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布料裁剪好後,劉玲便擱置在邊上,將昨天給那人畫的小像交給劉寶,讓他裱好後掛在書房,順便練字時,抄一卷金光明經。
劉寶沒看過經文,於是劉玲坐在桌子邊上,拿着劉寶的新衣一邊繡翠竹,一邊慢慢的念,好讓劉寶在練字之餘,用經文陶冶一下性情。
“姐,平安像上沒有寫名字,也不知道那位大人叫什麼。”劉寶在寫完一卷金光明經後,擡頭問道。
劉玲心想,他自己沒說,那怕她心裡知道的他叫什麼,此時也不方便寫上去。
“那位大人不想留名,咱們就不要多問,祈福求平安,心誠則靈,不用拘泥形式。”
劉寶咬了咬筆桿,無聲的點點頭。
次日,劉玲一大早就起了牀,今天是歐陽約好來取茶的日子,她將前院的雪都掃到了兩邊,剛吃過袍骨湯麪,就聽到有人來敲門了。
劉寶有些緊張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不安的道:“姐,你的新衣服還沒做好呢,我,我還是換舊衣服吧。”
看他小臉緊張的快要冒汗,劉玲笑出了聲:“穿着吧,沒關係的,歐陽這個人,好像很隨意,不會在意這些。”
外面的成衣,那有自己做的合身舒服,她的衣服還在做,更何況歐陽又不是沒見過劉家家徒四壁的樣子,這幾天才過的清靜些,他也是知道的,太過拘泥反而不美。
“可是……”劉寶還是很不自在,拄着拐柱緊張的盯着自己長襟下的繡竹看。
姐姐的女紅真是越來越好了,這繡活,比起新城縣季春莊裡的繡娘,還要做的好,就像姐姐畫的爹一樣,栩栩如生的讓他驚歎。
“你在這別到處亂走,我去開門。”劉玲安撫的摸了摸他的鼻子,從容的轉過身去開門。
大門一打開,擡眼就看到歐陽穿着一件降褐色的長衫站在哪,身後披了件同色的披風,抄着手笑眯眯的看着她。
她正要行禮,眼角的餘光就看到那人從歐陽身後走了出來,神情淡漠的擡腿便跨過門坎,隨後就是他的下人袁海寧。
劉玲愣了愣,他怎麼又來了?
“民女見過幾位大人,裡面請。”劉玲眉角跳了跳,心想,還請什麼呢?他都進了院,隨意的好像自家的後花園一樣,理直氣壯的,還偏偏讓人生不出唐突二字。
“幾日不見,劉小姐的氣色好了不少,身上的傷好些了嗎?”歐陽笑眯眯的邊走邊道,同時慷懶的打量她這新租的小院。
“謝歐陽大人關心,已經好很多了。”
“那就好,這小院不錯,又靠近縣學堂,想必是爲了將來你弟弟上學更方便吧。”
“回歐陽大人,是這樣想的。”劉玲很客氣的尾隨在後面,聲音不輕不重,眼中卻看到那人已經頭前進了屋,劉寶看到他,眼裡劃過無數驚訝,更有些激動的要作揖行禮。
那人淡淡的擡了擡手:“免了。”
踩着他的前腳,劉玲和歐陽進了屋,劉寶有些侷促不安的站在哪,不知要說什麼,劉玲扶了他,往前站了站,正兒八經的給站在中間的那人和歐陽行跪謝大禮。
早在幾日前,劉玲心裡就明白,這跪禮是少不了的,因此,這會她很平靜的就跪了下來。
“民女和幼弟再次多謝兩位大人救命之恩。”
歐陽伸手過來扶劉寶:“不必這樣客氣,今天我是來品茶的,怎麼樣?你的花茶做好了嗎?”
劉玲順着劉寶的起身,站了起來,從善如流的道:“已經做好了,就放在書房,歐陽大人要品過後,才帶走嗎?”
“當然,來吧,讓我開開眼界,見識一下你說的花茶。”歐陽說完,眼神便移到了那人身上,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今早,他故意去找他,然後說他要去劉家試茶,並一再細說劉玲懂得一手好茶藝,能在這偏遠的小縣城,碰到個懂茶的人,十分難得,同時又道將軍府老夫人,也偏好茶道,正好可以在過年之前,買上一些,送回北都當新年禮。
果不其然,他就一路跟來了。
“那請大人裡面請,茶,我放在書房。”劉玲含笑,眼中流出一絲自信,扶着劉寶便引着二人去了書房。
袁海寧不屑的嘟起嘴,心裡嘀咕,這鄉下村姑懂什麼茶藝,他纔不信呢。
進了書房,歐陽四周環視了一眼,就見這書房雖然空蕩,但比起小塘村家徒四壁的房子,要強多了,至少像個書房,也像個家。
而劉玲這丫頭,顯然早就準備好了,書房的中間燒了紅泥小竈,那套曾在小塘村見識過的陶瓷茶具,還有他用來裝鮮花的紅木盒,也一一擺在桌上。
劉玲請歐陽和那人在桌前坐下,自己就坐到歐陽的對面,一言不發的開始燒水,取茶。
紅木盒一打開,那茶香和花香便撲鼻而來,整個屋子都充滿了心曠神怡的香氣,頓時讓那人和袁海寧多看了兩眼。
歐陽卻是不動聲色的看劉寶,目光定定的落在劉寶的前襟下襬,就見那繡竹活靈活顯,因前襟擺動,而更顯生動,這繡功可是相當不錯啊,應當是以浮繡和挑繡爲主,想來是出自她的手了。
等待泡茶的過程像是很漫長,那人對茶道似乎並不怎麼關注,看過香噴噴的茶葉後,便不着痕跡的打量書房,當看到書桌後面懸掛在牆上的小像時,男人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恰好歐陽此時也看見了,突然指着笑道:“咦,那是給他做的平安像?下面擺的可是祈福的經文?”
劉玲看了眼有些不知如何回話的劉寶,微微一笑道:“回歐陽大人話,是給這位大人做的平安像,下面是我弟弟虔誠抄寫的金光明經。”
“哦,不錯,可爲何畫上沒有名字?”歐陽眼中光芒一閃,故意而爲的說道。
按理,這要掛平安像爲人祈福,也得寫上名字,可那小像,卻乾淨的很,不過他到是看出,畫小像之人,筆法相當隨意,像是心不在焉而畫的,回頭再想想,剛纔看劉寶的新衣前襟,歐陽眼中便充滿了玩味。
要知道,劉寶新衣服上的繡活,那可是有佈景有形態,而且並不像打底描花樣的繡法,反而更像隨心寫意的畫畫,能做到這樣的人,那可是,不論女紅還是畫畫,必是與衆不同,也有幾分功底纔對。
那,這小像擺明了————不虔誠。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