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日,傳統的大端午節,除了會包米糉,也是外嫁閨女們回孃家相聚的日子。
這一天,孃家都會派人過來接人,以示孃家的看重。而夫家也會由夫婿和孩子陪伴着一起回去,以示夫家的看重。
如果一個外嫁的女兒在這一天沒有孃家人來接,自己是不好意思回去的,而且在夫家的地位也會受到影響。
不論是自己的父親來接,還是兄弟來接,一定要有最親的人來接,以顯隆重。
而且老話說得好,一個媳婦會不會在夫家受欺負,就看她的孃家有沒有人。如果她的孃家兄弟多,或者有勢,誰敢欺負她?不怕人家的兄弟們打上門來啊。
身後有孃家兄弟撐腰,在夫家就能挺直腰板,不會任誰都欺負了去的。而大端午節,也是體現一個外嫁女兒地位的日子。
當然,也有那年紀已大的女子,或是孃家父母不在了,或是自己也有閨女嫁了人,便不大回去了。
所以這習俗發展到今,這一天回孃家的,都是年輕媳婦子,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婆子們,仍是留在夫家忙着家裡的活兒。
一大早,方子健便趕着敞篷的馬車往鎮上去了,同行的還有方子元和大堂叔方誌真。原本方子湛也要跟來的,但大堂叔說他會趕車,因此便沒有同來。
他們到鎮上後,馬車便交給了方誌真來趕,讓他自己去林家接妹子、妹夫。
林春翔如今身子已經康復,不過這段日子依然在家中養着。一個是林方氏怕落下病根子卻不知道,絲毫不敢怠慢。一個是這次劫後餘生,兩人更珍惜相守的日子。
而林家鋪子原來沒什麼貨賣了,但後來有方小福教的皮卡丘手藝,讓林方氏每日裡聚少成多,終於能擺在鋪子裡售賣了。
因爲這兩物件在縣城裡賣得很火,但是價錢貴,很多人家買不起。她家在鎮上有得賣後,一時間生意還不錯。
再加上月蓮和月英姐妹在老方家做活兒,也賺了不少銀子回來,一分體已銀子都沒留下,全交給了爹孃。
因此林家最近終於擺脫拮据困境了,但距離原來的寬裕生活還有些距離。不過他們不氣餒,覺得如今的生活充滿了希望,而且過得很幸福。
但他們知道,沒有老方家,就沒有他們如今幸福的生活。所以這次過節,他們早兩天就開始準備禮物了。
今天一大早就準備妥當,等着孃家來人。方誌真到來,兄妹寒暄又喝了一杯茶後,夫婦倆便帶上了大包小包的禮物坐着馬車回方山村了。
老太太的病早好了,只是如今不知在想什麼,每天呆在屋裡不大出門,母子之間隔閡仍在,到是很少說話。
林方氏如今也想明白了,對老太太只是維持基本的婆媳關係,卻是再也不會討好遷就這個惡婆婆。她的態度一下強勢起來,惡婆婆再也沒有找過她麻煩。
因此她便明白,這人善被人欺的的道理。她不欺負人,但她也不會再讓人欺負。就是這個理兒。
方子健去三叔家趕了有廂馬車便往隔壁的山北鎮而去。
陸傢俬塾,在山北鎮本是一家比較大的私塾,雖算不上最大,但也是排在前五名之內。無論是名氣、威望、人脈、學識,都是靠前的。
授課先生就有六個,個個都是秀才功名,掌塾先生更是個舉人,也就是陸傢俬塾的主人。
所以每年都有學子慕名而來求學,啓蒙學童更是多則幾十,一年束脩學資都有上千兩之多。
可是這一切榮光都因陸舉人病逝而結束。
如今陸傢俬塾仍然開門授業,但來上學的讀書郎們卻是一年少過一年。
就是原先坐鎮的六位秀才先生,也因事走了四個,只剩下兩個老秀才還在這裡發揮餘熱。雖不至於門可羅雀,但也絕對沒有生意興隆了。
而如今的掌塾先生是陸舉人的長子陸雲軒,年方二十一歲,是三年前的童生。
原本早該考秀才的,卻因父親病逝守孝而耽擱。也因守孝三年,打小定的親事也退了,一直拖到了二十歲,才娶了父親舊友的女兒爲妻。
陸雲軒的妻子,便是方彩雲。
十五歲的方彩雲剛及笄,便被爹爹許給了陸雲軒,及笄這天,也是定親之日。三個月後,便嫁入了陸家門。
陸雲軒有一個十八歲的妹妹叫陸雲雀,也因守孝守大了年紀,最後嫁給了本鎮一個商戶當填房娘子。
還有一個小弟十六歲,叫陸雲逸,是個坐不住的性子。先是在自傢俬塾被爹教導,爹去世後,又被大哥教導,是今年新考的童生。
這陸雲逸顯然好運多了,剛出孝制就趕上考試,成績還不錯,總算是獲得了考秀才的資格。大哥陸雲軒就可惜多了,一個童生當了三年多。
而今天,陸雲軒一大早就趕了驢車出門,去鎮子的另一頭接妹子回孃家。結果一去一個多時辰還不見回來。
方彩雲早已收拾好了回孃家的禮物,這會兒正挺着五個月大的肚子,在廚房裡準備着家裡今天待客的吃食。
她一邊忙碌着,一邊不時朝廚房外張望,可是院子裡只有小叔子在劈柴,婆婆陸秦氏在堂屋裡指揮着兩名婢女掛艾草、戴香囊、上果盤子。
陸雲逸劈好了柴堆在廚房外牆角里,一扭頭見小嫂子還在廚房裡忙活,不由蹙眉,大步走過來。
他一把奪過方彩雲手裡的菜,不高興地道:“嫂子,你今天不回孃家嗎?怎麼還在廚房裡做事兒啊?你一個孕婦不好好休息,磕着碰着可咋辦啊?”
“二弟別擔心,嫂子有注意的。”方彩雲尷尬地笑了笑,連忙解釋,“你哥去接你姐了還沒回來呢,而且我家裡人也不會這麼早的,不着急啊。”
“不着急也不需你來做這些粗活兒,快回屋歇着去,別累着我的小侄兒了。”陸雲逸哪能不知道一些內情呢,只是他也不好說孃的不是,只好強勢地要求小嫂子。
但他到底是男兒,不好在廚房裡與嫂子呆太久,說完這些話便轉身離開。結果還是在廚房門口撞上了娘。