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回來了,整個院子像是一下子有了生機一樣。
花兒嬌豔,綠葉蔥蔥。
土壤芬芳,清風自來。
短暫的相擁過後,青雲去洗澡換衣,心慧則去了廚房忙碌。
她想給青雲做些好吃的,補補身體。人蔘蒸雞肉不錯,補益氣血,十全大補湯也不錯,補陰陽氣血,調理五臟六腑,杜仲瘦肉筋骨湯也好,補益肝腎,強腰健膝,還有靈芝燉牛腩,魚頭豆腐煲,冬蟲夏草全鴨,龍杞三鮮,山楂杜仲豬肚湯等
等。
心慧在廚房忙碌的時候, 那邊的廂房裡,蕭澤和蕭沐在給青雲上藥。
全身上下都沒有一塊好的地方,又不能沾水沐浴。
脫去薄薄的長衫後,裡面都是用紗布纏起來的傷口,密密麻麻的,傷口淺的地方,很多都已經結痂了。
傷口深的地方,也有了收攏傷口的趨勢,宮裡拿來的傷藥都的頂好,至少沒有化膿。
可就算這般,待那紗布拆下來,還有斑斑血跡的時候,蕭澤和蕭沐忍不住眸光一暗,頃刻間連呼吸都清淺許多。
“公子,這傷再有半個月頂多也就是全部結痂,可也好不全啊!”
蕭澤出聲道,明天案子一審,夫人什麼都知道了。
到時候扒開衣服來看,還不嚇一跳?
“沒事,先上藥吧!”
他只是不想,她太過心疼而已。
能避過一晚,便先避一晚。
蕭澤和蕭沐將那些修復極好的藥膏慢慢地塗抹上去,然後再用薄薄的紗布包起來。
之前換下來的紗布,他們直接扔在浴桶裡面,渾濁的水混着藥味和血腥氣,他們二人連洗澡木桶都搬出去了。
午膳時,大家聚到一起。
心慧給青雲盛了些湯,希望他多吃一點補補。
明珠郡主見青雲坐着穩穩不動,還能談笑風生,面上雖然不顯,心裡卻暗暗咂舌。
“外面的事情怎麼樣了,都安排好了嗎?”
明珠郡主問道,她還想見見大哥呢,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陳青雲頷首點了點頭,淡淡道:“都安排好了,各司其職。”
明珠郡主心下了然,這時只聽青雲又道:“外面都在傳,鎮國大將軍班師回朝,皇上要下定南府相迎,就在七月底八月初的時候。”
“那豈不是你們成親的那幾天?”
明珠郡主附和道,她之前就已經知道了。
“贏了勝仗,迎一迎很正常啊!”
“可不是一般出宮就行了,怎麼還來這麼遠?”
心慧狐疑道,感覺有點怪怪的。
明珠郡主知曉她心有懷疑,當即便道:“我皇伯父跟蕭大將軍的關係很好,這一次蕭家在西北的駐軍損失慘重,也許有點爲他撐腰的意思吧!”
心慧聞言,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畢竟不關她的事。
吃完午飯大家還要一致對一下口供,還有之前拖出去養傷的那些夥計,都要事先交代一番。
等到忙完,天色都已經下晚了。
而此時,一輛破舊的馬車正朝着謝家大房快速駛去。
謝明宇回來了,在知道皇上要下定南府,朝中罷朝的時候,他一意孤行地告假,日夜兼程地追着陳青雲他們的身後趕來。
謝家大房的周圍骯髒不堪,臭氣熏天,連大門都是緊閉不開的。
還是常隨葉照有些功夫,帶着謝明宇翻牆進去。
謝家出事,謝大爺不得不返回來照顧老母。
可繞是這般,看到謝府如今烏煙瘴氣的,小廝護衛都被抓走不少,若不是因爲老母病重,神志不清,已經在落氣的邊緣,估計連老母都要被抓進去。
只要一想到,這些都是謝明宇那個逆子帶給謝家的災難,謝大爺就忍不住憋了一股想要殺人的戾氣。
因爲下人都少了,護衛也沒有了,謝大爺便派了兩個老婆子去照顧老母。
謝明宇來的時候,便看到那兩個人掰開祖母的嘴巴在灌東西,明明祖母已經吃不下去了,她們還在灌。
“住手!”
謝明宇厲聲呵斥,陰鷙的眼眸裡全是弒殺之意。
那兩個婆子冷不防被吼,當即被嚇得一跳。
她們都是莊子上過來的,根本不認識謝明宇。
聽說之前謝家好多人都被刺客殺了,當即以爲是刺客,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嘶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有刺客......”
謝明宇的臉黑得像鍋底,還未出聲,葉照就將先他一步,將兩個婆子都打昏過去。
謝明宇上前一步扶起牀板上,嘴角全是湯湯水水的祖母,眼底一片暗紅之色。
“祖母......”
謝明宇輕喊道,只見祖母的嘴角似有血跡流出,臉頰和下顎高高腫起,一片青紅暗紫之色,顯然之前被人狠狠地掌摑過。
謝明宇用力握了握拳頭,忍着眼中的淚水,身體氣得發顫。
謝老夫人說不了一句話了,她牙齒都落了,嘴巴和喉嚨裡面腫痛得厲害。
她的眼眸轉了轉,落在謝明宇的面容上,“嗚咽悲鳴”地哭泣着。
她伸手去捏着謝明宇的手,那已經沒有多少力氣的手,拽着謝明宇的手在牀鋪裡面摸索着。
謝明宇知道,祖母的架子牀後面,有一個暗格,小時候他就知道了。
祖母最疼他,小時候當着他的面藏銀票,都是說要留給他的。
“祖母......我不要......我不要了!”
謝明宇的眼淚落了下來,他不要,他真的不想要了。
最疼愛他的孃親,最疼愛他的祖母,如今......都要離他而去,而且都是因爲他。
這讓他如何能夠原諒自己?
“嗚嗚......嗚嗚......”謝老夫人繼續哽咽着,嗚嗚地,想要說什麼,可是說不出來。
她還是想拉謝明宇的手去開那個暗格,可是她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那已經骨瘦如柴的手,碰不到那個暗格的地方了。
謝明宇嚥下喉嚨裡的酸楚和悲痛,快速地擦去了眼角的淚水。
他伸手將祖母扶起來來,然後將她的身體往前移一點,可是當他的手伸進被子裡去的時候,頓時心早已涼成一片。
原來那被子裡面,竟然全是溼噠噠的屎尿,根本沒有清理過。
謝明宇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恨過,他那個所謂的父親,其實真的可以去死了。
他抱着祖母繼續往前移,跪在那髒污的牀鋪上,企圖盡最後一點孝道。
謝老夫人親手暗下了那個暗格的機關,那裡面早就堆滿的值錢玩意一下子就滾了出來。
兩顆拇指大小的夜明珠,一堆整整齊齊的銀票,還有一些難得的珍品首飾等等。
謝老夫人在裡面翻了翻,找到了一封黃色的信封,然後捏着遞給謝明宇。
謝明宇接過去,心裡一片酸澀疼痛。
謝老夫人的眸光難得聚攏,殷切地望着他,悲痛又絕望。
謝明宇不忍與她對視,將信封拆開。
他看着信封裡面的內容,眼眸深如幽潭,無悲無喜。
他將信封收在懷中,看向祖母道:“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謝老夫人聞言,總算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她再次抓着謝明宇的手,去觸摸那些銀票和值錢的東西,意思讓他帶走。
謝明宇的心哽咽着,他用力捏緊那些東西,感覺像是有刀在慢慢地割他的肉一樣。
祖母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可是她到現在,都還念着他,希望他以後過得好。
謝明宇握着她的手,埋首在她的身上大哭起來。
謝老夫人摸着他的頭,笑了笑,眼睛裡面全是渾濁的淚水。
她一直堅守着,不肯死去,就是想見自己孫兒一面。
她的孫兒果然還是心疼她的,明知道風間浪口還趕回來,她知足了。
失去生存意志,早就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謝老夫人,當晚逝世。而謝明宇悲痛地守了一夜,謝家無人問津,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