,出京去實在是下不了那個決心。
他又拖家帶口的,孩子們還小。
“孩子們還小……”張修遠說了一句。
顧青雲瞭然,張修遠現在有二女三子,除了長女和長子是方姐姐生的外,其他都是庶出的。不過他知道張修遠這是在尋找藉口。
轉念一想,不過也是,一人有一人的生活方式,自己不也是不喜歡外放嗎?他喜歡安定的生活,現在在京城的生活挺好的,不想有變動,除非他主動去求變或自己無法做主。
“我之前接到過書院的邀請,請我去教詩文,只是禮部有規定,不能兼職,無可奈何,我纔去求人。對了,你家小魚兒還能進書院嗎?”
一說起小魚兒,顧青雲也嘆氣,搖搖頭。
皇家書院多少人盯着,名額有限,原則上每家只能一個孩子進去。當然,皇親國戚、皇帝特許的不算在內,只是以他的身份地位,要讓皇帝特許,那是希望很渺茫的事。至於去求陸澤和謝長亭他們?也很難,畢竟小石頭已經在裡面了。
很快,他們停止交談,因爲走到地方了。
對於顧青雲這一隊的勝利,家人自是無比高興,只是顧慮到張修遠在旁邊,倒是一個個顯得很矜持,連小魚兒也是如此,抿着一張紅潤的小嘴,大眼睛只管往顧青雲身上瞄,時不時捂住嘴巴莫名其妙就笑起來。
大家沒有對球賽多說,只忙着收拾東西回家。
顧青雲一身衣裳黏黏膩膩的,擦過汗後布料還是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也沒心思再在這裡玩耍,在和陸煊說過話後,兩家人開始乘車回家。
*
綵樓上的涼亭裡,見其他人都慢慢散去,安樂公主這才意猶未盡地收回視線,剛轉頭,就見到自己的眼前出現一張幽怨的大臉。
“離本宮遠點!”安樂公主微微一驚,伸出一根如玉的手指點點謝長亭的鼻子。
謝長亭眼神很是哀怨:“殿下——”他把聲調故意拖長,“你爲何看他們看那麼久,這麼久了,你一直沒看我一眼。那幫臭男人有甚好看的?又老又醜!不堪入目!”
安樂公主聞言,忍不住露齒一笑,她五官雖說像極了皇帝,可氣質還是不同的,看起來端莊大氣,舉止優雅。
“你的好友顧慎之也是又老又醜?”
謝長亭一窒,想起剛纔看到的畫面,不好睜着眼睛說瞎話,只能不情願地撇撇嘴,道:“他是個例外。”
“他的身材真好,人長得不錯。早知道他長這樣,本宮就和他見面了。”安樂公主看了看周圍,除了自己的貼身侍女就沒有其他人,說了句實話,“你看剛纔那些貴婦人,你猜她們是看球還是看人?場上除了顧慎之,還有幾個長得不錯。”
謝長亭趴在桌子上,一副了無生趣的樣子:“娘子,你再讚美別的男人,多說兩句,你這樣很容易失去我的,哎,沒意思,一堆臭男人追着一個球有甚好看的……”
見他這副模樣,安樂公主手持精緻的小團扇掩嘴笑了笑,伸出右手摸摸他的腦袋,道:“你又在口是心非,剛纔還不知道是哪個在下面大喊大叫的,本宮叫你上來你還不樂意,當做沒聽見。”
謝長亭卻怔怔地出神,盯着她手指上戴着的紅寶石戒指不放,過了一會卻站直身體,仰首挺胸,握拳,堅決地說道:“從現在開始,我以後每天都要鍛鍊身體!娘子,你看吧,三個月後我會有一身肌肉的。”
安樂公主笑得更開心了,團扇猛搖幾下,握住他的手鼓勵道:“好,本宮看好你,會記得時時刻刻督促你的。”
謝長亭頓時一懵,懷抱着一絲希望問道:“殿下,你是認真的麼?”
“你說呢?”安樂公主笑得眼睛眯起來,“本宮天天早晨騎馬射箭打拳,你身爲一個大男人,竟然還睡懶覺,比孩子們起得還晚。難得你如今知道上進。駙馬,你不會在逗本宮玩吧?說話不算話,孩子們知道了會笑你。”
想到女兒們那張叭叭叭的利嘴,再看看公主那暗含威脅的眼神,謝長亭本想反悔的話頓時就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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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駙馬,太子殿下和大皇子有請。”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比賽定力時,一名面色嚴肅的嬤嬤走上涼亭,沉聲稟報。
謝長亭和安樂公主一聽,只能暫停角力,點頭道:“嗯,知道了。”
*
這一天的蹴鞠比賽過後,果然,顧青雲的預感是正確的。
從這一天起,京城各個官衙、各個部門的人開始熱衷於踢球,每個休息日比賽不斷,蹴鞠的熱情被激發出來,尤其是戶部,顛覆了別人對他們的印象,認爲他們能文能武。
此時有一種觀念突然流行起來,那就是“更好的身體,才能更好地爲陛下盡忠效力”。
對於顧青雲而言,此次比賽還造成一種後遺症,那就是他的名氣更大了。京華小報特意把這次的比賽過程詳細寫出來,有幾個人是重點誇獎的,其中就有他的名字。
看着小報上對自己不吝筆墨的誇獎,顧青雲看了覺得有些尷尬和羞澀。
是不是太誇張了?
球賽過後,他之前上交的有關於雲南問題的策論終於有了反饋,結果很好,他第一次被封尚書點名表揚,這讓他覺得自己的心血沒白費。
之後,顧青雲被其他同僚圍着恭喜,大概是因爲球賽的緣故,他和其他人的關係比以前融洽,沒有人說酸話和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