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漸落幕，累了一天的衆人，在略略吃過晚膳之後，便都紛紛睡去。
只有陸遠和顧盼夏兩人，坐在門外，望着這一片漆黑。
“對不起！”
除了這三個字，陸遠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麼。
顧盼夏搖了搖頭，“錯的不是你，你沒必要道歉。”
她本不想多做計較，可陸老太君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着她的底線。
就這麼放過她，說實話，她會覺得心有不甘。
“你放心吧，等過了明日，雪停了，我便讓趙彬回去處理。”
顧盼夏挑眉，“你不會是想……”
陸遠苦笑一聲，眼底佈滿了他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滄桑。
顧盼夏心下一疼，“若是下不了手，不必勉強自己！”
她不想逼他做不願意做的事情，也不願意看到他痛苦，若是他真捨不得，爲了他，她可以讓步的！
陸遠微微搖頭，“只要她還在，陸府就一刻不得安寧，柳家那羣臭蟲也不會停止對陸府的吸血。”
這些年，陸老太君給柳家多少東西，他都一清二楚，只是覺得，那些都與他無關，所以從未在意。
後來，得知母親的死因後，他對陸府更是不聞不問，以爲如此，就能掩去他最敬愛的祖母毒害他母親的事實。
可是，他錯了，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就再也無法抹去，他甚至整夜夢到，祖母給母親下藥時，那猙獰到可怕的嘴臉。
每次見到老太君，見他用慈祥溫柔的眼神看着自己，在想到她毒害母親的事情，那慈祥的眼神，就像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她若是真心疼自己，又怎麼捨得讓自己年幼喪母？說到底，那些所謂的慈祥溫柔，不過看在他對陸府有用的份上罷了。
他若是同陸離一般無用，她只怕連看都不願意看。
寒風呼嘯而過，氣氛一時陷入了沉悶之中。
靜謐許久，就在顧盼夏以爲，陸遠不會再開口時，卻聽他幽幽道：“這是她虧欠我的，虧欠姐姐的，更是虧欠我母親的。”
母親溫柔的眼神，慈祥的笑臉，以及那溫暖的聲音，即使時過境遷，依舊曆歷在目、在耳、在心……
他想不通，那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到底礙着了他祖母哪裡，她爲何忍心下此狠手。
就爲了那虛無縹緲的家族名譽嗎？真是可悲可嘆，可恨又可笑！
“我只希望，她在九泉之下，見到母親時，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然後給她認個錯！”
顧盼夏眼神微閃，在她看來，像陸老太君那樣的人，即使到死，也只會變成厲鬼。
當然，這些話她沒有對陸遠說。
“你真的下定決心，要去做這件事情？”
這可不是什麼小事情，若是讓人發現，不僅他在大周的地位沒了，只怕連陸府也完了。
陸遠微微垂眸，將眼底那複雜的情緒斂去。
許久，只聽他淡聲道：“放心，我做事自有分寸，在別人看來，只會以爲，陸老太君受不住病魔的折磨，一時想不開，服毒而亡。”
別人都說，紫雲宗的宗主無情無義，秋草人情，枉有一張風華絕代的面容。
可有誰知道，在那無情無義的背後，藏着怎樣不爲人知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