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嚴府尹帶着宋師爺先去拜見了方大人,將圍城前前後後的事細細稟報了一遍,宋師爺將節略呈上,方大人極和氣的撫慰了嚴府尹一通,說得嚴府尹熱淚盈眶,一顆心安安然然的放了回去。
方大人歇了半天,第二天一早,就去見了陳大帥和樑先生,李小幺爬在院子牆後,藉着架藤蔓隱着頭臉,小心的探看着不遠處的暖閣,此樑先生果然就是彼樑先生,三個人進了暖閣就沒了動靜,李小幺正要縮頭回去,方大人和樑先生送了陳大帥出來,陳大帥滿臉笑容的拱手別了兩人,大步出去紫藤居了。
李小幺看着兩人進去,又看了好大一會兒,見這回真沒了動靜,縮頭下來,抱着手往屋裡回去,呂豐咬着根草根,斜靠在門框上,看着李小幺問道:“是你認識的那個樑?”
“嗯,”李小幺心不在焉的答應道,看這樣子,那個陳大帥只管打仗,這統籌安排、談判要價的,是這個樑先生,嗯,上回那個二皇子到太平府娶親,就是帶了他和另一個年青人,後來,又是他留在太平府調度,後頭又是遇刺、又是遇劫、又是扇風又是點火的,他可忙的很••••••看來他是二皇子府極得力的幕僚,這小小的鄭城,竟是他來主持••••••
李小幺停住腳步,下意識的轉身看向那處院牆,看來北平國、或是那個二皇子對這鄭城很看重,佔鄭城這件事對北平國極要緊••••••那個二皇子,是不是也要來鄭城?
“你怎麼了?想什麼這麼出神?我跟你說話都聽不到?”呂豐重重拍了下李小幺,李小幺被他拍的幾乎往旁邊撲倒過來,氣的擡腳跺在呂豐腳上,又用力轉了半圈,呂豐齜牙咧嘴,抱着腳原地跳個不停,只不敢叫出來,李小幺出了口氣,滿意的拍拍手回去屋裡了,呂豐忙放下腳跟進屋裡,盯在李小幺身後問道:“看到什麼了?想到什麼了?”
“看是沒看到什麼,想麼,是想到了一點,北平國二皇子迎娶吳國福寧公主的事,你聽說過沒有?”李小幺舒舒服服的坐到椅子上,倒了杯茶,一邊喝一邊慢悠悠的問道,呂豐挨着李小幺坐下,也倒了杯茶喝了,點了點頭:“知道,這事誰不知道,我還想過去看看熱鬧,正好有點事絆着,沒趕過去。”
“那個二皇子先是遇刺受了傷,然後吧,在吳樑邊界,媳婦又被樑國人搶了,因爲這個,北平國和吳國才和樑國開戰的。”
“這我都知道,那跟這有什麼關係?”呂豐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說道,李小幺眯着眼睛瞄着他:“那個二皇子去迎親的時候,就帶了這個樑先生,二皇子走後,也是這個樑先生留在太平府調度後面的事的,現在,這個樑先生竟然跑到了這裡,這麼個小的不能再小的鄭城!”
呂豐微微一怔,立時明白過來:“你是說,那樑先生是二皇子身邊極重要的幕僚,既是他到了這鄭城,你是說那個二皇子對鄭城極看重?”
李小幺不停的點着頭誇獎道:“孺子可教!”
呂豐瞥了李小幺一眼,閒閒的往後靠到椅背上:“這跟你有什麼關係?這鄭城就算落在北平國手裡,又礙着你哪裡了?”
李小幺一時語塞,氣哼哼的白了呂豐一眼,乾脆不再理會他。
隔天,李宗貴帶了話回來,孫掌櫃說晚上方大人叫了嚴府尹和宋師爺過來,屏退了人,細細問了袁大帥行蹤的事,還囑咐兩人悄悄留神袁大帥的信兒。李小幺慢慢呼了口氣,看來,這個袁大帥指不定還真能派上用處。
一連談了四五天,總算有了信兒,先是一大早,駐紮在鄭城南邊的北平軍拔營後退,一路退到了鄭城北門、東門外,離城門兩三裡,往北往東一路駐紮成了一條直線,把南門和西門讓了出來,緊接着,方大人叫了嚴府尹進去,吩咐他安排人接管四門防務,至少安排人去看住城門,嚴府尹苦着臉出來,府衙裡連衙役都不全了,連他算上,也湊不夠這看四門的人,可也不敢多話,只好和宋師爺商量着,連孫掌櫃也幫着四處尋人,勉強湊了個七七八八,人是湊的差不多了,可衣服卻沒處湊去,槍刀更別提了,尋了看着極好說話的樑先生,想求幾根長槍充充門面,樑先生客氣之極,卻一根棍子也不肯借,這四門守衛,就那麼破衣爛衫,空着手,寒寒瑟瑟的畏縮在城門洞裡,好歹也算是有了守門的。
沒兩天,孫掌櫃就聽到了重要信兒,急忙過來和李小幺說:“說是林丞相要來,有什麼大事,聽那意思,鄭城是要回來了,這是嚴府尹說的,方大人跟他說,他可以安心做他這個鄭城府尹了,那不就是說,鄭城要回來了?還有,說是大軍明天就能到鄭城了,還有,那個樑先生也找我打聽過袁大帥的信兒,問我圍城前都聽到哪些信兒啊,從哪裡聽說的,見過袁大帥沒有,長什麼樣的,方大人也問我,問我樑先生找我打聽過這些事沒有,我說有,打聽過,說的什麼什麼,方大人嘴撇得厲害,說‘惺惺作態!’”
李小幺聽得眼睛睜大,興奮不已,原來這樣啊!也是,樑軍圍殲了吳軍,北平軍又圍殲了樑軍,那袁大帥自然是落在了北平軍手裡了,活有人死有屍,反正不會平空消失了!送走了孫掌櫃,李小幺跳起來,招手叫着呂豐:“走,咱們趕緊回山,晚上關城門前,把那個姓袁的運到這裡來!快走!”
呂豐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小幺:“你又打什麼鬼主意?”
“把那個姓樑的趕走!他在這裡,我連門都不敢出!趕他走!好了,你別問了,趕緊趕緊,都這個時候了,再晚來不及了!”李小幺胡亂解釋了兩句,給李宗貴留了張小條,裹了頭臉,拉着呂豐就往外奔。
呂豐說什麼也不肯推那個獨輪車,李小幺沒走多遠,就走不動了,呂豐無可奈何之下,只好揹着她,一路背一路抱怨個不停。李小幺趴在他背上,只管閉眼睡覺,理也不理他。
兩人回到山上,喂袁大帥吃了半碗蔓陀羅水,將他裝在布袋裡,上面又壓了兩隻裝了舊衣服的袋子,又放了兩捆柴,張大壯和孫七弟輪流兩人推着,急急忙忙又趕回到城裡,如今的鄭城,南門和西門外空無一人,至於城門,有人跟沒人也沒什麼兩樣,城裡,北平軍全部撤出,除了紫藤居還算戒備森嚴,別的地方,根本沒人管。
幾個人一路順利進了巷子,呂豐先過去四下探看了,打着手勢叫進三人,孫七弟和張大壯將車子停在門口,李小幺站在門口四下張望着,兩個人扔下柴捆,擡着袁大帥扔進屋裡,出來又將柴捆卸下,正好李小幺他們的柴也不多了,放下這些,兩人推着剩下的幾袋子舊衣服,又匆匆往城外奔回去了。
李小幺看着兩人轉過巷子口,又站在門後細細聽了半晌,見四下安靜無聲,才長長的鬆了口氣,轉進屋裡,呂豐正抱拳胸前,用腳有一下沒一下的踢着地上袋子裡的袁大帥,李小幺站在他旁邊,用手肘捅了捅他:“看看死了沒有。”
“你自己怎麼不••••••”呂豐話說到一半,咽回後面的話,氣哼哼的蹲下身子,不情不願的解開袋子,噁心的往後躲着,伸直手臂,在袁大帥鼻下探了探,忙縮回手:“活着呢,真臭!你也不給他洗澡?”
“我還給他擦牙呢!你要是想洗,你給他洗!”李小幺聞着袋子裡濃重的臭味,也往後躲了躲,白着呂豐說道,這個呂豐,簡直比她還懶、還講究!哼,早晚收拾他!
呂豐忙不迭的往後躲了兩步:“算了,讓他臭着吧,要不,等小貴子回來,讓小貴子給他洗?”
李小幺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擡腳往呂豐腳上踩去,呂豐躲得飛快,瞬間移動數步,看着李小幺得意的笑着:“就你這手腳,這麼慢,想踩我?嘿嘿!”
門口響起輕輕的開門,兩人忙噤了聲,呂豐拖起袁大帥,飛快的閃進了內室,李小幺躲在門後,透過門縫看着院門,算着時辰,該是貴子哥回來了。
進來的果然是李宗貴,住在鄭城,在這紫藤居院內院裡,凡事都要正常的不能再正常,李宗貴幹脆在紫藤居尋了份廚房打雜的活,每天早出晚歸,正正常常的過着鄭城尋常百姓的日子。
李小幺迎了李宗貴進去,洗了水,和呂豐一起吃着李宗貴帶回來的吃食,看着李宗貴問道:“林丞相要來的事,聽到什麼信兒沒有?”
“今天北平陳大帥讓人送了兩三大車各式各樣的食材過來,跟着還來了幾十個人,從明天起就不讓這兒的人進廚房了,我回來的時候,那些人正在擦洗,看樣子比小幺還講究,紫藤居里頭,也在打掃,看來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