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飛拿着圖看了又看道:“金珠,要不咱們打個商量怎麼樣?”
“什麼事?”
“我瞧着你莊子裡的那些事都有人忙,有你沒你也不是太重要,要不咱們順着你手裡的地圖,一路吃過去?”陸飛抹了抹嘴。
“吃過去?”金珠好笑的點點頭:“行,只要沒什麼事,來個全國旅遊也不錯。”
“那咱們就這麼說定了?”陸飛高興的一拍手,腳尖一點躍上了路邊的一棵大樹。
“說定了。”金珠興奮起來,陸飛這一躍起碼有兩三層樓高,她仰着脖子大叫:“陸飛,你的輕功好厲害,能看見遠處有村子嗎?”
戚峰的臉一下子就紅了,看看陸飛的高度,雙手握了握拳沒有說話,繼續低着頭尋找着地面上遺留的痕跡,漸漸往遠處走去。
“沒有。不過這個方面應該能通向那個村子,按你地圖上所畫的位置,我們再往前走半個時辰的路應該差不多就能看見。”陸飛睜大眼睛在樹上朝遠方眺望良久,搖着頭又跳了下來。
“那咱們繼續走吧。”既然看不見,那就只有繼續往前走,金珠上了馬車低頭研究地圖,“圖上標明這裡有一條路,應該就是眼前這條。”
官道旁的路幾乎要看不出路的痕跡,如果不是有地圖標示,不仔細看根本沒法認出。路面上長着草和低矮的灌木,用心去看才能勉強分辨出這些植被比周圍的略低矮些。
“扶好,這路可不怎麼舒坦。”陸飛把馬車趕下官道,上了那條快要消失的路。
“戚峰還沒上來?”吉祥向趕車室看了一眼,低聲嘀咕了句,她不指望有人答應只是那麼隨口一說。
陸飛從來都當戚峰不存在,只要金珠和吉祥在車上。他想走就走從不會等戚峰,而戚峰也總是能在隨後出現在趕車室裡,次數多了,大夥漸漸習慣他們兩人的相處方式。
馬車不時碾到石塊或者土坑,整個馬車一路起起伏伏顛簸着朝前走,快半個時辰也沒走出多遠的地。
“金珠,沒事吧,要不你們下來走走,這種路面馬車裡會很顛簸。”陸飛早騎在了拉着的馬上,直接騎着馬拉着。像這樣的路面,坐在馬車上能把骨頭顛散架。
戚峰穩坐在趕車室沒說話,不過臉上明顯有幸災樂禍的痕跡。
“不用。馬車裡不顛,你繼續往前趕就行。”車廂內,金珠和吉祥都坐在一個特別的椅子上,兩條三指寬的布帶使她們和椅子緊緊的綁在一起,她們的臉上一點都沒有受顛簸之苦的神情。
“不顛?”陸飛一路還在爲能在戚峰上車前搶到馬背而得意。聽到金珠的回答加上戚峰的神情,他呵呵笑着轉回了頭,心頭閃過一絲念頭,一定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等會找金珠悄悄問問。
又朝前走了一刻鐘,地勢緩緩向下傾斜。繞過一個土山包,幾聲狗吠聲遠遠的傳來。
“哈,原來是這樣的一處地方。難怪從遠處看不見。”陸飛打着哈哈四下張望。
金珠和吉祥從車廂裡伸出頭,朝有狗叫的方向看去。
“終於找到了,呵呵!”瞧着遠處稀落散佈的幾間土坯房子,和一塊塊沒有連接在一起的田地,金珠興奮的睜大了眼睛。
“我要坐到前面。”金珠從車廂裡爬到了趕車室。拿出地圖和相應的記錄,對比着眼前這個比福保村還小的村子。
“有人來了!快來人啊!爹。”一個在田埂上玩耍的孩子。瞧見金珠的馬車,大叫着往家裡跑去。
一兩個在田裡忙碌的人,臉上掛着吃驚的表情,任手裡的農具掉到地上也不自知,嘴裡喃喃着:“這又是誰家的孩子回來接人?”
“我們長得很害怕嗎?他們怎麼那副表情看着我們?”金珠忍受着沿路幾人吃驚的注目禮,隨着馬車往房子稍微密集的地方趕去,她心裡直犯嘀咕。
“你長得很可愛,有人就不怎麼樣了。”陸飛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笑眯眯的對着一個跟着馬車走了很久的人:“勞駕問個事,你們這裡是不是出產一種很香甜的米?”
“米?你們不是來接人的?”跟着馬車的人顯然很失望:“難怪看你們沒一個面熟。”
“接人?接什麼人?這位大叔,你能詳細和我們說說嗎?”金珠從陸飛身後探出頭道:“我有一個長輩以前來過這裡,說不定這事和他有關。”
跟着馬車的人看着金珠搖搖頭:“你有長輩來過這裡?呵呵,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只有想出去的人,哪有什麼進來的人。”
“真的,他真的來過這裡,大概是十六七年前,我這位長輩來這裡遊玩,還曾住在你們這裡一個姓董的人家。”仇良的父親在他出生前出遊比較頻繁,那次香米發現之旅就在他出生前不久。
“董青?你說的是不是是董青家?”跟着馬車的人立時激動了起來,大聲的問:“小姑娘,你長輩是不是姓仇,仇大老爺?”
金珠心裡一喜,忙點頭:“對對沒錯,我這位長輩就是姓仇,大叔,你知道十幾年前的事?”
“知道,我當然知道。”跟着馬車的人立刻抓住陸飛的手,拉着就往前走:“走走,上我家去,這次說什麼都輪到我們老周家了。”
陸飛握緊抓他的手,轉頭看着金珠用眼神詢問怎麼回事,金珠也一頭霧水的聳了聳肩。
“這位大叔,還沒請教你老貴姓?”金珠笑着問。
“沒什麼貴姓,我姓周,叫週二。”週二拉不動陸飛,看着金珠一拍腦門道:“哎呦,看我這個笨啊,小姑娘,你們誰說了算啊?”
金珠斜了陸飛一眼沒說話,陸飛笑眯眯的道:“週二,這裡我說了算。你有什麼事?”
週二一聽忙鬆了手,一看鬆手的袖子上有個泥手印,忙使勁用手拍:“真是對不住這位老爺了,衣服上被我弄上了泥。”
“沒事,等會找水洗洗就行。”陸飛笑着躲開週二拍來的手,看看他雙手上的泥只會越拍越多。
“是是,我怎麼忘了這事,走上我家去,我讓我婆娘幫你把泥洗乾淨。”週二搓了搓手。
“這事不急,週二。你剛纔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嗎?”陸飛笑着推辭。
“是有話說,可站在路邊上不方便,要不還是上我家。你們大老遠來想是也渴了,去我家喝點水再說也不遲。”週二不停的往四周看,也不說事只一個勁要衆人去他家。
陸飛還沒說話,戚峰插了進來:“你前面帶路,我們隨後就來。”
週二一看戚峰的穿着和他冷着臉說話的模樣。不解的看了陸飛一眼,小心的問:“這位少爺是管事的人?”
“費什麼話,叫你帶路就帶路。”戚峰一聲冷哼:“再多問一句,我們轉身就走。”
“是是,我這就帶路。”週二被戚峰一喝,轉身就往家跑去。到了門口才敢回頭來看,嘴裡不自覺的咕嚕聲傳入戚峰和陸飛的耳裡,“好厲害。原來這個纔是管事的人!”
“二小子,還威風啊!”陸飛不滿的盯着戚峰。
“過獎,這麼個巴掌大的地,一眼就能看過來,一個小小的村民能有多大的威脅。縮頭縮尾的問七問八不過是浪費時間,憑我手中的劍。他敢耍一點花樣就看不見明天的太陽。”戚峰毫不退讓的回瞪這陸飛。
“有理有理,這樣,戚二少爺你先請,我們仰仗你的威風隨後跟着。”陸飛聽戚峰的一席話反而笑了。
“哼,走就走。”戚峰冷哼一聲朝週二家走去。
金珠沒理會陸飛和戚峰的針鋒相對,她相信這兩人的問題是他們的內部矛盾,自己一個外人沒理由去插手,只要他們不給自己找麻煩,他們就是誰把誰打傷了她都不會眨一下眼睛,用她對吉祥說過的話來說就是,男人的事少管!
“吉祥下來,我們去周大叔家坐會。”吉祥下了車,金珠把馬車四周的幾個機關按下,放心的拉着吉祥跟着陸飛走進了週二家。
一間不大的土坯房,一張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桌面都裂開了幾條縫的桌子,和四條長板凳,其中一條還只有三條腿,除此之外,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胡亂堆放着簸箕等農具。
“來,這位少爺,這裡坐。”週二用袖子把一條完好的長板凳抹了抹,示意戚峰坐下。
滿是泥土的袖子讓戚峰的眼角抽了抽,他咳嗽了一聲:“你先別忙活了,我們已經來到你家,你有什麼話就快說。”屋裡一股不明的怪味讓戚峰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好好,我說我說,”週二躊躇的搓了搓手,不安的問:“這位少爺你貴姓?要不要先喝口茶?”
“你管我姓什麼,你到底有什麼話要說,再給我岔開話題,小心我讓你難看。”戚峰咬牙威脅着週二,眼角的餘光看見了正嬉笑的陸飛,怒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是是,我說。”週二看見他婆娘從屋外端着幾個碗和一壺茶水進來,纔算是鬆了一口氣,忙接過碗和茶水給衆人每人倒了一碗,纔開口慢慢講了起來。
原來,這個沒有名字的小村子,是一百多年前大夏國建國之際,前朝的難民逃難時找到的一個地方。
這處地方其實算不上隱蔽,但它的地勢剛好比周圍都矮上一些,不走到近處根本很難發現這裡,而且一個從平地上看不大的土包把入口擋了起來,如果不是當初逃難的時候,有人失足滾了下去,他們都有可能錯過這個地方。
淺淺的山凹裡有一條小河流過,順着河流往上幾里路還有一處瀑布。河水不深但從沒有乾涸過,小河兩邊的土地肥沃異常。沒有大型野獸,只有野兔等小動物和野果的山凹,讓逃難的人下決心住了下來。
爲防止被人發現,在最初的幾十年裡,進入山凹的路被逃難的人堵死,直到老一輩人死去新一輩人漸漸忘卻了往事後,山凹的路才被重新挖開。
曾經還有村莊的地方荒廢了。曾經的官道也漸漸看不見馬拉人走的痕跡,後人徹底放了心,他們已經完全安全了,路不用再堵上。
隨後的日子裡,人們漸漸的越走越遠,當他們走到有村莊的地方,才知道曾經的國家已經不在,現在是大夏國。
這個消息對於他們來說沒有太大的衝擊,但沒有錢的窘迫又讓他們回到了山凹中。
“我們先輩的錢現在已經不能用,村裡的糧食也拿不出去賣。你們進來就知道,沒有車靠人揹着糧食去最近的鄉鎮去賣,得到的銀兩剛夠買點日常必需品。力氣小的人連做身衣服的布都買不起。”
週二說着說着蹲到了地上,“我們村裡每家每年剩餘的糧食也不多,每次收成後留夠口糧和種糧,其餘的糧食僅能換些鹽和針線。這日子雖然窮點,但我們祖祖輩輩也就這樣過來了。”
週二看了眼金珠接着道:“可十幾年前。這個小姑娘的長輩來到我們村,我們的日子就完全變了樣。”
蒙對了,金珠一陣竊喜,笑着鼓勵週二繼續說。
“那位仇大老爺是個很闊氣的人,他順着河流找到我們村子,他說他看河流的走向和這附近的地勢。斷定這裡一定有一處風景很漂亮的地方。也不知道仇大老爺這話是什麼意思,反正他找到我們村子,住進了董青家。”
金珠暗暗咂舌。仇良的老爹看來不僅僅是驢友,還是個地質專家,難怪能找到這個隱蔽的地方。
陸飛的眼睛閃過一絲亮光,能根據地質找到特殊的風景,這位前輩真的很不簡單。可惜自己晚生了幾年,不能當面向這位前輩請教。
戚峰則完全沒有聽下去的興致。不是看着金珠還興致勃勃的聽着,他都想喝斷週二的講述。
“董青是董家的大小子,從小就聰明機智,仇大老爺來到村子裡那段日子裡,他整天放着農活不做,盡跟着仇大老爺在山凹裡四處轉悠,後來仇大老爺離開的時候給了他二兩銀子做報酬。從那以後,董家就離開了村子再也沒有回來。”
“董青跟着仇大老爺走了?”金珠不知道這些事情,好奇的問。
週二摸出一袋煙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不是,董青原來也這樣想,可仇大老爺說還要繼續四處遊玩,董青跟着他沒有好處,就給了他二兩銀子和一個人的名字,讓董青自己去找。”
“哦,原來是這樣。難怪我沒聽說過董青這個人。”金珠附和着週二應了聲,她這倒是沒有說假話,當初和仇良討論旅遊冊子的時候,仇良曾經說過很多人和事,的確沒有董青這個人。
聽金珠這樣說,週二的臉上掛上了笑容:“仇大老爺走了沒多久,董青外出了一趟,半年後穿着一身新衣服回來把他爹孃兄弟接走。村子裡還有好些和他關係好的小子,也跟着他去了。一年半載後出去的人紛紛回來接人,這村子裡人就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不想出去的人留了下來。”
“啊!”金珠大吃一驚,旅遊冊子裡的記錄中,這個村子裡的人本來就不多,這下更沒幾個人了,想就地收購糧食或僱人種田的計劃宣告流產。
“周大叔,村子裡現在還有多少人?”金珠不死心的問。
“五戶人家,二十幾口人。”週二嘆了一口氣,道:“以前不想出去,我婆娘唸叨了幾回都沒答應,後來走的人漸漸不再回來,現在想再出去又沒法子。”
“外面有什麼好,這裡山清水秀有田有地沒人管,幹嘛想要出去。”吉祥站在門外向遠處眺望,聽了週二的話想起自己和娘這段時間的遭遇,她情願自己住在這裡。
“呵呵,這個小姑娘說的話也沒錯,我當年也是你這麼想,可現在回頭想想還是很後悔,你們從外面進來當然覺得這裡好,如果讓你們在這裡住上幾十年,你們肯定不會這樣想了。”週二的眼光掃過陸飛和戚峰身上的衣服,對比自己身上穿的,簡直就是破爛和錦服。
“二十幾個人,有幾個壯勞力?”金珠接着問。
週二不明白金珠問話的意思,但想要靠這些外來人帶自己出去,他還是很配合的道:“別看咱們村子小沒幾個人。但壯勞力卻不缺,每家都有三個以上的壯勞力,全部大概有……有十七八個吧?”週二扳着指頭有些不確定。
“二十幾個人有十七八個壯勞力?你不會除了老人和小孩外的人你都算上了吧?”戚峰翻了一個白眼,壯勞力可沒女人什麼事。
週二不解的連連點頭:“是啊,我就是這樣算的,難道不是嗎?”
“拜託,女人算哪門子壯勞力。”戚峰嘲笑着斜了一眼一直在門外幹活的女人。
шωш▪tt kan▪¢ ○
“能幹活的人都叫壯勞力,這和男女有什麼關係?”
當年逃難能堅持到山凹中的人,無一不是身體強壯體力過人,重新建立新家園。需要付出的努力難以言表,在那樣的時候男女之別漸漸消失,在這個無名的村子裡。從那時到現在,女人除了能生孩子和男人不同外,在村裡人的觀念裡,男女沒太大的差別。
“這裡面的關係大了,”戚峰不屑的道:“能幹活就叫壯勞力?男人下田種地和女人織布縫衣都是幹活。但男人能被稱爲壯勞力,而女人不是,明白了?要能出大力氣的人才能叫壯勞力。”
“我們這裡沒有線能織布,縫衣服一般是老人乾的活。”週二有點聽明白戚峰的話,他試着想說明村子裡的實際情況。
“沒線織布老人縫衣服?”戚峰一愣:“那做飯洗衣餵養牲口呢?”
“不費力的事情一般老人和孩子做,年輕人都下地幹活。”週二耐心的解釋:“我們村裡沒養牲口。”
“哈哈哈!”陸飛放聲大笑,戚峰窘迫的滿臉通紅,一甩手出了門。正好看見正提着斧子準備劈柴的女人,上前奪過斧子:“我幫你劈柴。”
女人任由戚峰奪走斧子,其實家裡的柴火夠用,她不過是在外面聽了戚峰的話不服氣,才提着斧子出來顯示下自己的實力。
斧子一拿到手。戚峰的臉色更紅了,不是他提不動而是這把斧子顯然不是爲這個女人特製。它和一般人家劈柴的斧子一樣,甚至還要更重一些。
一連劈了幾根柴,戚峰的手心隱隱有股火辣的感覺傳來,他從小練武,從來沒有幹過劈柴這類的活,兩隻手除了握劍的地方有些許老繭外,其他的皮膚嬌嫩如少女,斧子每次提起劈下的動作中,不可預防的摩擦到掌心的皮膚,不用看也知道,火辣的地方應該起了水泡。
“還是我來吧,怎麼能讓客人幫忙做粗活。”女人看出戚峰的窘迫,上前解了他的圍。
戚峰一聲不響的站在旁邊,看着女人手起斧下的連劈數根柴,臉不紅氣不喘動作不停頓,剛纔嘲笑的話語像記重重的耳光扇到了他的臉上。
“我剛纔的話說錯了,對不起。”戚峰重新回到屋裡,看着蹲在地上的週二誠心道了一個歉。
金珠的眼睛不由一亮,這小子不錯,敢做敢當是個男人。
吉祥看着戚峰不住的笑,連陸飛都少有的讚了戚峰一句,“算你小子懂事。”
週二忙的站了起來,連搖雙手:“不不,不敢當,這位少爺只是不知道村子裡的情況,說出那樣的話太正常不過了。”村子裡有人出去回來,外面的事情週二大概也知道些。
“沒什麼不敢當,說錯了話道歉是天經地義的事。”戚峰苦笑,丟人啊!
戚峰這個小插曲沒有打亂金珠的思路,她其實也有戚峰同樣的想法,被戚峰這樣弄清楚了情況再好不過。
“周大叔,那你們村子裡的壯勞力每人能種多少畝田?最多。”
“這個還真不知道。”週二又重新蹲下,“家裡人口少,村子裡一年四季的天氣都不錯,田地的每畝的產量也很高,每家只需隨意種上點田,全家人的口糧就足夠吃,還真沒誰特意多種些試試。”
肥田沃土、風調雨順再加上這個村子是官府管轄區盲區,沒有徭役賦稅的日子很是逍遙,無慾無求的村民用不着多開荒種地。
週二的答案讓金珠肉痛到骨子裡,那麼好的一個地方就這樣白白浪費,縱然沒有香米,這裡的田地都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跟着笑歌混久了,朝廷對農業土地的管理政策金珠多少知道些。比如新開荒的土地,無論是哪裡只要官府的人知道,頭三年免賦稅,而後才和其他土地一樣,徵收田地賦稅。
一塊土地如果屬於普通的農戶,種田的人除了要對官府上繳田地賦稅,還有根據家庭成員服徭役,大概的基本原則是‘五出二,三出一’,但實際情況卻要複雜的多。
有錢的人家可以出錢免徭役。這些錢一般會落到辦事的人手裡,而服徭役的人數不夠,那些本應該五個人出二個的家庭。往往會被強制多出一個甚至兩個。
壯勞力的缺失使很多田地被空閒下來,來年更繳納不出徭役和稅賦,爲了避免因不繳納稅賦而坐牢,農戶只能賣掉家裡的田地,如此循環一直到再也沒有田地。
農戶沒有田地也不能等着餓死。投身到地主家做佃戶成了唯一的選擇。
大夏國的地主有特權,他們擁有大量的土地,但只按地主家自己的人口算徭役,給點錢或者讓手裡的佃戶去代替,很輕鬆就把這項國策模糊掉,以至很多人甚至是地主家的子侄都不知道。原來自己還有服徭役這件事。
大量的土地在賦稅上也有優惠,這樣一算下來,看似繳納了成千上萬糧食的地主。其繳納賦稅的比例遠比普通農戶低。
擁有小窩莊一百多畝田地和二三十個下人,金珠的身份已經轉化成地主,不過只是個小地主。
當笑歌把她能擁有的福利大體的說了一遍後,她幸福得差點昏過去,原來除了口子裡新開荒的土地有免賦稅的好事外。其他地方的土地也有,不過是少兩年。
口子裡大都的土地都是林地。要想開荒難度很大,福保村和小窩莊都是建在少有的草地上,而這樣的土地口子裡還有,不過卻要深入到口子裡的深處,以現在金珠手裡的人手,想要去野獸大量出沒的口子裡深處開荒,這個主意顯然不現實。
早在小窩莊建立之初,老顧和金珠四下勘察的時候就知道,在沒有更多人更大的財力之前,小窩莊以及附近能開荒的田地不會超過一千畝。
這個數目對當時的金珠來說是天大的喜事,可現在它卻成了一個無法突破的瓶頸,趙永健的木牛已經接近完成的邊緣,老顧的農部能輕易的完成現在田地的耕種,新的開荒已經是計劃中的事情,等新一季的糧食再賣個好價錢,再去賣下人或者是僱傭點佃戶回來,小窩莊的田地能一季翻一翻。
等明後年能開荒的田地就沒了,而現在,新的一片土地就在金珠的面前,還是沒有被官府知道的一塊土地,這如何不讓金珠興奮呢?
強壓着興奮,金珠小聲問:“周大叔,你們村裡周圍能開荒的田地有多少,這你知道嗎?”
戚峰懵然不懂的看了金珠一眼,陸飛卻眼冒精光,他知道自己以後的美食有着落了。
“我保密,你供吃。”
“沒問題。”
金珠和陸飛如同對暗號般完成了約定,斜看了戚峰一眼,金珠擼了擼嘴,陸飛點點頭。
“這個嘛沒仔細看過,想來還能開出現在的一兩百倍吧。”週二也拿不定,想了想道:“我們村現在還耕種的田地有十幾畝,連上被荒廢的田地在內,大概有一百畝不足點。”
那就是一千畝左右,這個數字讓金珠心口一熱,立刻眉開眼笑道:“周大叔,如果我出錢給你重新蓋間房子,然後能讓你穿上更好的衣服,你願意幫我種田嗎?”
週二聞言一愣,“這……”他的眼睛看向屋外的女人,“孩子娘,你快些進來。”
劈柴的女人放下手裡的斧子,擦了擦汗走進屋裡。
“這是我孩子娘,你們叫她二嫂子就行。”週二把女人介紹給衆人後,忙拉着她道:“孩子娘,你看這事要怎麼辦?”
戚峰的眼角又抽了抽,劈柴的女人在他的眼裡又有了一樣讓他看不明白的東西,什麼時候男人做事要問女人的意見?縱然自己的孃親厲害非常,可無論是家裡的事還是王府的事,她從來都是聽自己爹和王爺的吩咐。
這個女人難道有什麼特別的本事。還是眼前這個男人身體有什麼缺陷?戚峰的眼神不停的掃過二嫂子和週二。
二嫂子大大方方的朝衆人問了一句好,轉臉對着金珠道:“這位小姑娘,不瞞你說,我家孩子爹請你們到家裡來,是想託你們帶我們一家人出去,這個村子好是好可沒見過外面的世界,我總覺得虧欠了孩子們。你方纔問孩子爹願不願意幫你,只要你能帶孩子們出去,我和孩子爹當牛做馬都行。”
二嫂子的一番話讓金珠想起蔣保山,她立馬點頭:“行。沒問題。我在外面有鋪子有莊子還有學堂,年紀大的孩子想學做事可以去鋪子,年紀小的孩子可以先在學堂裡唸書。”
“真的?”週二呼的站了起來。和二嫂子一起瞪着眼睛看着金珠。
“當然是真的,你們也可以先去看看,放心了再回來也一樣。”金珠道。
“這真是太好了,我要去告訴樑貴去。”週二先忍耐不住,撒腿就往外跑被二嫂子一把抓住。“家裡有客人,你這是要往哪裡去?”
“是是,我這一高興就忘了這事,真是對不住各位。”週二連連向衆人道歉。
“沒事,周大叔,你想去就去。正好幫忙問問其他人,還有沒有誰和你們一樣的心思?”金珠巴之不得週二出去把這事告訴其他人,最好村子裡所有的壯勞力都能留下來。
“你們還要其他人?”週二這下不急着走了。他滿臉的奇怪,當年的仇大老爺心善也只給了董青二兩銀子,讓他自己去找人,怎麼今天自己遇見的這夥人比仇大老爺還慈悲,居然想要幫所有的人。就算不出村子不懂世事,週二也覺得這事有些蹊蹺。
“這位姑娘。說了這麼半點話,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二嫂子問。
“我叫蔣金珠,是蔣家的二姑娘,這是常吉祥、陸飛還有戚峰,他們都是我的朋友。”金珠笑眯眯的答道。
二嫂子眼中的疑色更重,一行四人以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最小,但主事的人好像是她:“蔣二姑娘,你能告訴我,你們想要幫我們的原因嗎?”
“幫你們?不不,我看你們是誤會了。”金珠笑着搖搖頭道:“我只是和你們談筆交易,沒有什麼無償的幫助。”
“交易,不是幫助?”二嫂子稍稍鬆了一口氣,這樣纔算正常,“那你想怎麼個交易法,我們村子裡什麼都沒有,能和你交易些什麼呢?”
“有,我要的東西你們有,而你們要的東西我有。”金珠道:“我要在這裡建個莊子,想要很多很多壯勞力,你們正好適合。你們想要把孩子送出去,剛好我在外面有鋪子和莊子,能有地方讓他們吃住,這不正好各取所需,誰也不欠誰的人情,大家靠自己本事吃飯。”
二嫂子的強勢讓金珠知道,村子裡的人信奉最原始的法則,靠本事吃飯靠能力服人,不付出就想要有收穫,在他們的觀念中是不存在的事。
“這事只要你們同意,我們白紙黑字按手印畫押,不空口白牙的說空話,二嫂子你看怎麼樣?”金珠的一番話說到了二嫂子的心裡,她朝週二點點頭。
建莊子?這個金珠腦子怎麼能轉的那麼快!陸飛鼓着腮幫子瞪着眼睛看着金珠,“金珠,咱們現在是不是嚐嚐香米是什麼滋味?”
“哦,對對對,怎麼把這事給忘了。”金珠猛然想起自己來的目的。
戚峰眼睛斜向上九十度,看着屋裡房樑上的蜘蛛網,從牙齒縫裡擠出了一句:“還能想起這事,真是不容易啊!”
“二嫂子,能不能給我一些你們自己種的米?”
“行,你等着。”心情愉快的二嫂子忙兩步出了門,到旁邊的廚房裡舀了一碗米又走了回來,“給你。”
“吉祥,準備洗米煮飯,二嫂子,借你家的竈用一用。”
二嫂子剛想幫忙,看見吉祥拿出的鍋就不說話了,她家的鍋根本拿不出手,忙轉身把水缸蓋子打開,裡面是早晨剛挑的山泉水,做飯正合適。
一粒粒米粒晶瑩剔透,體型較小滾圓幾近圓形,和以往見過的米都不一樣,聞着有一股淡淡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