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貴猛的站起來:“我下山看看去!”
“不用下山!去鷹翅巖看着最好!北平軍不比吳軍!千萬小心!”李宗樑冷靜的吩咐道,李宗貴答應一聲,出了門,叫了張狗子,急奔往鷹翅巖。李小幺恍過神來,恨恨的跺了跺腳:“大哥,範先生,還有範大娘子他們,得趕緊撤出去,去萬花谷!先躲到萬花谷去!”
“嗯,二槐去,不能再多給你人了,讓老常頭和墨書給你搭把手,趕緊!這就走!還有小幺,你也去!”李二槐‘唉’了一聲,急忙站起來,伸手就要拉李小幺,李小幺靈巧的閃到呂豐身後叫道:“我不去!我留在這裡有用,我能想出法子!我不去!”
李二槐轉頭看向李宗樑,李宗樑沉着臉正要發火,魏水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道:“小幺說的對,再說,她跟着咱們,倒更妥當些。”李宗樑呼了口氣,勉強點了下頭,李二槐伸手拍拍李小幺:“幺妹小心!”說着,大步出門往範先生院子奔過去。
李小幺和呂豐將範先生等人從後山送出去,眼看着一行七八個人緊趕慢趕的轉過了一處岩石,兩人手腳利落的封住僞裝好那條通往筆架山深處,通往那處被李小幺起名爲萬花谷的第三窟。
兩人奔到寨樓上,遠處天際已經泛出幾絲魚肚白,不遠的,鷹翅巖方向響起數聲尖利刺耳的笛聲,李小幺臉色一下子慘白,心底那絲僥倖被笛聲衝的粉碎,果然是衝着筆架山來的!李小幺旁邊,背手而立的李宗樑渾身帶着絲絲冷氣,轉頭吩咐緊跟在身邊的姜順才:“叫他們都回寨子!別枉送了命。”
姜順才答應一聲,摸出只細小的銅管放到嘴裡,三聲短而促的尖利笛聲瞬間傳遍山寨周圍,直傳到山腳下,各處暗哨急忙躍起,往山上寨子裡狂奔而回。
李小幺呆站在寨樓上,腦子轉得飛快,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也許••••••可以試試!李小幺猛的轉頭看着李宗樑和魏水生,眼睛裡閃着亮光,急急的說道:“我有個法子,說不定管用!咱們後謖間,那一池子大糞!用它!”
李宗樑、魏水生和呂豐三人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小幺,魏水生下意識的伸手去摸李小幺的額頭,李小幺一把拍開他,轉頭看着呂豐問道:“你看清楚了?是那個二皇子親自帶人過來的?是那個皇子?”
“是他!我看的清清楚楚!絕不會錯!”呂豐斷然肯定,李小幺吸了口氣,轉頭看着李宗樑和魏水生解釋道:“那個二皇子,極愛乾淨,上回去紫藤居,貴子說那個管事恨不得把屋頂都拆下來洗一遍,連欄杆柱子都用白布擦過,必定是個極要乾淨的,咱們用大糞,用那些大甕,”李小幺指着寨子一角堆着的存放糧食用的大粗甕:“用甕裝大糞砸他,砸不死他,也噁心死他!他要是真那麼愛乾淨,必定受不了這樣的污穢,說不定今天能先把他噁心退了,只要能有個一天半天的空,咱們就一把火燒了這寨子走之大吉!”
呂豐噁心的乾嘔了一聲:“這主意••••••太噁心了!換了我指定受不了!”
魏水生高挑着眉梢,強忍着笑,轉頭看着李宗樑:“我就說小幺鬼主意多,這法子倒可以試試,用甕裝,從寨子裡面繞到魚嘴嶺,那裡本來就有一條往山路上滾放擂石的洞漕,我帶人過去,瞧準時機扔下去,說不定真管用。”
“我也去!”呂豐忙自告奮勇道,上回那場熱鬧他就沒能看全,這回可不能再錯過了!李宗樑又是想笑又是無奈的點了點頭,沒等他說話,呂豐已經興奮的替他吩咐了下去:“快去快去!用那些大甕,裝滿大糞,搬到魚嘴嶺!咱們要打一場臭糞仗了!”
李小幺呼了口氣,恐懼散去,心裡清明敏捷的一點點細想過去,這裡是可不是鄭城以北,這裡是筆架山,離鄭城南門還往南幾十裡呢!這是吳國腹地!北平軍就算借道,也只借了鄭城以北!這北平國二皇子剛滅了樑國,就帶人出現在這裡!如果讓人知道••••••這意味着什麼?李小幺興奮的微微有些心跳,忙轉身尋着能用的人,姜順才帶着人裝大糞去了,張狗子已經奔回來,正緊跟在李小幺身邊喘着粗氣,李小幺忙指着他吩咐道:“快!找幾個人,到後山山頂升煙!升狼煙!示警!咱們這裡被人劫了!”
張狗子睜大眼睛,連眨了幾下,愕然看着李小幺,五爺嚇傻了?一窩子山匪還敢升狼煙示警,示給誰看哪?當山匪的被人劫了?可困惑歸困惑,五爺的吩咐,那可耽誤不得,張狗子乾脆的答應一聲,叫了趙六順,狂奔往後山山頂放狼煙示警去了。
姜順才指揮着張興旺、張大壯等人飛快的裝了七八甕惡臭無比的大糞,李小幺也是個愛乾淨的,平時看不得一隻蒼蠅飛,這糞坑裡隔三岔五就得拼命撒切碎的博落回,可這博落回撒多了,這大糞怎麼這麼臭呢?從前在鄉下也年年漚糞,沒這麼臭過啊?!姜順纔等人被薰得一個勁的乾嘔,就連農活幹的最多、最不怕臭的孫七弟,也噁心的吐了兩三回。裝好大糞,幾個人只好用乾草將甕口死死塞緊,再用繩子網住,兩人一擡往魚嘴嶺擡過去,這要是不封甕口,就沒人肯擡後擡了。
山下,黑衣黑甲的北平騎兵已經衝到了山腳下,十幾名前鋒一隻手抖着繮繩,一隻手揮着彎刀,策馬往山上衝上來!剛衝了兩個彎,那馬就衝不上去了,這筆架山,就算是東山,也不過是處極小的山匪窩,這山路能修成什麼樣?平時車馬上山,那是人拉着馬再拉着車,前面拉後面推,就這樣,那車最多也只能走到一半,再往上,可都得靠人擡上去的!
蘇子誠跟在後面,臉陰得能滴出水來,揮手示意衆人下馬,分了幾十個人牽着馬守在山腳下,自己帶着其餘親衛,盾牌長槍護衛在前,步行往山上衝去。
一路奔上來,順利之極,蘇子誠疑惑的轉頭看着長青,長青忙恭敬回道:“回爺,就是這一處,不會錯。”
蘇子誠‘嗯’了一聲,腳下加快,片刻功夫前衛已經衝到了魚嘴嶺前不遠,呂豐用條大棉帕子蒙着口鼻,一隻手一隻棉帕子墊着,扶着只大糞甕,激動萬分的緊盯着蘇子誠,這甕大糞,說什麼也得扔到他頭上去!
魏水生緊盯着手持盾牌彎刀的精壯前衛,慢慢往旁邊退了半步,讓開那處滾擂石的凹槽,手舉在半空,張大壯等幾個力氣大的,兩人擡着只糞甕,只等着魏水生手一落下,就排着隊扔出去。不過一兩息間,前衛已經衝到了魚嘴嶺下,魏水生用力揮下手,張大壯和張興旺用力將糞甕推出,撲到地上往後滾回去。
糞甕暈暈笨笨的滾了幾滾,從高高的山嶺處跌落下去。緊緊護衛在蘇子誠身前身後的小廝護衛們瞬間圍成人牆,將蘇子誠護在中間,前衛利落的躲閃過糞甕,那糞甕從十幾丈高的山嶺上落下,砸在崎嶇的山路上,細碎的瓦片夾着惡臭的大糞,如煙花般綻放激射向四面八方。
沒等蘇子誠和黑衣親衛們從令人窒息的惡臭中透過氣,同樣難看的大甕又從山嶺上滾落下來,最前面的一個前衛將手裡的盾牌遞給夥伴,緊盯着糞甕,縱身躍起,用手裡的長槍輕點甕身,那糞甕笨笨的轉了個身,直直的跌落進旁邊的山澗。
呂豐氣的連連跺着腳,用帕子墊着手,舉起糞甕,正要扔,突然頓住,轉頭看着魏水生咧嘴笑道:“你尋塊石頭,我把這甕扔出去,別等他們夠着,你就扔石頭把這甕砸碎!非淋他一頭臭大糞不可!”
魏水生笑出了聲,彎腰揀了塊不大不小的石頭,掂了掂,示意呂豐好了,呂豐眯着眼睛緊緊盯着蘇子誠,將手裡的大糞甕奔着蘇子誠頭頂,用力扔了出去,魏水生手裡的石頭緊跟着呼嘯而出,那甕大糞在空中,在蘇子誠頭頂,‘噗’的一聲悶悶的炸開,惡臭的大糞如下雨般淋下。
東平等幾個小廝拼命想把蘇子誠擋的嚴實些,再嚴實些,可那粉落的臭大糞簡直無孔不入,四人加上長青、長順,淋了滿頭滿身大糞,也沒能把那些惡臭都擋在蘇子誠之外,蘇子誠下意識的抹了把額頭,不敢置信的看着手指上那塊黃黃軟軟的東西,再也忍不住,彎腰狂嘔不止。
“爺,先••••••撤,先退••••••退一退吧。”長青被薰得幾乎張不開嘴,蘇子誠被噁心得幾乎失了理智,高舉着那根手指,簡直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長青和東平對視了一眼,默契的招手叫了後面身上還算乾淨的護衛上前,架着蘇子誠,往山下疾奔而下,下山果然比上山快。
呂豐伏在魚嘴嶺上,笑的滿地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