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和來娣那裡小了,她倆比六六還要大上好幾歲,桂枝你別哭,你們的心思我都知道,正好今天六妹妹在這,那我便把話說明白了吧,如果你們要跟我一條心好好的過,那我姚天浩保證,從今往後,咱們想盡了辦法往好了過,若你再往那別的心思上想,桂枝啊,你便先回孃家住吧,等我把三叔爺的錢還清,攢了錢,再接你回家。”
張桂枝猛不丁的聽到姚天浩這話,嚇的霍然擡頭,惶恐的看着姚天浩。
“天浩……”
姚天浩擺手,十分痛心的看着張桂枝。
“分家的心思,我早就有了,我孃的爲人和脾氣我再清楚不過,這些年,眼睜睜的看着你們在家裡,做得好也要捱罵,做的不好也要受氣,你們可知道我這心裡有多難受?你是我的妻子,我身爲男人卻不能護着你,霜兒她們幾個是我的女兒,我身爲父親,卻不能給她好的生活,我這心裡的苦,你們可知道?”
“如果不分家,那我就永遠也給不了你們好日子,給不了你,不捱罵,不受氣的生活,一邊是娘,一邊是妻兒,桂枝,你讓我怎麼做?我想當你的好丈夫,當霜兒她們幾個的好爹爹,可自古以來,忠孝便不能兩全,霜丫頭的事,徹底讓我大悟,如果不分家,那我就是害了你們,也害了娘。”
“眼下日子雖然過了清苦,可自從分家以後,桂枝,你摸摸你的良心,可還有人天天罵你,天天支使你?讓你累的直不起腰?做得好沒個好臉色,做得不好,捱餓捱罵便是那家常便飯,難道你真想回去過那種日子?也不寧願當家自己做主?寧願把霜兒她們幾個的婚事都交給娘來決定?難道你就不想讓霜兒她們幾個尋個好親,將來也能幸福的過上好日子?”
數個疑問,把張桂枝問愣了。
她嫁給姚天浩十幾年,頭一回從姚天浩嘴裡聽到這麼多的話,也是頭一回聽他表明心跡。
在她的腦海裡,姚天浩從來就是個話不多的人,但卻是那天下最老實的男人,只懂得幹活,以前張氏對她諸多苛責,姚天浩雖然看起來沒有當面護過她,可如今想起來,張桂枝怔忡了。
她想到那,平日他在地裡做活,做的再累,到了晚上,也要私下給她打水洗腳,不論春夏秋冬,從無間斷。
她再想到,那怕明明睡前,姚天浩都沒有抱她,可無論她在什麼時候醒來,都是在姚天浩的懷裡,日復一日。
她又想到,不管她是生長霜,還是生招娣和來娣,那月子期間,他總能掏出兩個雞蛋來給她吃,方纔明白,那是——情深意重。
她又臉紅的想到,每回在她葵水來時,姚天浩的常年溫暖的手掌都在夜晚時分,護住了她的小腹,十幾年來,他從沒算錯過。
還有這十幾年來,她把不能爲他爲個兒子的話,天天掛在嘴邊,姚天浩卻從沒有責怪過她半句,說過她一點不是,反而有時還勸她,不論是兒還是女,只要是他的孩子,他都喜歡。
看着姚長霜,張桂枝又想到那,長霜小時候摔傷了腿,張氏不讓找羅行醫,姚天浩便半夜出門找草藥,那怕黑燈瞎火,也能摸回傷藥時,張桂枝心顫了,這是——愛女心切。
越來越多的點點滴滴在張桂枝的回憶下,如那眼淚般越涌越多,原來以前她沒醒悟的小舉動,實則是姚天浩的點滴呵護。雖然他沒說出口,可他的行動,卻是那麼實實在在表明了他的一切,而她,她居然到現在才明白。
這一瞬間,就有如當頭棒喝,猛的才知道,原來姚天浩做的一切,都是因爲愛,因爲那擔當二字。
而她都胡思亂想了什麼?沒有在最困難的時候,和他共同進退,一條心的跟隨,反而後悔分家,張桂枝越想便越是羞愧不巳,情急的蠕着嘴,想要說話,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姚六六看着恍然大悟的張桂枝,微微的笑了,姚天浩和張桂枝還是少了溝通啊,那怕再情深意重,這上嘴脣不碰下嘴脣,也沒有人是你肚子裡的蛔蟲啊。
姚天浩眼紅了,蠕着嘴,黝黑的臉看不出是紅還是黑,吶道:“桂枝,是我沒用,沒能你們母女四個,過上好日子,但你放心,我保證,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地總會有的。”
軟言細語下來,張桂枝早已淚流滿面,感動的手直哆嗦,卻又因臉皮薄,礙着還有姚六六和孫進忠在,便不好意思撲到姚天浩懷裡表明心跡。
姚六六笑了,張桂枝良善,卻有些心志不堅,其實這也怪不得她,有道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人必須要經過風風雨雨,才能真正的站了起來。對張桂枝來說,善良的人,就是善良的人,很難因外在的因素而改變。
就像剛纔,張桂枝雖後悔分家,但並沒有因此而轉向來責怪和埋怨她,就可見,張桂枝這人,其實心地質樸,分得清好和壞,只是可惜以前在張氏常年的打壓下,腦袋生了鏽,還沒有體會到,自己當家作主的好處。
而那姚招娣和姚來娣,姚六六隻能是呵呵兩聲。
既然人家夫妻都剖心剖肺的要聊私己話了,她又怎好再坐下去,便站了起來笑道:“大伯,嬸嬸,這天也快黑了,我便回家了,我表哥在山上獵了頭熊,爹孃讓我給大伯嬸嬸來送肉過年,這肉也送到了,我便回了,哦對了,爹讓我轉告大伯,房子的錢,大伯不用着急還,另外之前我爹承諾過的事,也請大伯初二晚上來我家一趟,到時再商量,爹還說了,讓大伯和嬸嬸儘管放心,說人只要有志氣,勤便能補拙,笨鳥也能先飛,好日子在後頭呢。”
姚天浩怔忡了片刻,神情極不自然:“六妹妹,那日的戲言怎能當真,三叔爺已經很照顧我了,怎麼還能……”
姚六六也搖了搖手,看姚長霜跟着淚流滿面,卻不知要如打破這僵局,便只好越位的走了上來,拉起張桂枝的手,放在姚天浩手裡,笑眯眯的看着他倆道。
“大伯和嬸嬸是心地良善之人,大伯又極有志氣,有道是好人都不幫,那幫誰?更何況,你們還是六六的親大伯和親嬸嬸,再說了,這種地的事,又有誰又能比得過大伯?還有誰能更讓我爹放心把地交給他來打理?所以大伯莫再推辭,初二晚上便來我家一趟,六六便先回去了,大姐,你也趕緊去把肉處理一下吧,今年大家都過個好年,往後,福氣都在哪後面,不急呢。”
趁着姚天浩和張桂枝還沒醒神,姚六六悄悄對着姚長霜眨了眨眼,示意她跟出來。
剛纔她才注意到,姚長霜滿臉內疚,把錯都歸納到自己身上,這心結要不打開,姚長霜又怎能把日子過得舒坦,再想到姚招娣和姚來娣兩個,姚六六便眯了眯眼。
良善的人容易被人欺啊。
她可不要姚長霜做個包子大姐,受了委屈,還要忍氣吞聲,把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錯,還有壓力、心事盡往自己身上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