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一年之中,最熱鬧的上元節。
按理,要鬧到過了亥時,燒了龍燈和舞獅,纔算結束,可卻因趙芸菲的到來,提前結束了。
任謙從束手就擒後,新城縣的百姓就散去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意志堅定,一定要聯名上書的文人。
到了小閣樓的後院,葉霄便讓袁海寧留在了小閣樓,緊緊的抱了她一下:“好好睡覺。”
他知道她心思沉重,但,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人。
雖只有短短四個字,但語氣生硬,很容易就能讓感應到,葉霄潛意思的安撫。
對一個惜字如金的人來說,能流露出安慰的氣息,劉玲應該要覺得很稀奇才是,可今晚,她實在提不起精神,只是很勉強的笑了一下。
“你要小心,天家的坑,不是那麼好挖的。”
葉霄靜靜的望着她,想到她的大夢一生,是在皇宮之中,便又伸手緊緊抱了她一下:“放心。”
這一夜劉玲睡的極沉。
是她三世爲人以來,睡的最死,最沉的一個晚上。
翌日,起牀後的劉玲,還是提不起精神,總覺得有些恍惚,心裡隱隱替葉霄着急。
這就叫,鬧的時候,鬧的很歡騰,但暗地裡要做的,卻很兇險,老虎嘴上撩須,那是步步驚心。
中午的時候張嚴來了:“夫人,寶少爺有沈周兩位小哥陪着,沒什麼大礙,葵兒的屍體已經交給他們爹孃了,夫人放心,大人吩咐我,給了王家三百兩銀子,足夠他們厚葬了。”
“他們可有說什麼?”劉玲聲音嘶啞。
“只是哭。”張嚴嘆了口氣。
邊上的袁海寧,看劉玲一上午都是懨懨的,瞪了眼張嚴,然後揣摩了一會道:“夫人,你放心,公子做事自有主張,小丫環不會白死。”
昨天葉霄也是這樣說的,他說,誰也不會白死。
劉玲暗暗的咬了咬牙,便讓袁海寧去找文房四寶來,她想練字了,越是心不靜時,就越要努力讓自己心靜下來,練字是最好的辦法,也能理清思路。
到了傍晚,葉霄還沒出現,袁海寧拎來食盒。
是喜福樓的招牌菜,可劉玲沒有什麼胃口,到想葉霄不吃帶血的紅肉,劉玲就掃了眼那盤水晶肘子,腦海裡就劃過葵兒死時,血噴出一米的場景,葵兒無力擡高的手,沉重的落下,五指蒼白而僵硬……
袁海寧果然不愧是做資深蛔蟲的,一看到劉玲臉色刷白,便趕緊將那盤水晶肘子移開,放回食盒,然後指了指那道清蒸魚。
“夫人,雖然喜福樓的菜比你做的差了很多,但多少得吃些,不然公子要知道,你吃不下飯,他該擔心了。”
劉玲嘆了口氣,她知道,在這個時候,她什麼忙也幫不上的,葉霄敢讓人往大里鬧,那麼掃尾的事情,定然有主意。
他不告訴她,不是自負,而是一種變像的保護,畢竟,他已經重生了十幾年,論積攢實力,時間就比她多。
可是,她今天真的沒什麼食慾,說良心話,上一世當白纖,看慣了不見血光的生生死死,還有各種勾心鬥角,不帶流血的刑具,那時她就覺得,生活如同不見天日,沉重的喘不過氣。
但如今,真看到王葵兒,死在自己面前,又是替自己死的,她這心裡,就梗的難受。
袁海寧看她實在吃不下,只好把飯菜都收了:“那要不,我去給你煮碗清粥吧。”
以前公子殺完人之後,也是胃口不太好,就換白米清粥喝。
“好,也別浪費了,你吃了再煮吧,我現在不太餓。”劉玲放下筷子,擰着眉重新坐回書桌前。
發了一小會呆,正要提筆再練會字,等葉霄來,就聽到“咣噹”一聲,緊跟着又是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
劉玲驚愕,放下筆,走出屋子,就看到小院石桌前,袁海寧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石桌上擺的,正好就是袁海寧從喜福樓拿回來的飯菜……
糟糕!
那飯菜有問題!
下意識的,劉玲心臟狠狠一縮,快速的走向袁海寧,伸手一探,還有氣息,只是昏迷過去了。
就在這時,劉玲聽到身後傳來幾身“咻咻”的風動和衣動聲,她驚駭要轉頭去看,就感覺後脖頸被人猛的敲了一下,眼前頓時一片漆黑……
夜幕靄沉,葉霄冰冷的眼中透着一絲疲憊,剛帶着張嚴走到小閣樓的後院,就看到袁海寧倒在石桌邊上,不遠處還掉了一支去了毛尖的毛筆桿。
倏然,葉霄呼吸凝窒,一個箭步上前揀起毛筆桿。
她喜歡用寫壞的毛筆綰髮,他送她的那支玉簪,她就戴過一回。
“袁海寧!你給我醒醒!”張嚴動作很快,最先衝進屋裡快速的掃了一圈,然後衝了出來一嘴巴打向袁海寧。
葉霄走到石桌前,拿手指在各個菜上沾了沾,然後放進嘴裡。
“迷~藥。”
很好,膽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擄人,是姓連的那些人狗急跳牆,還是另有其人?
“大人!現在怎麼辦,看樣子袁海寧剛中迷~藥不久,否則這樣一巴掌,肯定會醒。”不管是什麼迷~藥,頭半個時辰是藥效最厲害的,不論用什麼方法,都弄不醒,只要過了半個時辰,一桶冷水,或者像剛纔他那樣的一嘴巴,肯定能清醒過來。
“杜磊走哪個城門?”葉霄冷眯着眼,深邃的眸色裡,已經充滿了狂風暴雨的殺意。
“城南,往東都的方向,大人,你的意思是,夫人還是趙芸菲的人帶走的?”
“不能排除。”葉霄的聲音不再冷淡,而是冷的開始掉冰渣:“我帶馬追蹤,你通知胡小飛封鎖新城縣,挨家挨戶搜,然後再趕去燕子寨,告訴他,不管大路小路,一概全封,當還我人情。”
“是。”
事關夫人的生命,張嚴那敢有任何延遲,踩着輕功便直接從院牆上跳了出去。
葉霄轉身回屋,一把拿起劉玲昨晚睡過的枕頭,便飛掠至門外,他的踏雪尋梅看到主人去而復返,高興的打了個響鼻。
“聞!”葉霄把枕頭放在踏雪尋梅的鼻尖,讓馬兒去嗅。
踏雪尋梅好像經常做這種事,居然出呼意料的,像狗那樣,深深的衝枕頭吸了口氣,然後大大的鼻孔上下左右的煽了煽,突然轉了身,興奮的刨了下馬蹄。
葉霄寒沉着臉,跳上馬背,手裡緊緊的抓着劉玲睡過的那個布枕。
馬的嗅覺,不比狗差,他的踏雪尋梅受過追蹤訓練,只要時不時將布枕給它嗅一下,追蹤的方位絕不會有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