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不是?我父親也是秀才呢!”月亭臉漲得通紅,急赤白臉的爭辯道,
“好好好,”明婉息事寧人的說道:“就算是,那又怎麼樣?照你這意思,得嫁個什麼樣的纔算不委屈?”
“總得門當戶對吧!”月亭嘟嚷道,
“那怎麼算門當戶對?”明婉瞄着月亭追了一句,月亭咬着嘴脣,半晌沒說話,她只是覺得姜順才這等莊戶人家配不上自家門第,可到底要嫁個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人家,她茫然着並無頭緒,明婉斜斜的看着她,慢聲細氣的勸道:“你還是從雲彩眼裡下來的好,你前兒跟我說的那什麼水家,那是天上的人,咱們看人家,還不是跟看戲一樣,看看也就算了,你還真以爲自己能鑽到戲裡去?”
“憑什麼不能?!我也沒要鑽到戲裡去!你胡說什麼呢!”月亭惱羞成怒,跺着腳叫道,明婉斜着她,想了想,咽回了後面的話,月亭惱了一會兒,見明婉篤篤定定的喝着茶,火氣直往上衝,重重‘哼’了一聲,衝到明婉面前質問道:“我再問你一遍!你真打算嫁給那個姓姜的?”
“嗯!”明婉肯定的點着頭答了一聲,月亭氣的連連跺着腳:“咱們兩個一塊長大,我怎麼沒看出來你是這麼個糊塗人?勸也勸不了!我告訴你,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等你長了見識,你就知道••••••算了,你也沒機會長這見識了,嫁了這麼個下等人,你一輩子就這麼混着吧!”說着,月亭怒氣衝衝的轉身衝出了門,這個明婉,她再也不準備理她了!
張大姐既然回來了,李小幺尋了水巖,借了兩個教引嬤嬤回來,吩咐淡月過去侍候着兩個嬤嬤,陪着教導範大娘子、張大姐等人舉止禮儀規矩等,兩個教引嬤嬤規矩嚴苛,教了幾天下來,就明顯見了成效,衆人中間,就屬月亭學得最刻苦,也最得兩個教引嬤嬤讚許,這是淡月每天和李小幺稟報當天大家學習情況時,必定要提的話,李小幺只凝神聽着,還是一句話不說。
教引嬤嬤過來沒幾天,南寧引着兩個舉止端莊典雅的中年嬤嬤進來,陪着笑稟報道:“五爺,爺聽說您要尋教引嬤嬤,特意挑了兩個送過來侍候五爺,這兩位是宮裡請出來的嬤嬤,不但規矩禮儀上好,學問上也很過得去。”李小幺苦惱的看着兩個嬤嬤,她要什麼教引嬤嬤?!她的規矩,哪裡提得起?
“多謝二爺費心,前兒那兩個教引嬤嬤是請來教別人的,不是我用,我也用不着,你帶回去吧,我不要,我這裡地方小,住不下。”李小幺不客氣的回絕道,南寧尷尬難爲的陪着笑說道:“五爺,爺讓我送過來,沒吩咐五爺不要再帶回去,要不五爺先收着,要真不想要,明天五爺帶到府裡退給爺就是了。”南寧話沒說完,更不等李小幺答話,已經恭敬的逼着雙手,腳下利落的一邊往後退一邊告辭道:“五爺,我就先回去了。”
“哎!你回來!”李小幺跳起來叫道,南寧哪肯回來,越叫跑的越快,一溜煙就跑的沒影了,李小幺追了兩步,叉着腰氣惱了片刻,垂下手嘆了口氣,轉身看着兩個嬤嬤客氣道:“兩位嬤嬤別介意,我是個沒規矩的,也不打算學什麼規矩,往後我也用不着規矩,明天我就送兩位回去。”
“回姑娘話,奴婢來前,王爺吩咐過,若姑娘不肯收容,那就是奴婢們沒用,讓奴婢們尋個地方自裁,不必回王府丟人現眼。”站在右邊的嬤嬤動作優美異常的行了個福禮,話雖不好聽,聲音聽起來卻極舒服,和緩有度,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的送到李小幺耳朵裡,看來這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章法嚴明訓練出來的,李小幺吸了口氣,定定的盯着兩個嬤嬤看了半晌,揮了揮手吩咐道:“既然這樣,你們就留下吧,我不要你們教規矩!你們尋紫藤去,跟她商量商量,隨便找點什麼差使做吧。”兩個嬤嬤曲膝謝過,再曲膝告退,轉身出去,一連串的動作如行雲流水,優美而流暢,看着就舒心,李小幺一直看到兩人出門轉了彎,才又嘆了口氣,算了,留就留吧,蝨子多不癢,債多不愁,她都收了十幾個了,也不在乎再多這兩個,不犯着爲了這麼點小事和蘇子誠較勁,那位二爺,位高權重脾氣大,對付他,以柔克剛方爲上策。
將近月中,長遠風塵僕僕的從池州趕回開平府,蘇子誠急忙傳他進去,關了門仔細問了半天,長遠也沒能查出什麼來,李家村遭了滅頂之災,確實就逃出了李家兄妹五個,他一直打聽到李家兄妹的外家,有幾個人說是見過當年過來走親戚的李小幺,都叫她幺妹,都只記得她笑起來特別好看,誰見了都喜歡,說是不大愛說話,問什麼就是羞澀的笑,也不大肯出門,一直跟在母親身邊,小時候一逗就躲到母親身後,怎麼叫都不肯理你了,別的,無外乎魏水生的來歷,李二槐的來歷,李家的良善,林林總總,沒一件有用的,打發出去長遠,蘇子誠一個人呆了半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李小幺的提議經過水家極其慎重的商量,又經過蘇子義和蘇子誠的首肯,總算定了下來,讓水桐出任這慈幼局主管,果然如李小幺所說,水蓮只說了一句‘做善事以贖罪’,水桐立時就點頭答應了,頭一天過去慈幼局,就一直忙到天色黑透纔回去。
水蓮遣人給李小幺遞信說了水桐在慈幼局近況,聽說張大姐到了開平府,隔天就打發人送了張帖子過來,要請李小幺和張大姐過府賞雪。
隔天,李小幺告了假,準備陪張大姐過去消閒一天,海棠和青橙帶着李小幺頭天挑出來的衣服首飾,一大早過去範宅,給張大姐綰了頭髮,插上天青石簪子,穿了件松花綠緊身短襖,一條柏綠翠紋裙,舉着銅鏡正讓張大姐自己看着,月亭打扮的整整齊齊掀簾進來,範大娘子皺了皺眉頭,正要說話,月亭看着張大姐笑着誇讚道:“張姐姐穿這松花綠真是好看!大姐你看,我穿這一身好不好看?”
“好看,你也要出門?”範大娘子強笑着問道,月亭親熱的挽着張大姐,笑着說道:“我好長時候沒見蓮姐姐,怪想她的,還有阿明,正好跟張姐姐過去看看蓮姐、桐姐還有阿明去!”張大姐轉頭看着月亭問道:“水家姑娘下帖子請你了?”
“都是常來常往的,還用下什麼帖子?我陪張姐姐去。”月亭笑着嗔怪般說道,張大姐從月亭手裡掙脫出來,不客氣的訓斥道:“哪有不請自去的?水傢什麼門第?跟咱們有什麼熟不熟的?就是熟,也得講個禮數!再說了,人家認識咱們是誰?請咱們那是看着小五的面子,哪有請一個帶一個,一扯一窩的?就是俺們村裡請人,也不帶這樣的!”
月亭麪皮紫漲,嘴脣顫抖着轉頭看向範大娘子,帶着哭腔求援道:“姐!”範大娘子被張大姐的話說的滿臉通紅,張着嘴正要說話,張大姐轉頭看着她,不客氣的說道:“聽說上回水家請你和月娥,你就一聲不響的把她帶上了,你也真是!這得讓小五爲難成啥樣?小五忙裡忙外不容易,你看看你,哭啥?!”張大姐最後一聲大吼卻是對着越抽泣越響,簡直要放聲大哭的月亭,月亭嚇得打了個寒噤,一聲抽泣抽了一半,也給嚇了回去,張大姐瞪着她‘哼’了一聲,轉頭看着範大娘子繼續說道:“你也別怪俺說話直,你也知道,俺就是這麼個直脾氣!好了,俺走了。”張大姐說着,也不理會縮在一旁,不敢說話也不敢再哭鬧的月亭,揪着裙子走了兩步,忙放下裙子,趕緊拍了兩下,挺起胸膛,照着教引嬤嬤的教導,邁着文文雅雅的步子往外走去,青橙急忙抖開懷裡抱着的墨綠閃緞灰鼠裡斗篷,殷勤的給她披上,和海棠一起,緊跟在張大姐後頭出了門。
月亭眼看着張大姐走遠了,委屈的撇着嘴,就要放聲大哭,範大娘子煩躁的看着她,不耐煩的揮着手:“回去哭去!你也好好想想!張大姐這話也沒說錯!”月亭委屈的扁着嘴,卻不敢衝範大娘子發脾氣,跺了跺腳,轉身奔出去,尋母親哭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