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歸於平靜了,當然,除了齊瀚親自來了一趟南山寺以外,幾乎沒有任何變動!
齊氏夫婦多年來都盼有一子,這久違的孕事讓齊瀚大喜過望。
明德大師得知齊夫人有孕後,給她的孩子算了一卦。
鶴入雲霄,展翅翱翔。
其含義早已斷定,這一胎是個男孩。
齊瀚的喜得合不攏嘴,讓齊夫人安心在南山寺養胎,等到素齋供奉完了,便親自前來接她。
齊夫人送齊瀚出南山寺的山門,放眼看去,山下的臺階亮眼奪目。
綠樹成蔭的景色沿着小路兩旁鋪展,搖曳的枝丫在陽光下落了一層陰影。
齊瀚看着眉眼溫柔齊夫人,含笑道:“回去休息吧,這裡清幽舒適,對你和孩子都好!”
齊夫人下意識點頭,纏綿的眸光有些眷念不捨!
齊瀚輕嘆,上前握着齊夫人的手道:“辛苦你了!”
齊夫人眼眸溼潤,不要意思地埋首在齊瀚的懷裡。
她哪有什麼辛苦的,好吃好喝好睡,半點不適都沒有!
心慧給她做的那些藥膳,吃得她都胖了一圈了!
“心慧有這般大的造化,我之前可沒有想到!”
“生而卑微,時來運轉,日後貴不可言!”
齊瀚的眼眸微眯着,和煦的面容上帶着淡淡的笑意!
他也沒有想到,不過這叔嫂二人得明德大師的慧眼相待,日後的路途會順逐許多!
拍了拍夫人的肩膀,齊瀚低聲道:“謝家大夫人暴斃了,謝府已經分家,各房堵了相同的院門,各自過各自的日子了!”
“謝明宇暗中查探他孃的死因,不過卻毫無頭緒,雖說他返回京城了,不過日後青雲若是跟他對上,難保他不會把舊怨責怪到青雲的頭上!”
“他敢?”
“哼,謝家那幾房誰會是省油的燈?他要是有腦子,就該知道不會是青雲下的手!”
齊夫人鼓腮幫子,氣呼呼地!
齊瀚的眼眸微閃,夫人這般相信青雲,餘下的話他還真不好說了!
青雲確實沒有直接害死謝大夫人,可青雲背後煽風點火的本事,比弄死一個婦人要強太多了!
如果……謝明宇跟郭家接親以後,再順藤摸瓜查到自己親孃的死因……
齊瀚打了個寒顫,愛徒這根導火索未免也太厲害了些!
“行啦,青雲入仕還早呢!”
“你現在好好養胎,督促青雲好好跟明德大師學習。”
“這般好的機會,可比中一個舉人要難上許多!”
齊瀚叮囑道,以青雲的能力,舉人不在話下!
光是明德大師親自指點過畫藝這點,不知道有多少學子暗中羨慕!
身正心明者,清名遠自播!
明德大師這般作爲,齊瀚百思不得其解,最終只能歸咎於那叔嫂二人佛緣深厚,福運綿長。
“長康那裡你盯着點,雖說看他對心慧虔誠恭敬,可保不齊別人給的銀錢誘人!”
許是懷孕後多思多慮,她思及心慧在長康身上花了那麼多心思,害怕一遭遭受背叛,腹背受敵!
“不會的,長康私下給了青雲一份契約。”齊瀚好笑道,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長康表面上是心慧的徒弟,實際上是青雲的人。
齊夫人到是沒有想到這一塊,一時間愕然又驚訝!
“如此說來,日後心慧的一舉一動,青雲豈不是瞭如指掌?”齊夫人呢喃,感覺腦路打結,一時間暈乎乎的。
齊瀚失笑,又哄了齊夫人幾句,才讓齊夫人打消了跟心慧告密的想法,不過自此以後,齊夫人看青雲的眸光就多了幾分思慮!
齊瀚回到雲鶴書院以後,吩咐齊盛親自前往京城定國侯府報信,走時,光是厚禮都帶了整整三車。
轉眼,時間又過去半月。
暗夜下,定南府城的城門關了!
奔馳的馬蹄聲在夜色裡噠噠地響着,又急又密。
“將軍,他們追來了!”蕭鳳天身邊的親衛於洲扶着他道,此時進不了城,他們危在旦夕!
兩人都受上傷,蕭鳳天的左肩更是中了一箭,箭上有毒,他昏昏沉沉的,感覺耳朵嗡嗡作響!
發冠早已不知所蹤,長長的頭髮披散下來,遮擋了他大半面孔!
可即便如此,汗漬打溼的頭髮依舊顯得他五觀凌厲邪魅,深邃犀利的眼眸迸發出一股攝人的寒光,彰顯出一股血性剛烈的氣勢!
“你帶着證據回京,我去引開他們!”蕭鳳天用力將箭頭拔出來,結果血液汩汩地冒着,那翻起的皮肉全是紫黑色,他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張磊都被他殺了,可竟然會有人一路追殺他?
唯一的可能,他的身邊早已被安插了奸細!
“不行,要走也是將軍走!”於洲眼睛都紅了!
悲腔的語氣帶着徹骨的恨意,這一次他們一共二十個人,可現在只剩下兩個!
暗夜下,兩人身形狼狽,渾身都是傷口,涌出的血液凝固在了破損的勁裝上。
聽着逼近的馬蹄聲,兩人連忙朝着山林中的小路鑽了進去。
蕭鳳天腳步虛浮無力,用力甩了甩悶痛的頭部道:“我走不遠的,正好用我的血引他們上山,你在原地隱蔽。”
“他們到時候一定會下馬,等待天明時,你便進定南府找徐知府,他會想辦法送你入京!”
“將軍……”於洲不肯,連忙搖了搖頭。
大好男兒,手臂幾乎被砍斷都不曾哼了一聲,如今卻淚眼婆娑,語不成調。
蕭鳳天雙手用力握住了於洲的肩膀,黑沉沉的眼眸透着一股暴風雨的氣勢,只聽厲聲呵斥道:“這是軍令!”
“難不成你要讓那麼多人白死?”
“景王還在邊關爲我們坐鎮,到時候若是拿不出證據,幕後之人一定會倒打一耙,說景王謀害於我,爲的是我手中的兵權!”
於洲含淚點了點頭,他明白這份證據的重要性!
若是不能送抵京城,只怕邊關的兄弟們就會被軍令左右,互相傷害廝殺!
到時候邊關被人扯開一道口子,韃靼攻入,只怕西北即將危在旦夕。
“隱蔽……”
蕭鳳天將懷裡已經被血染紅的軍餉貪污罪證放進於洲的懷裡,然後用力推了他一把!
於洲腳步踉蹌,壓抑的酸楚痛苦全都在胸腔裡逆流。
那麼多的兄弟,昨天還在把酒言歡,今日就遭遇埋伏追殺。
背後之人若是被他查出是誰,必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於洲緊緊地握着拳頭,悲憤悽絕,渾身顫慄。
蕭鳳天流出的黑血染了一路向上的痕跡,隨即往連綿的山脈之中攀爬。
等到那些人追來時,只見城門早已關了,周圍又不見蕭鳳天等人的身影?
追殺的來的人分撥探查,很快發現了山林之中蜿蜒而上的血跡。
“追……”
身手矯健的殺手們全部下馬,快速地朝着山林之中追了出去!
暗夜下,只見那些殺手的身影起起落落,很快消失在山林之中!
寂靜的林中感受到一股沉悶的殺機逼近,飛鳥紛紛躥出,朝着漆黑的遠方飛去。
南山寺入夜後,靜謐無比。
李心慧的心思淡淡的,有些煩悶的浮躁感。
最近她很少去陪着青雲畫千佛圖了,青雲大約也心有所感,也不似之前那般自在地來去。
將枕頭蓋在臉上,李心慧感覺胸悶氣短,雙眉不自覺地蹙起。
她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去哄哄那個小傢伙!
她是大人啊,怎麼能夠跟一個懵懂的少年計較呢?
逗趣的是她,戲謔的是她,玩樂的還是她!
可最後爲什麼,她會覺得那淡淡的曖昧裡面,夾着些許讓人冷心的深意?
“哎……”
輕嘆一聲,李心慧認命地爬起來。
好吧,她承認,她就是想那個傢伙了,想他在她面前愉悅歡喜的樣子,喜歡他像只小獸一樣被她逗得嗷嗷的,眼淚汪汪卻拿她沒有辦法,咬着脣瓣可憐兮兮的樣子。
李心慧出了房門,迎面吹來一陣涼風。
山林裡夜風四起,搖曳的樹影在昏黃的燈光下如同鬼魅。
李心慧的心一抖,頓時才覺得有些晚了。
甬道里,廊檐下掛着的燈籠都滅了,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長道的中間,往前是寺院黑漆漆的門角,往後是落雪齋門縫咯吱咯吱的聲音。
她心裡手裡提着的燈籠晃動着,才知道自己冒失了。
寺院裡的鐘聲被人敲響了,那聲音幽遠渾厚,讓人聽得心頭寧靜下來。
這個時候,已經是丑時。
李心慧提着燈籠往回走,結果走着,走着,“嘭”的一聲,一個巨物突然衝房檐上掉了下來!
“啊!”她驚叫一聲,連忙往後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