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淨大師一副超然世外的傲然態度,卻讓皇上更爲信服不已。對蓮淨大師的這種傲然,反而覺得理所應當,自己雖然是皇上,但他卻是仙人呢!
皇上看着步步生蓮的蓮花大師離開,心裡卻不斷的狂吼,內裡?內裡?內裡是誰啊?
是自己的臣子,還是自己的兒孫?還是自己的後宮?外戚?
一時間,皇上想到誰,都覺得誰都想造反自己似的!
當天夜裡,後宮因爲皇上大怒,下令殺了三個寵妃,一百多個宮女,還有三十個太監。
蓮淨大師波瀾不驚的面容裡,隱藏着深深的悲痛。
因爲皇權爭奪,自己的出生便是一場謀逆,更是令人難以啓齒的卑賤。
慶武皇朝,命該如此短暫,替代慶武的能是自己的血親,這讓悲痛中的蓮花,感到一點點的安慰。
只是對於後面即將發生的殺戮,蓮花不願意做深想,唯一能做的就是爲他們超度。
但願今天的殺戮能早日換來天下太平!
一初大師讓蓮淨入宮,爲的自然是給韓小滿開道。
慶武皇帝本就是猜疑多忌的人,若是得知有人肯定造反,必定比之從前更爲暴虐。
還有就是慶武皇帝,將他自己的兒孫封地,成爲一地之主,享受當地百姓的供養,那些供養皇子皇孫的地方百姓,誰不是在泣血?
殺吧!先殺盡他自己的兒孫去!再殺的朝臣生出反心,天下很快就是小滿的了!
蓮淨只有想到小滿的時候,深深悲痛的雙眸,纔有一絲溫暖的色彩。
“老師,小滿還想去找他大舅舅,我想陪她找幾天,之後再自己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柳玉清夫妻兩人起了,便做出決定,離開這裡,單獨行動。
此時的柳玉清,已經在昨晚無人的時候,得知了小滿說的真實事件。
大舅舅不僅僅沒死,還被從前那個大當家看重帶走了,而大舅舅用的卻是吳小六的名字。
幸虧這一次縣尊安排人來找殉職衛兵的時候,沒有找到吳小六的屍體,餘下的,柳玉清也不想多想了。
玉清對小滿想的,將那另外岔道密道里面的糧食,留下來自己幫助農民,也點頭答應了。
正好小滿打劫了土匪不少錢,現在趁着晉中旱災,多買些農田,下一季的時候,就可以自由支配那些糧食種子了。
“也好,你暫且陪着她去找找吧,等過了這件事之後,我就去寧陽看看!誒,本來只是猜測哪位皇子背後支持這些土匪搶劫錢財,但現在怕是不僅僅搶劫錢財了。
能有那樣精兵,慶武除了端木靖,就是那些皇子皇孫了,端木靖目前,怕是連皇帝也不能輕易動他一分了!
玉清,你妻子這次在剿匪中立的大功,陳大人跟我的意思,還是不對外傳,陳大人有意,在這次事件落下之後,他想收小滿爲義女。”
陳守紀昨夜連夜出發,臨走的時候,跟穆宗明這麼交代了,有保護韓小滿的意思,也有提高韓小滿身份的意思。
“啊?”
柳玉清頓時有些不可思議?陳守紀想收小滿爲義女?
呵呵,柳玉清可不覺得這個是對小滿的補償,小滿對她爹孃感情深厚着呢,能隨便認乾親?哪怕他是陳守紀布政使,小滿也不一定看上呢!
這事還得推了爲好。
“你若是不願意,我來想辦法給你推辭了。”穆宗明聽出來玉清的意思,不太願意,頓時領悟的以爲,玉清不願意韓小滿身份高起來那麼多的。
韓小滿身份不會那麼高的話,不論將來玉清納妾娶平妻,還是改入贅爲娶,都容易多了。
雖然玉清對韓小滿感情深厚,但事關男人的尊嚴,尤其是當玉清身居高位的時候,不由他不生出這樣的想法。
這點,自己倒是可以幫他的,不然換成是自己,自己也忍受不了尊嚴被踐踏的。
“那就多謝老師周旋了!小滿對我岳父岳母感情極其深厚,怕是不願意的。”
柳玉清有點擔心老師又多想,乾脆解釋一番。
誰知道穆宗明一副瞭然的點點頭,不與多說的就結束了這個話題,而是從袖口中拿出一疊銀票。
“這是澤州知府贈送給寧陽殉職衛兵的,就委託你娘子親自操辦了,記住,回去之後,千萬不要再跟吳培海糾纏不清了。
還有這個是陳守紀大人貼補給你娘子的,是陳守紀大人私人的,算是獎勵她的,這個是我獎勵她的,這個則是澤州知府獎勵的。你全都交給她吧!”
澤州知府拿出來六千兩給韓小滿撫慰寧陽衛兵,只是藉口,誰讓他正好聽到了韓小滿跟自己兒子算賬的那一刻?
真要算起來,救命之恩,別說六千兩,就是十萬兩,也是不及自己兒子一分的。
剿匪的獎勵,陳守紀給了韓小滿一百兩,穆宗明給了一百兩,謝文瑞另外也給了一百兩。
獎勵的錢雖然不多,但卻是各自的私人腰包,倒也不覺得少了,是個心意罷了。
“這些獎勵學生就替小滿收下了,只是這六千兩,學生還想還回去給謝大人?”
雖然柳玉清也覺得應該跟那個男的算清楚,但回頭想想,還是不合適的,更何況老師都說了,這一次剿匪成功,打算力薦謝文瑞進京呢!
若是謝文瑞因此對小滿心生不滿,還真是不值得了!畢竟那小子對小滿跟自己,現在就不滿呢!
“沒事,你放心拿着,不然他纔不放心領功呢!小滿保住糧食的那份功勞,陳大人表彰在他頭上了!
再說他兒子的命,難道還不值六千兩麼?這六千兩,雖然謝文瑞用的是撫慰衛兵家屬的藉口,但實際上還是感謝小滿對他兒子的救命之恩的。
你們無需將這六千兩全部撫卹下去,看着家境困難的,貼補一些就夠了,至於那些衛兵撫卹的錢,朝廷應該另外有處理的!”
穆宗明雖然是純臣,但卻半點不迂腐,處理起來這樣的事,並不清高。
韓小滿避嫌的站在遠一些的地方看着玉清跟他老師話別,心裡大大的鬆口氣,終於可以甩開這些人了。
終於可以真正辭別這個山寨,韓小滿帶着玉清旺財一出來,就拉着玉清往晉中省那邊方向奔去。
韓小滿記起來曾經的那個於大娘一家,自己即便買田地,也不可能親自打理,還是需要人替自家管理的。
那於大娘一家人倒是不錯的選擇,正好那邊離晉中省城不遠,只要一天的路程,適合在那買田地。
柳玉清也心情不錯的跟着小滿旺財一起向晉中方向出發,反正打着尋找大舅舅的旗號,倒是可以多尋找一陣子。
正好可以錯開縣尊吳培海一陣子,吳培海一早就回縣城了,等待他的應該是加官進爵,只是那太僕寺的少卿位置,誒,從此也算是止步於此,更是從此真正的兩袖清風了。
這段時間,自己倒是不方便過早回去接觸他,誰讓自己是穆宗明的學生啊!這件事,自己是沒有立場的說什麼話的。
好在太僕寺雖然清水的厲害,但卻正好可以遠離紛爭,是個休養的好地方。但願吳培海能在那安然渡過後面的奪嫡之爭。
也但願等自己跟小滿回去的時候,吳培海已經接到了進京的諭旨。也省的互相之間尷尬。
兩人沿途也不得不耽誤少許,實在是流民不少,這一股股的流民都在向晉中省城進發呢!
雖然各個地方府縣,都有官糧,但上面沒有旨意的情況下,各地府縣是不敢大動的。
玉清跟小滿了解了一下,這些流民,基本上都是各地的佃戶,家中有田地的,雖然這一次大旱,沒有什麼收成,但只要有一點收成,也算是自家的,難得上面免賦了嘛,好歹還能撐着點,但佃戶卻只能成爲流民,四處討飯了。
“玉清,等我買了田地,我就將這些佃戶,儘量的安排下來。”韓小滿看着身後的那些一臉菜色的流民,滿心不忍。
“嗯,盡我們所能吧!”玉清也滿是不忍,太難了!
天底下的這些佃戶,實在是太多太多,可以說,只要是皇子皇孫的封地,基本上一大半的種地的,都是佃戶。
還有慶武的官員,各家也都有佃戶啊!舉人以上的功名可以免賦,此等光明正大的的好處,哪有官員士子不沾的道理?
還有那些背後站着皇子皇孫的賈商,誰不另外囤地?這世上很少有單純的賈商,都是擁有大量田地的。
更何況買賣田地,也是一大商機啊!
一如現在的大旱,許多農戶活不下去了,就只能變賣祖上的田地給地主賈商,這個時候變賣,也只能賤賣了。
而等風調雨順的時候,這些賈商又能將賤買來的田地,高價賣出去,在普通人看來,這是理所應當的買賣。
但其中卻飽含了多少家農戶的家破人亡啊!自古以來,唯有活不下去的時候,農戶才捨得變賣祖上的田地哪!
到了於大娘村上的時候,韓小滿的心情極爲不好,不僅僅路途中遇見了太多太多流民,便是這個村子裡面,也跑出去了幾十戶的佃戶,成爲了流民。
原本這裡還算熱鬧的大村莊,如今裡面空蕩蕩的,便是從前村裡所謂的百畝地主家裡,竟然也過的如此艱難。
上百戶的大村子,如今剩下不到五十戶,而這五十戶的人家裡,在這段流民肆虐的日子裡,過的可謂是戰戰兢兢,更是已經有餓死的村中老弱嬰兒。
“於大娘,你們難道就這樣,天天躲着流民?”
韓小滿若非有旺財,還真無法想象,於大娘這個村的人,全都躲在不起眼的地窖裡度日,只要村外有人過來,村裡放哨的就讓全村人躲進地窖。
韓小滿簡直覺得不可思議,這要是換成上溪村跟下溪村的村民,早就一窩蜂的揮着鋤頭打上去了,哪會如此躲着不敢攆人的?
“韓大小姐,你不知道,這些流民真的敢殺人啊!我們隔壁村的那個大地主家,耿家,上百戶的佃戶啊,跑路的時候,不但搶劫了地主家錢糧首飾,還殺了大地主商耿爲善老夫妻,還殺了他們家十幾房小妾。
雖然這耿家平日裡欺壓佃戶,也時常欺負我們村子,可看到他們家說倒就倒了,也真叫人想不到平日裡那些可憐巴巴的人,真能殺人啊!
如今這些天,一波一波的流民,沒玩沒了一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好在這些流民經過我們村子的時候,就爲了找吃的找穿的,看到沒有也就走了,連我們村裡都跑了這麼多戶人家。
我們要是不躲着,就肯定被索要吃的,要是拿出來,我們自家也活不下去,要是不拿?我們也怕他們真的殺人啊?他們人多啊?嗚嗚嗚!”
於大娘瘦的就剩下骨頭架子了,家裡的十歲的女兒跟九歲的兒子賣了,一兩銀子都沒有要,就給了一個過路的富人帶走了,不然於大娘真怕餓死了女兒兒子。
如今家裡,一天也只能躲着弄點野菜和着上一季餘下的糧食,慢慢的熬着。幸虧不用交稅,不然自家也要出去當流民搶劫人家的了。
韓小滿跟柳玉清互相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的沉痛。
流民苦,百姓也苦,晉中省如今還能維持正常生活的,怕也就是那些皇家,官家了。途中經過的農村,甚至鄉鎮,都慘不忍睹。
唯有府縣的城裡,纔有人間的樣子,流民們被高高的城牆,圍堵在外。絕大多數的流民,也不會圍困府縣城牆,怕被府縣衛兵打殺,都會選擇繞開城裡,去村裡要飯,順便偷盜搶劫。
而現在的府縣,即便是知道這樣的情況,也自顧不暇,途中這幾天,韓小滿跟柳玉清兩人就沒有見過衙役出城。
“韓大小姐,你們先將就喝點熱粥吧!”於大勇適時的端出來兩碗稀粥,這是沒有兌野菜雜糧的白粥。
於大娘一家人,對韓小滿一直是感恩不盡的。這纔會拿出自家認爲的最好的糧食招待韓小滿夫妻兩人。
這次見到於大娘,韓小滿正式解釋了一下玉清跟自己的確實身份籍貫,於大娘一家人得知韓小滿的相公,竟然是入贅的時候,還是都吃了一驚。
不過韓小滿沒有說玉清是秀才案首,只介紹他是讀書人,正在努力考試而已。
“不用了,我們帶着吃的來的,你們自己喝了吧!對了,我帶來的大餅多,你們拿着多吃些吧!吃飽了,後面我還有事要跟你們談!”
韓小滿拿出一個單獨的包裹,裡面是在山寨準備好的麪餅,麪餅很乾,還是加了鹽的,擺放一個月都不會壞,適合遠行的人。
韓小滿拿出十塊大餅之後,拉着玉清帶上旺財,一起出了院子,心情沉悶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不要擔心了,盡我們能盡的努力,幫一些值得幫助的人,就足夠了!這個天下,是李家的,他們不急,我們急什麼?”
玉清牽着小滿的手,站在空蕩蕩的村道上,低低的安撫小滿,也道盡了自己對整個慶武皇家的鄙夷。
“玉清,你知道嗎?在我的記憶裡,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象。這些沒有吃的沒有喝的百姓,餓極了會像蝗蟲一樣,吸食路經的村莊。因此再產生更多像他們一樣的流民。
我簡直不敢相信,慶武建立都三十年了,難道朝廷就一點也不預備災年糧食麼?
翻開覆滅的元朝歷史,便是最後人家傾覆了,各地府縣也都有七八年的存糧,預備荒年的。
這些存糧被慶武建立消耗光了難道就一點也不學着人家補充足了,預防這樣的荒年?”
韓小滿最爲氣憤的還是這點,這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是產生如此多的流民?而到現在自己根本還沒有看到有人組織賑災啊!
這在前世,簡直是不敢想象的事!
前世的自己,根本不可能想到自己現在看到的景象。
這麼多人爲了一口吃的,連自己的兒子女兒,都白送給人做奴做婢,爲了一口吃的,狠心舉刀殺人。
而各地官府,竟然不作爲?
當然韓小滿現在也知道,各地官府若開倉賑災的話,必須要有皇上的旨意,不然就是全家抄斬的罪名。
是以韓小滿纔會如此的憤怒,慶武的皇帝,是將整個國家的糧食當成他自己的嗎?想給百姓吃就給,不想給百姓吃,就餓死這些百姓?
韓小滿很想問問慶武的皇帝,你他媽的到底有沒有存糧?到底到什麼時候肯下旨開倉?
“別生氣了,在我們看來,一個府縣死傷過萬,簡直難以想象,但在上面的人看來,只是一個數字。
還有,那位的腦子跟普通人不一樣,他覺得他的天下是搶劫來的,所以不想給百姓吃飽了有力氣去反他。
在他的眼裡,這些賤民,就跟韭菜一樣,割一茬很快還會再長出來的,總之,這天下的錢糧,都得是他李家子孫的。
他們李家霸佔在手裡的錢糧,都死死的攥着呢,哪怕有再多存糧,他們家也捨不得拿出來。
要不然上面那個人,也不會想出這一招,讓沒有遭旱災的地方百姓,在三成賦稅的基礎上,再加三成賦稅,有田的農戶還能撐一撐,可那些佃戶還能活麼?
前面我們經過的臺甫府,就是三十二王爺的封地,臺甫境內有一個不小的湖泊,這次即便大旱,也不可能顆粒無收。
加上三十二王爺多年斂聚錢糧,若是他肯的話,這臺甫府可以不產生一個流民。但是看起來不是啊!
這幾天,從臺甫涌向晉中省城的流民,還是一波一波的,流民的數量看起來甚至比其他地方多多了,我也難以明白,沒了這些佃戶,他們名下的田,誰去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