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桃對董書含的印象挺不錯的,上次喬安逼和他和自己比賽,楊桃總覺得是在欺負人。因此,今天再見到他,楊桃實在有些歉疚。
“想什麼呢?上車吧!”董書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要扶她上車,手伸到半道又礙於男女大防放了下來。
楊桃將他的擔憂和關切看在眼裡,感激一笑道:“不用了,我沒有生病,就是心裡有點不痛快,走一走散一散也就好了。”
“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楊桃看他一眼,終究還是搖了頭:“生活中的小事,不打緊的,我自己散散就好了。”
家醜不外揚,沒有在外頭敗壞自己阿孃、姐夫的道理。再說了,董書含品性再好也是董縣令的兒子,六面山又實在敏感,實在不能親手將把柄交到董縣令手裡。
董書含多看了楊桃兩眼,她不願意說,他也不好強問,於是笑道:“那我陪你走走,天都黑了,你又一個女孩兒,我實在放不下心。”
“不用……”
沒等楊桃將拒絕的話說完,董書含已經轉頭吩咐小廝:“你先回去和家裡說一聲,就說我遇到好友一起說會兒話,晚些再回去。”
而後又吩咐馬車:“且遠遠的在後頭跟着,我隨時要用。”
都安排成這樣了,楊桃再攆也顯得不好。況且她一個人瞎逛也的確憋悶,有個人在旁邊胡扯着也好。
“今天新學了個笑話,我講給你聽?”
董書含殷切的看着楊桃,看得楊桃實在不好意思拒絕,只得點了頭道:“勞煩公子……”
話還沒說完,頭上就捱了一記:“咱們無論如何都算得上朋友了吧,和我這樣客氣,是看不上我?”
楊桃揉着額頭,無奈的看着他笑道:“不客氣,你快講吧!”
看見楊桃衝自己翻白眼,董書含心滿意足的咧脣一笑,開始講他心學的笑話:“以前有個吝嗇的大財主,總是剋扣家裡下人的月錢、衣裳,到了數九寒天也只給小廝穿夾衣。
小廝們凍得不行,半大不經事的就去求財主賞件棉衣穿。誰知財主不但不給,還罵了他們一頓,道‘小孩兒屁股三把火,哪裡就冷了?再胡鬧,賞你們板子’。”
“這財主也太狠心了,一件棉衣,也不值多少。我……”楊桃插嘴,董書含便停下來看她,眉眼溫柔,又寵溺無奈道:“我還沒講完呢!”
楊桃不好意思一笑,示意他接着講。
“後來有一天,財主家來了貴客,財主讓小廝去泡好茶來。小廝領命去了,可這茶坐左等不來,右等不來,財主一連叫了兩個人去催,茶水沒見來,小廝也沒再回來。
一直到貴客走了,茶水點心硬是沒見上。財主氣得頭疼,親自去水房看。卻見三個半大的小廝光着腚對着竈膛。
財主更氣問‘讓你們泡茶,這都在做什麼?’
小廝無辜望着財主,回‘燒水啊,沒水怎麼泡茶?’
‘燒水是這樣燒的?’財主大怒,要傳家法打人。小廝急了,趕忙回道‘您不是說小孩兒屁股三把火嗎?我們三個小孩兒加起來九把火,用來燒水不還省柴火?’
財主氣得頭疼,又羞得臉紅,落荒而逃第二天就給大家做了棉服。”
講到九把火燒水的地方,董書含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楊桃也不過是應景的扯了下脣。
“不好笑?”董書含有些挫敗,看着她不解的道:“挺好笑的啊,九把火燒水,還能省下柴火。”
楊桃實在笑不出來,勉強的扯了脣算是笑了,而後又道:“那都是故事,要真有小廝敢這麼幹,別說穿棉衣,只怕當場就被打死扔出去了。”
董書含窘:就一逗樂子的東西,用得着這麼較真?
“那我再講一個!”
可是笑話講完,楊桃還是百無聊奈的踢石子,想心事。便是笑了,也笑得好勉強。
“還不好笑?”董書含深呼吸一口:“那再來,我就不信就沒個你覺得好笑的。”
爲了加強下效果,他不僅根據情景變換了語氣表情,還手腳並用加強效果。楊桃很認真的看着聽着,當董書含動作太大虛假的一巴掌結實的扇在了自己臉上的時候,楊桃‘噗’一聲笑了出來。
董書含終於有個成就感,笑問:“好笑吧好笑吧,我就知道……”
“你疼嗎?”楊桃笑着指他的臉:“打紅了,要不要先揉一揉散散血?”
“你笑,是因爲我出了醜?”
楊桃有些愧疚,低了頭道:“不好意思啊,我當時沒忍住!”
挫敗感鋪天蓋地的襲來,董書含憋屈得心坎都疼:這根本就是個無趣到極致的人,喬安怎麼就看上了她,阿爹幹嘛非讓我接近她?
他興致缺缺,只得嘆道:“你到底怎麼了嘛,這麼好笑的笑話都逗不笑你,你遇到的事情肯定很有些嚴重了。說出來咱們一起商量,說不定我也能幫着想想法子。”
楊桃依舊一邊走一邊踢石子,對董書含依舊是客氣又保持着距離:“當真沒什麼事!”
“還沒吃飯吧,那先去吃飯!”
楊桃剛要拒絕,迎面就撞到揹着藥簍風風火火往城門口趕的喬繡。
喬繡也看見了楊桃,剛要開口喊就發現了她身邊的董書含。於是剛堆起來的笑立馬散了,對我嫂子心懷不軌,還害我被罰了四十多兩銀子。新仇舊恨,看姑娘我今天饒你。
她從袖袋裡翻出一包藥粉藏在手中,而後才堆了甜笑朝楊桃走去:“嫂子,還沒回去啊?”
“正要回去,咱們一起走!”
“可我還沒吃晚飯呢,餓得腿都軟了,不如我們先吃了飯再回去。”說着又偏頭去看董書含,強裝了真心道:“上次是我們不對浪費了你銀子,今晚上我請客給你賠罪,你可一定得賞臉。”
她以爲自己藏得很好,董書含卻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可一個小丫頭,還能要了自己的命?
想着阿爹的交代的事情,董書含趕忙答應:“成,你請客,我付銀子,吃了這頓飯咱們便盡棄前嫌,可好?”
楊桃心情不好,不願意和他們周旋,便道:“城門就要關了,再不走……”
“我這裡有出城令,也有縣令府的馬車。”董書含轉身往後頭一指,信心十足:“等吃罷飯,小生定將二位安全的送回家。”
“那成,吃飯去。”
喬繡挽着楊桃的胳膊就走,董書含眸中閃着光,緊着跟了上去。
點好菜,楊桃有些內急便出去了一趟。再回來,遠遠的就聽見了喬繡在笑,捧腹大笑那種:“九把火,哈哈,九把火……”
原來在講笑話!
聽着喬繡澄澈的笑聲,楊桃堵在心裡的事都鬆了下來。她靠在牆上,愜意的聽他們說笑。
“是吧,好笑吧,我再給你講一個。”
他又講了一個,這次喬繡笑得捶了桌子:“哈哈,笑死我了,哎呀,我的肚子!”
楊桃在外頭聽着笑聲,脣角也跟着勾了起來:這個喬繡,好久沒見她笑這麼放肆了。
喬繡的笑對董書含就是最大的鼓勵,他來了精神,一連又講了好幾個,直笑得喬繡直不起腰:“不來了不來了,再笑,我肚子要受不住了。”
她擺手討饒,眼睛又黑又亮,她笑語嫣然,真是好看。
樓梯上有腳步聲傳來,小二來上菜了。楊桃推門進去,笑問:“說什麼呢,這麼開心?”
喬繡便眉飛色舞的學剛纔的笑話,一邊學還一邊把自己逗得捧腹大笑:“董公子太有學問太有趣了,比我二哥有趣多了。”
董書含尷尬一笑:這些,都是他先前給楊桃講過的笑話,人家只笑他打了自己一巴掌。
他想制止喬繡,可轉頭見她歡喜得眉眼生光,心裡又跟着高興起來:還是這丫頭識貨,有趣!
小二很快就端了飯菜上來,打斷了屋子裡的笑語。董書含親眼看見喬繡一瞬間就從瘋子變成淑女。
他吃驚的看着她,驚奇她怎麼能立馬就收了笑,然後裝着什麼都沒發生只端莊的坐在楊桃身側。
這還沒完,等小二走了,她竟又‘噗’一聲笑了出來,那模樣就像一直在笑一樣。
董書含看傻了眼:這丫頭,太神奇了。
更神奇的還在後頭!
或許是因着笑話抿了恩仇,喬繡在吃飯的時候總殷勤的給董書含夾菜。她用的是公筷子,衆目睽睽之下也不可能下毒,董書含想着她明媚好看的笑臉也卸了防備,基本是她給他夾什麼,他就吃什麼,絕不挑剔。
吃飽喝足,喬繡和董書含搶着掏銀子。小二拿了董書含的,笑道:“就讓公子出吧,您好歹給他點男人的……”
喬繡卻一把搶過小二手裡的銀子,然後將自己的塞到小二手裡,氣道:“說我請就我請,我是佔人便宜那種人?”
小二訕訕,只得拿了銀子離開。董書含無奈一笑,準備伸手去接自己的銀子。
可喬繡‘氣’糊塗了,將手裡的銀子和找零一起就扔進了錢袋,而後挽着楊桃的手就走:“這小二看不起人,往後咱也不來這家了。”
董書含將伸到一半的手縮回來,在衣襬搓着緩解尷尬。
這丫頭,絕對是故意的。
楊桃悄悄點了喬繡的腰眼,嗔笑道:“下次可不許了,掉分。”
喬繡哈哈一笑:“我氣都解完了,下次見了他我只當不認識。”
八百錢就解了氣?楊桃笑笑,無傷大雅,她也就不好再多說哈。
可送他們回去的路上,董書含一遍遍讓車伕停車,一遍遍捧着肚子火急火燎的往遠處草叢裡跑,楊桃才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你下的藥?”
喬繡死活不認:“誰知道他自己吃了什麼髒東西?”
董書含拉得虛脫,上了馬車就只顧瞪喬繡,那眼刀子飛得跟要殺了她一般。喬繡卻滿不在乎,對着董書含笑得欠揍。
董書含磨牙,可剛開始磨,肚子又是一響,他急忙喊了停車,然後抱着肚子就往草叢裡衝。喬繡便在車上大聲的笑,那笑聲驚天動地,氣得董書含牙癢了又癢。
她解了氣,可第二天一早縣令府就來了人,黑着臉對喬康成道:“我們老爺請你和喬姑娘去縣衙走一趟。”
“喬繡?”
衙役冷哼一聲,臉色越發不好:“對,就是你家姑娘。閒話不說,緊着走吧,老爺還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